社交媒體持續煽動著容貌焦慮，醫美行業一邊野蠻生長，一邊落得一地雞毛。
在各路明星、專家、kol 的合力宣傳下，人們形成了這樣的觀念：“ 即使再頂尖的護膚品保養品，其效果都比不上一次醫美。” 於是新使用者湧入、新機構入場、新醫美產品出現，中國的醫美市場迅速成長為全球第二大醫美市場。
據醫美平臺 “ 更美 app”18 日釋出的《更美 2021 醫美行業白皮書》，2021 年醫美市場規模約 2274 億元，預測 2022 年度醫美市場規模約達 2643 億元。
比起昂貴且高風險的手術，更多人傾向於選擇輕醫美。風險低、恢復時間短、價格適中，輕醫美因而也常被成為 “ 午餐式美容 ”。新氧資料顏究院去年年底也釋出了行業白皮書，其中顯示，2019 年 -2021 年，非手術用戶佔比持續提升，達 83。1%。而在輕醫美專案中，消費規模佔比最大的專案是緊緻抗衰和除皺瘦臉，分別佔比 14。55% 和 11。73%。
緊緻抗衰與除皺收斂直接指向的是輕醫美專案熱瑪吉，作為醫美行業的新寵，熱瑪吉身價昂貴卻從不乏追求者。在去年雙十一淘寶直播的 “ 醫美醫療 ” 頻道，“ 抗衰緊緻 ” 板塊登頂，其中 78% 成交量來自熱瑪吉。
廣東省面板病醫院整形美容科醫生謝恆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熱瑪吉技術的原理，是利用射頻深入真皮層，透過加熱，一方面直接收緊膠原纖維，更重要的則是刺激真皮的成纖維細胞，促使其啟動創傷修復和超量恢復機制，從而使成纖維細胞增殖，並透過其後續的作用起到緊膚效果。
這也是為什麼在做熱瑪吉時會有灼痛感，以及在做 “ 假熱瑪吉 ” 時許多人被燙傷的原因。
熱瑪吉憑什麼動輒上萬？
熱瑪吉誕生於 2002 年，美國索塔醫療公司研發的第一代單級射頻治療儀，即 ThermaCool TC System ，以第 II 類醫療器械註冊，被 FDA 批准上市。而如今大家口中的熱瑪吉指的是更新至第四代的 Thermage CPT 和第五代 Thermage FLX，由博士倫（上海）貿易有限公司總代理。
多位業內人士曾透露，由於工序精密、產量緊張，一部熱瑪吉機器的價格上百萬，一個熱瑪吉探頭（一次性）的價格在 8000 元左右。再加上人才緊缺的整形美容醫師與場地租金費等成本因素，那些市面上低於萬元的熱瑪吉專案幾乎可以斷定是不可信的。
然而，在電商平臺中查詢熱瑪吉時，搜尋結果被三百至四千元不等的的美容儀佔據。透過諮詢銷量前二的兩家店鋪客服可以發現，熱瑪吉被他們等同作一種透過射頻緊緻面板的技術，並以此為關鍵詞吸引流量。
環環相扣的黑醫美
高昂的利潤空間也滋生了 “ 黑醫美 ” 產業，僅僅在熱瑪吉這一個專案中，就可能存在著許多假冒偽劣的環節。
在熱瑪吉中國官網提供的驗證方式中，可以查詢官網認證的醫美機構、專業人士與頭端編號。
曾透過正規渠道採購 Thermage 原廠裝置及配件的機構，都能在官網中查到。透過 Thermage 專業培訓，並經過考核獲得證書的醫師也在官網存有名單。熱瑪吉的頭端是一次性的，也可以掃碼驗真偽。以上三個環節交叉驗證後得出的結果似乎足夠可信了，但其實不然。
從熱瑪吉的裝置開始，山寨機就為造假產業鏈帶來了巨大利潤。一家位於廣州白雲區的山寨熱瑪吉工廠曾被媒體曝光，其銷售總監表示，他們主要銷售兩款山寨熱瑪吉裝置，高配版 7800 元，低配版 5800 元。 目前月產山寨熱瑪吉 1000 多臺，每月能賣出 500 多臺。然而據他所言，其公司在行業內僅屬中等規模。
甚至有些機構會花大價錢購買真機器、得到了官網認證後，再購買幾部假機器，真假混用，顧客掃碼查證時也找不出錯漏。“ 高階一點的客戶用真機做，一般客戶就用假機做。如果客戶要檢查，就讓他們驗真機，根本查不出問題。”
即使機構用了正版熱瑪吉裝置，配的也是擁有資格證的醫師，但頭端的真偽也直接決定著效果的好壞。如果使用過的頭端回收來二次使用，其效果大約只有三成左右，如果用的是假頭端，鐳射對於面板的影響就難以預料了。
五代熱瑪吉治療頭原價 8000+，在山寨公司售價為每個 260 元，在二手交易網站更是低至 200 元，同時還有賣家在單賣掃驗證碼的外殼。
假熱瑪吉受害者
“ 黑醫美 ” 對於消費者造成了巨大且不可逆的生理與心裡傷害。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以 “ 熱瑪吉 ” 為關鍵詞搜尋得到的相關結果共 85 項，其中 29 項發生與 2021 年，關鍵詞包括返還（28）、欺詐（13）、精神損害（6）等。在黑貓投訴平臺中搜索 “ 熱瑪吉 ” 得出共 119 條結果，主要投訴問題涉及 “ 虛假宣傳 ”“ 醫療事故 ” 等。
燙傷與脂肪凹陷是假熱瑪吉的主要後果。由於做熱瑪吉的過程中本身就會有灼痛感，消費者往往難以分辨疼痛的來源與程度，需要幾天時間才能意識到這些是正常副作用還是自己遇到了 “ 黑醫美 ”，而醫美機構此時通常不會認賬。
在裁判文書網中的一個案件中，消費者感覺到被燙傷後醫美機構卻說這是熱瑪吉的正常情況，回家等待即可自行好轉，從而導致了消費者錯過最佳治療期，被醫院診斷為面部熱燒傷二度——深二度，由司法鑑定機構鑑定為十級傷殘。北京朝陽區人民法院判決該醫美機構賠付原告損害賠償款九萬元，以及精神損害撫慰金一萬元。
這一案件雖然以原告勝利告終，但前後花費了近一年半的時間，消費者受到的傷害也是不可逆的，更不用說還有千千萬萬維權失敗的消費者。
醫療糾紛調解機構、北京醫美鏡醫療美容糾紛研究與調解中心主任茹小山在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 燙傷還可以採取措施補救，有些案例後果不嚴重。永久性皮下損傷是不可見的‘燙傷’，可能給肌肉、神經、筋膜帶來不可逆的損傷，後果未知。”
醫美企業監管雖遲但到 ?
“ 黑醫美 ” 的惡劣影響愈演愈烈，去年國家藥品監管局與市場監管總局均釋出醫美相關管理檔案，進一步規範行業發展。
同時，醫美企業 IPO 審查收緊的傳言也逐漸流出，近期廣州創爾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終止科創板 IPO 彷彿坐實了這一傳言。創爾生物於 2020 年 6 月提交科創板 IPO 申請，2021 年 12 月釋出公告稱終止科創板 IPO 註冊，2022 年 1 月釋出申請公開發行股票並在北交所上市輔導公告。
據《科創板日報》報道，一位長期專注於醫美投資的一級投資人表示，“ 確實是收緊了。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加強審查的物件主要是（涉及）妝字號和一類械字號產品（相關企業）。擁有基於生物材料的填充類械三和有顯著臨床醫學效果的儀器類械三的公司暫未受影響。” 有業內人士推測認為，這或許和國內醫美行業整體規範程度不夠、去年資本市場爆炒醫美概念，以及今年網紅主播頻頻被曝偷稅漏稅有關。“ 因為他們很大一部分收入是來自給化妝品、護膚品代言。”
ZAKER 新聞出品
文 / 肖邦 實習生 楊亞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