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前言

在詩詞的創作中,常常見到這種現象:同樣寫一件事,不同作者的不同作品,讓人有高下之別。有人的含義深厚,有人的含義淺薄一些。

這是為什麼呢?就是立意有高低不同,思想的深刻性不同。

簡單來說,就是作者想表達的含義不同。我們看看這幾個例子。

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一、同是削山, 李白與杜甫不同

在黃徹《鞏溪詩話》中,有這樣一段評價:

《劍閣》雲“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與太白“搥碎黃鶴樓,剗卻君山好”語亦何異。然《劍閣》詩意在削平僭竊,尊崇王室,凜凜有忠義氣,搥碎、剗卻之語,但覺一味粗豪耳。故昔人論文字,以意為上。

黃徹說李白和杜甫的詩中,都有削山的內容,不過杜甫的詩有“削平僭竊“的”忠義氣”,而李白的“搥碎、剗卻”,只不過是淺顯的粗豪之語而已。

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二、李白的粗豪

搥碎黃鶴樓,出自李白的《江夏贈韋南陵冰》,這首詩有點長,節選後半部分:

山公醉後能騎馬,別是風流賢主人。頭陀雲月多僧氣,山水何曾稱人意。

不然鳴笳按鼓戲滄流,呼取江南女兒歌棹謳。

我且為君槌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

赤壁爭雄如夢裡,且須歌舞寬離憂。

759年,李白因為跟隨永王李璘起兵,結果受到連累流放夜郎,途中遇赦放還。歸途中,逗留江夏( 武昌) 遇見了長安故人時任南陵(今屬安徽)縣令的韋冰。

李白寫下此詩一發悲憤之情,這是首沉痛激烈的政治抒情詩。詩中有狂放之語:

我且為君槌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

剗卻君山好,出自李白的《陪侍郎叔遊洞庭醉後·三首》,這首三首絕句:

今日竹林宴,我家賢侍郎。三杯容小阮,醉後發清狂。

船上齊橈樂,湖心泛月歸。白鷗閒不去,爭拂酒筵飛。

剗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

這首詩也是遇赦同年寫成,君山,又名洞庭山、湘山,是洞庭湖中的一座小山,李白嫌他擋住了水流,因此要剷平這座小山。

黃徹說,李白的“搥碎黃鶴樓,剗卻君山好”一味粗豪,沒有什麼深意,不如杜甫的“意欲鏟疊嶂”。

為什麼這樣說呢?我們看看杜甫的這首詩。

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三、杜甫的思想性

“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出自杜甫的《劍閣》(一又作《劍門》):

唯天有設險,劍門天下壯。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

兩崖崇墉倚,刻畫城郭狀。一夫怒臨關,百萬未可傍。

珠玉走中原,岷峨氣悽愴。三皇五帝前,雞犬各相放。

后王尚柔遠,職貢道已喪。至今英雄人,高視見霸王。

併吞與割據,極力不相讓。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

恐此復偶然,臨風默惆悵。

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這首詩的第4句,已經看出作者有寓意在其中,”石角“有”北向“的姿態,暗指居心叵測的地方軍閥有割據之意。

後面則直言:併吞與割據,極力不相讓。

因此”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便有了深刻的思想性,不是詩人想剷平眼前的大山,而是想剷平這些割據勢力,維護唐朝的大一統。

然而書生報國,大多隻是想想而已,所以結尾無奈的寫到:恐此復偶然,臨風默惆悵。

黃徹說杜甫的意思是:削平僭竊,尊崇王室,凜凜有忠義氣。

而李白的”搥碎、剗卻“,就沒有報國尊王的深意了,但覺一味粗豪耳。其實李白的《江夏贈韋南陵冰》也是仕途失意、懷才不遇的悲憤,但是他更多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而杜甫站的高度更高,思想也更加深刻。

黃徹拿李白和杜甫的詩歌作為比較,得出的結論是:昔人論文字,以意為上。

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四、文天祥嘆息皇妃少商量

我們還可以再看一個例子。

南宋末年,元兵南下進入杭州城,把南宋的謝、全兩太后以及後宮女子擄往北方,其中有個有妃子王清惠,寫了一首《滿江紅》:

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顏色。曾記得,恩承雨露,玉樓金闕。名播蘭簪妃后里,暈湖蓮臉君王側。忽一朝、鼙鼓揭天來,繁華歇。龍虎散,風雲滅。千古恨,憑誰說!對山河百二,淚沾襟血。驛館夜驚塵土夢,寶車曉碾關山月。只嫦娥,相顧肯從容,隨圓缺。”

這首詞傳播出去以後,被文天祥看到了,嘆息道:

“惜也!夫人於此少商量矣。”

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文天祥嘆息這位皇妃雖有好文采,可惜不識大義。於是文天祥用這個皇妃的角色,替她作了一首《滿江紅 ·代王夫人作》:

試問琵琶,胡沙外、怎生風色。最苦是、姚黃一朵,移根仙闕。王母タ闌宴罷,仙人淚滿金盤側。聽行宮、半夜雨淋鈴,聲聲歇。彩雲散,香塵滅。銅駝恨,那堪說!想男兒慷慨,嚼穿齦血。回首昭陽離落日,傷心銅雀迎新月。算妾身、不願似天家,金甌缺。”

這兩首詞關鍵處,看結尾的不同,皇妃的原詞是:”只嫦娥,相顧肯從容,隨圓缺。”

意思是,我跟隨著北上的太后和姐妹們,一榮俱榮(圓),一損俱損(缺)。

文天祥說,王夫人您不能這樣說講呀,他的結尾是:“算妾身、不願似天家,金甌缺。”

意思是,我不願意和朝廷一樣受盡屈辱,寧可玉碎以保全氣節。金甌,比喻國土,缺,是指國土的淪喪。

文天祥的事蹟我們都知道,他的結局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因此他也希望王夫人要有骨氣,不應該”隨圓缺“。

同是鏟山,杜甫凜凜有忠義氣,李白被評價一味粗豪而已

結束語

”昔人論文字,以意為上“。這個意,就是思想性,即語文試卷中閱讀理解的主題思想。

杜甫”意欲鏟疊嶂“中內含憂國憂民之心,李白的”搥樓剗山“只是抒發自己的鬱悶。

王夫人詞中的”隨圓缺“有逆來順受的意思,文天祥認為她的詞前面寫得都很好,但是結尾少風骨,應該保持民族氣節。

北宋的詞常有男歡女愛、宦遊羈旅的婉約之詞,也有蘇軾等抒發個人際遇的豪放之詞。到了靖康之變以後,多了李綱、張元幹、辛棄疾等人的愛國之詞,其思想性就深刻了許多。

當然,並不是思想性深刻就一定是好的詩詞,反之,也不一定是壞的詩詞。評價一首詩詞的好壞,要從多個緯度來鑑別。何況,每個讀者的口味也有不同。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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