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齊國處士王鬥來到王宮,求見齊宣王。得到下人通報後,齊宣王忙命謁者領王鬥進宮。

可這時王鬥卻故意為難齊宣王:“我快步去謁見大王是貪慕權勢,大王快步前來見我是喜好賢才。大王認為如何?”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謁者聽了,不得不回去通報齊宣王。

聽了謁者的回話,齊宣王並沒有生氣,反倒大度地說:“那就請先生慢點進來吧,寡人出去接他!”說完,他就快步走到宮門前,去迎接王鬥。

兩人一起進宮時,齊宣王又平易近人地主動寒暄:“寡人奉祀祖廟,守衛國家,時常聽人說先生能直言敢諫,毫無顧忌。”

王鬥卻故作糊塗,說:“大王聽說的風言風語可不對。我生活在動亂的年代,事奉的又是昏亂之君,哪裡敢直言諍諫呢!”

聽王鬥暗諷自己是昏君,齊宣王心中怒火頓起。不過大眾廣庭之下,他又不好當場翻臉,只能尷尬地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王鬥見齊宣王正尷尬,主動打破了這種冷場局面:“從前先君桓公所喜歡的事,是‘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子授予封地,並命他為天下霸主。如今大王有四點與桓公相同。”

齊桓公雖然也是齊國先君,但卻是姜齊國君。儘管如此,齊桓公的盛名,田齊依然高度推崇——追根溯源,田齊之祖就是齊桓公的收留才能在齊國落地生根。聽到王鬥說自己有四點與春秋首霸相同,齊宣王頓時轉怒為喜,開口問道:“寡人愚笨淺薄,守護齊國,惟恐有所損失。怎麼還會有四點與先君相同呢?”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王斗的回答,轉瞬間又讓齊宣王心情跌倒了谷底:“不對。先君喜歡馬,大王也喜歡馬;先君喜歡狗,大王也喜歡狗;先君喜歡酒,大王也喜歡酒;先君好色,大王也好女色。可先君喜歡賢士,大王卻不喜歡賢士!”

齊桓公雖然號稱春秋第一霸主,但他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慾,喜歡聲色犬馬,甚至還因此而荒廢過政務。齊桓公如此,那他還憑什麼成為春秋霸主?

關鍵在於齊桓公好賢,重用了管仲、鮑叔牙、隰朋、甯戚等等賢士;有了諸多賢士的輔佐,齊桓公才能縱橫天下,成為東周第一霸主。

說齊宣王與齊桓公一樣喜歡聲色犬馬,卻唯獨不好士,這豈不是又在譏諷齊宣王?

齊宣王臉上火辣辣地,半天才吐出一句:“當今之時都沒有賢士,這叫寡人喜歡什麼?”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齊宣王這麼想,也有些由頭。齊威王晚年,因為鄒忌、田嬰兩位權臣把控齊國朝政,原來稷下學宮的諸多人才紛紛流向了魏國。齊宣王繼位之後,冷落了兩位權臣,然後從楚國請回了被陷害而逃的田忌,再次又重興了稷下學宮。齊宣王辛辛苦苦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吸引人才回國嗎?

不過,現實中的人才,卻有些令齊宣王失望。

齊宣王即位之初,對父親執政時期的權臣都頗為忌憚。特別是鄒忌,身為先朝老臣,還頻繁舉薦親近之人做官,這讓齊宣王很不高興。與此同時,另一位大臣晏首雖然位高權重,卻很少推薦人做官,這讓齊宣王很是喜歡。

鄒忌察覺到齊宣王的不滿後,對他說:“我聽說有一個兒子盡孝,不如有五個兒子盡孝。現在晏首推薦出仕之人,能有幾個?”被鄒忌這麼一說,齊宣王反倒是覺得晏首堵塞了士人進取之道。

辯士淳于髡(kūn)也好推薦賢才,曾經一天內向齊宣王推薦了七個人。齊宣王不耐煩地說:“您過來!寡人聽說,千里之內有賢士,賢士就算是並肩而立了;百世之中出一位聖人,就算是接踵而至了。您一個早晨就引薦了七位賢士,那賢人是不是太多了嗎?”淳于髡卻理直氣壯地回覆道:“不對。翅膀相同的鳥類聚居在一起,足爪相同的獸類一起同行。如果是到低溼的地方採摘柴胡、桔梗,那麼數代人都採集不到一兩;可到睪黍山(今地不詳)、梁父山(今山東泰安東南)的北坡上去,所採集到的就可用馬車來裝。世間萬物都有其類,我淳于髡也是賢士;大王向我尋求賢士,就如同到黃河裡取水,在燧中取火。我能推薦的賢士,豈止七人!”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鄒忌與淳于髡都推薦了很多賢才,可齊宣王用過後卻深刻體會到他們都不是管仲、鮑叔牙,所以現在才對所謂的“賢才”越來越反感。

王鬥聽了,馬上反駁道:“世間沒有騏驎和騄耳那樣的寶馬,可是替大王拉車的乘馬已經齊備了;世上沒有東郭俊和盧氏那樣的良犬,可大王的獵狗已經很多了;世上沒有毛嬙、西施那樣的美女,可大王的後宮已經住滿了。大王不過是不喜歡賢士,為什麼要擔心沒有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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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不可能人人都像管仲一樣,是絕世之才。這就如同寶馬、良犬以及傾國傾城的美女一樣,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沒有舉世罕見的寶馬,齊宣王出行也需要乘馬;沒有天下聞名的良犬,齊宣王打獵依然需要獵狗;沒有傾國傾城的美女,齊宣王后宮還是要有嬪妃。既然乘馬、獵狗、嬪妃齊宣王都能量“材”而用,為什麼在啟用賢才時不能這麼做呢?

被王鬥這麼一懟,齊宣王再也無法反駁。不過,他依然為自己“不好賢”辯護:“寡人憂心國家愛護民眾,原本就渴望得到賢士來治國!”

王鬥卻繼續回懟齊宣王:“大王的憂國愛民,還趕不上大王喜愛一尺縐紗!”所謂“縐紗”,就是用來做帽子的布料。

齊宣王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了:“這是什麼話?”

王鬥回答:“大王要做帽子,不是派左右嬖人做卻要找工匠來做。為什麼呢?是因為只有工匠才能做好帽子!可如今大王治國,不是左右嬖人就不重用,所以下臣說大王憂國愛民不如愛惜一尺縐紗!”因為找不到管仲、鮑叔牙之類的賢才,齊宣王乾脆就重用身邊的便嬖之人。可為什麼他做帽子不找這些便嬖之人?因為齊宣王知道這些嬖人沒誰能做出好的帽子。

聽到這,齊宣王再也坐不住了,主動承擔了過錯:“寡人對國家有罪!”

自古以來,很多帝王都像齊宣王一樣,感慨身邊缺乏賢才。可事實果真如此嗎?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管仲與鮑叔牙等人,早在齊僖公與齊襄公時就已出仕,卻只能在齊桓公執政後才得以大展其才——這能說齊僖公和齊襄公時代缺乏人才嗎?恐怕是齊僖公與齊襄公時管仲與鮑叔牙們都缺乏了大展鴻圖的機會吧!齊桓公能給賢才們提供足夠的資源與機會,所以齊國才能興旺發達,齊桓公自己也因此而當上了東周霸主!

由此而言,齊宣王的“好賢”,就是葉公好龍!

不單是齊宣王如此,熟讀歷史的現代人就能看得透徹嗎?

直到今天的中國,“人才匱乏”的慨嘆依然不絕於耳。是中國真的缺乏人才嗎?恐怕更多的還是用人機制出現了偏差吧!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前幾年,某航天研究所的一位研發工程師跳槽到了民營火箭公司。隨即這家研究所就以這位工程師是“兩型發動機研製的靈魂人物,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為由,發公文阻止他離職。可如此重要的工程師在原單位年薪僅二十萬左右,跳到民企卻能拿到年薪百萬——如果這位工程師真是不可替代,那航天研究所能給他提供了足夠的資源與機會嗎?

至少從薪資待遇上看,已經是不如民企。

人才留下時,誰都覺得他無關痛癢;要走時,卻不惜動用各種手段來阻止他離開。所以說,當前很多用人單位的所謂“重視人才”,其實也不過是另一個“齊宣王”,都是葉公好龍!

這幾年來,某超級大國頻繁在高科技領域對中國進行瘋狂的遏制和打壓。然而,就在這些關鍵的卡脖子領域,卻有不少優秀的中國人才恰好在該國主導研發。為什麼這麼多優秀的中國人才寧願留在國外,而不願回來幫祖國實現技術的突破呢?

核心科技領域的研發,充滿了風險和不確定性;其研發過程,其實就是長期多次的試錯與積累過程,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證短期內一定會成功。以當前國內的用人現狀,海外人才回國後究竟能獲得多少資源、多少機遇來推動這些領域來實現突破?

這位跳槽到民企工程師的遭遇,足以代表當前眾多一線研發人才的現狀:人才在時頤指氣使,某些企業甚至還喊出“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畜生使”口號來極限壓榨他們的價值;人才年近三十五、身體狀況遠不如前時,又以“不養老人”的理由將他們毫不留情地辭退;可一旦人才想主動跳槽、另謀高就時,卻拼命設定各種障礙阻止其離開……。

王鬥懟齊宣王:沒有“管仲”就不用賢才,沒有寶馬就不用駕車?

國內現成人才的境遇尚且如此,又怎麼去吸引海外那些掌握先進技術的人才回國服務呢?普通人才尚且用不好,又怎麼能吸引來“管仲”、“鮑叔牙”呢?

缺乏人才,從來都不是缺人,而是缺乏能真正人盡其才的用人機制。

——完——

作者

|欲雲:喜歡歷史的理工男,現居深圳

圖片

| 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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