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念嫃
壹
你可能沒怎麼聽說過朱生豪，但你一定聽說過莎士比亞。
朱生豪一生都致力於沙翁作品翻譯，譯出了水平極高的《莎士比亞戲劇全集》，他的譯作，用漢語的古雅之美和口語化表達相結合，再現了西方戲劇的魅力。
當然，我要說的，肯定不是他的作品有多完美，而是他的愛情有多純粹。
他的一生所愛，還要從那次“之江詩社”的活動講起。
朱和宋都是文學愛好者，所以便機緣巧合都參加了那次活動。
於是，朱便碰到了他的生命之光——宋清如。佳人才子，相見恨晚，相談甚歡，很快便對對方互生情愫，開始書信往來，成為了正式男女朋友。
其實兩人的愛情在相遇那一刻就已經開始，緣分總是這樣命中註定。
貳
朱生豪在同學朋友看來都是一個極度寡言沉默，內向靦腆的一個人，但在宋這裡卻截然相反，極度開放，極度健談。
所有真愛都一樣，所有的不善言辭，皆因眼前人非心中所想，不遇知己，不訴衷腸。他人不懂，不如沉默。
對他而言，宋清如是他的祖母大人、傻丫頭、無比的好人、小親親、寶貝、宋宋、妞妞、小鬼頭兒、昨夜的夢、宋神經、你這個人、女皇陛下……，這樣古怪又甜蜜的暱稱是他給她的專屬稱謂，肉麻又甜蜜。
但戀愛中的他，一定是不會覺得肉麻的。
而他在給宋的情書中也常以“一個臭男人、你腳下的螞蟻、快樂的亨利、白痴、豬八戒、羅馬教皇、頂蠢頂醜頂無聊的傢伙、醜小鴨、你的靠不住的、常山趙子龍、牛魔王……”讀來甚是可愛。
叄
他對她說：“你的來信如同續命湯一樣，今天我算是活轉來了，但明天我又要死去四分之一，後天又將成為半死半活的狀態，再後天死去四分之三，再後天死去八分之七……等等，直至你再來信，如果你一直不來信，我也不會完全死完，第六天死去十六分之十五，第七天死去三十二分之三十一，第八天死去六十四分之六十三，如是等等，我的算學好不好？”
他說：“不要愁老之將至，你老了一定很可愛。而且，假如你老了十歲，我當然也同樣老了十歲，世界也老了十歲，上帝也老了十歲，一切都是一樣。我願意捨棄一切，以想念你終此一生。所有的戀慕。”
他說：“我愛你也許並不為什麼理由，雖然可以有理由，例如你聰明，你純潔，你可愛，你是好人等，但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你全然適合我的趣味。因此你仍知道我是自私的，故不用感激我。”
他說：“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
……
動人情話，深深滋養著他們的愛情，真愛，從不會吝嗇表達。若有這樣的才子為你寫上十年情書，哪個女孩會不為所動？
十年的戀愛長跑，終於把他們送入了婚姻殿堂。沒有什麼配不配，身份對不對等，家庭背景是否相當，只是因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今生今世，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肆
戰爭年代，戰火紛飛，絕美的愛情也抵不過生離死別。
結婚後不久，朱生豪便疾病纏身，獨自西去，年僅32歲。只留下宋清如和剛滿月的兒子朱尚剛。
得了一心人，可惜不能相約到白首，天妒英才還是天意弄人？
他的一生所愛，均為宋清如。就連死前所念，也是宋清如。一份忠貞純美的愛情就此完結。
但他的愛並未就此消散，而是深留宋心間。
朱去世四十一週年，宋《悼生豪》的詩作：
少抱凌雲志，長無利祿心；
淵明誠所愛，終覺屈原親。
風高識勁木，多難見忠貞；
筆鋒誅敵偽，浩氣凜然存。
未知生有樂，豈怨死可悲；
卻憐莎翁劇，譯筆竟功虧。
但求生有用，遑計身後名；
南湖風月夜，魂兮且長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