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
寫這種筆畫與筆畫之間全不粘連的字,是檢驗臨帖水平的好題目。如果在書寫的時候不知
使轉
,只是一筆一畫地湊,整個字必然了無生氣。
二、月
三、帝
之前寫的“《九成宮碑》日課”專欄文章下面,我看到了一條留言,道是“
《九成宮碑》的鉤都呈三角狀,顯得很古雅,你寫得不像
。”
看到這條留言的時候我不禁想起小時候鬧過的一個笑話。話說那天幾位長輩在家閒談,其中一位說起我的長相,跟我父親頗為相似。
我不經意地接了一句話:“我爸爸就是長得像我呀!”話音未落,聽到的人都笑出來了。我當時小小年紀,也不知道這幫老輩子都在笑個什麼勁——我爸爸是長得像我嘛!
看到那句“你寫得不像”的時候,我突然也像當年的那些長輩們一樣想要笑,但我憋住了——畢竟這種顛倒因果的事兒,我小時候也幹過哦!
言歸正傳。我們今天看到的《九成宮碑》拓片——順便說一句閒話,臨《九成宮》,我習慣用影印故宮博物院藏的李祺本。雖然不少專業人士認為藏於日本的聽冰閣本為宋拓,要早於明拓的李祺本。但我更偏好李祺本的厚重而非聽冰閣本的痩硬——是在書丹的字跡上雕刻而成。
因為有了雕刻這道“以刀擬筆”的工序,拓片上的字形較之墨跡是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變形走樣的。尤其是運筆的細節,粗糙的刀法很難準確地把它們表現出來。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透過刀鋒看筆鋒,而不是拿著自己的筆鋒去模仿拓片上的刀鋒。
以“帝”字為例:
我認為,拓片上被圈出的這一筆有很大可能是刻走了樣的。
它把左點刻成了一個小小的豎撇。
“帝”字的這個左點,在楷書裡有沒有寫做撇的呢?其實是有的,比如褚遂良書《雁塔聖教序》就有這種寫法:
把“帝”字的左點寫作撇,是一種明顯的殘存隸意的書寫方式,因為在隸書當中,“帝”的那一筆照慣例就是這樣寫的:
(左圖的“帝”選自《史晨碑》,右圖選自馬王堆帛書,它們的左點都是做撇來寫的)
在楷書中參用隸書的筆意,是唐代書法家普遍的書寫習慣。
不但褚遂良,歐陽詢本人也是這樣做的(歐陽詢寫“乚”這個筆畫的時候表現得最明顯)。
但是具體到這個“帝”字,我堅持認為歐陽詢不可能像褚遂良那樣,把左點寫成撇。
這是因為,隸書的結體都呈扁方形,換句話說就是字形的寬度往往大於高度。
而把左點寫成撇是造成這種視覺效果的原因之一——寫成撇之後,運筆的軌跡就不再是向下做垂直運動,而是改向左做水平運動了。所以我們看褚遂良寫“帝”字,參用隸意之後,字形顯得比較寬綽。
不同於褚遂良,歐陽詢的字形往往痩硬峻峭。在書寫這個“帝”字的時候,我們能夠明顯地感覺出來他是在有意識地主動營造這種視覺效果:
注意上面這張圖,“帝”字的筆畫和筆畫並不在同一條中軸線上。以筆畫為基準,筆畫被放在了中軸線偏右的位置。
之所以這樣擺佈,很可能是因為歐陽詢在寫筆畫的時候刻意地把它的位置往中宮方向收了一點兒,而這一筆內收之後,筆畫要是寫得太短,整個字形就會過分侷促。所以他必須把筆畫略微向右放出去一點兒。
這會造成了字形中部那個“冖”形的結構整體右移,筆畫是對著“冖”的中軸線來寫的,於是它跟筆畫就對不齊了。
筆畫既然要內收,它的收筆方向就只能是衝下(如紅色箭頭所示)而不能衝左(如綠色箭頭所示),也就是說它必須寫成一個豎點而不是豎撇,否則字形就顯得寬了。
所以我推測,書丹的時候,筆畫更有可能是下面這種寫法:
四、避
— THE END —
文字|晉公子
排版|奶油小肚肚
圖片|九成宮碑&晉公子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