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髮覆頂又何妨

千百年來,無論是廟堂之上的官宦,還是躬耕勞作的黎民,許多人都有著一種“黑髮情節”,黑髮對於國人而言,其重要性非比尋常。君不見,有人為了保留一叢黑髮,或焗或染,更有甚者,覓古方,尋靈藥,整日為了黑髮而勞碌奔波,樂此不疲。人們不願華髮早生——無論是先天的不足抑或後天的失衡疊加在一起的沉重負荷,總是給人難以承受之重。頭白賽霜雪,發少不勝梳,確有“林風謝了春紅,太匆匆”的失落感。

華髮覆頂又何妨

發如三冬雪,須賽九秋霜。

從韶華到白首,從花開到花落,從咿呀學語、蹣跚練步的幼童,到頂天立地、玉樹臨風的壯年,再到手持柺杖、霜雪滿頭的古稀,生命的底色總是在你不諳世事的時候就已悄然打好,在這道人生的長河中,難道不是一次巨大的落差嗎?有人云,白髮為老人的尊容。也有人說,白髮並不等同於智慧。更有人發出了歲月不居,來日苦短之感慨……理左理右,不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

華髮覆頂又何妨

耄耋老者,給人的不僅僅是震撼。

白髮乃人生的最終歸宿,它深深地雋刻在記憶的碑石上,任歲月交替,風剝雨蝕,依舊是那樣的分明,那樣的清晰,正所謂“青春留不住,白髮自然生”。

它是凋謝的先奏,閉幕的預告,亦是朝陽與日暮的分水嶺。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人生既有春光的明媚,也有風雨的襲擾,從而形成了一條曲曲折折但又實實在在的人生之路。

華髮覆頂又何妨

睿智的頭腦,不因華髮而迷離。

切莫小覷了這叢叢白髮,它亦曾有過妙曼的青春和蔥蘢的壯歲。白髮乃生之積累,是生命價值的儲存,是長明的火炬,是一首震鑠古今的生命浩歌。叢叢縷縷的白髮,那也是亙古的原始色彩,動人心絃的處女色彩,其雖色衰但不衰頹,皚皚卻不纖弱,當歲月的犁鋤耕耘在額頭之際,當青春年華被雪染霜濡,然睿智的種子也已播撒在大腦的溝回間,蒼蒼的白髮裡,有描不完的嬌顏媚態,寫不盡的兒女情長……

華髮覆頂又何妨

老年人的婚姻也充盈著浪漫。

人生際遇就是如此,當青春的燥熱尚未完全消歇,中老年的人生便在渾然不覺中拉開了它沉重的帷幕,匆忙間剛剛記得挽留不住的春天,卻又失手把易逝的夏日掉落。桃花謝枝,生命消亡,總是在悄無聲息中進行,失去的那段鮮活的青春歲月不覺中已躍入黃昏,溶於暮幕,千呼萬喚始不出,一如這無法重回似黛的根根白鬚,叢叢華髮。之於白髮之話題,確實是一個古老而又古老的題材,就像一枚嚼爛了的橄欖,雖入口已久,卻又餘味無窮,既有先賢的唏噓,更有後世的感嘆。人生在世,無論是身在弱冠,還是年逾古稀,總不能像一塊染之蒼則蒼,染之黃則黃的布帛,總要自我追求,自我超越,自我塑造。人生終歸要銀霜覆頂,鬚眉染雪,若是光陰虛擲一生,庸庸碌碌到老,那留下的只能是面壁哀嘆,如沐秋雨,如臨秋風,如觀秋昏之晦暗,如聞秋木之呼號,到頭來只能是頂殘陽,傍老樹傍,聽昏鴉,遑論其他!

華髮覆頂又何妨

老年賽的鉛球,也不是誰都能推得動的。

歲月賜予的皺紋是根深蒂固的印記,它烙印在你臉上,是履歷的標記,是生命的光環。從青絲縷縷的少壯,熬到白髮秋霜之古稀,這其實是一種歷練,更是一種成熟。雖今日已是白髮等身,但遙想處子之年,也頓感一股豪雄倔拗之氣激盪心海,於寂靜的追思處澎湃不息。白髮不是桎梏,更非樊籬,就像落紅是留不住的精英一樣。白髮並不是生命頹敗的結果,而是生命嚮往自然的歸宿,白髮者需有一份超然物外的灑脫。玉可碎而不可損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損其節;發可白而不可損其髓。

華髮覆頂又何妨

愛是可以承載時光的。

秋風撫弄白髮在項上輕盈的舞動,平直卻跳躍,高昂而低迴,沉抑也靈動,它在頭頂回旋飄蕩,在空中婀娜起舞,就如同夕陽奏響了充滿張力的生命交響曲。蒼蒼白髮,有時也代表著睿智與聰慧——從普遍中發現特殊,於平凡中開掘偉大,或點泥土而成金,或化平庸為不朽,也未可知……袁隆平院士耄耋之年仍不捨水稻之研發,躬耕于田野,勞作於鄉間,這是何其博大的胸襟!白髮未曾阻斷他行進的腳步,耄耋難以擱置他不懈的探索……。人類社會,正是有了白髮與黑髮、韶華與古稀結合這個多維的角度,從而構成了人類在歷史繁衍中的完整真實的形象,構成了我們現今社會龐雜的體系,不是嗎?

華髮覆頂又何妨

銀霜蓋頂又當如何!

白髮與黑首,少壯與老邁,這就如同利劍的雙刃,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不能鋒其一面而鈍另一面,年邁者亦須自我調整,尋找平衡。自然規律難以違拗,但人的心境是可以調理的,諸如臨窗練練書法,對燈讀讀史書,或扯開嗓子喊上幾句痴言妄語,吼上一段半生不熟的曲調,獨自與心相照。亦可跳跳廣場舞,練練太極拳,進進棋牌室,上上唱詩班……以此來彌補自己心願未果的缺憾,這也是一種悠閒且豐富的生活。不被白髮所累,不懼秋霜碾壓,要像庖丁解牛一樣,活得遊刃有餘,活得豪邁舒放,把昔日裡所有的閒愁俗念,所有凡庸瑣細一一盪滌淨盡,假自身以潔淨,保一己於清白,也應該算得上是一種晚節品格了——這其實也是對日漸染霜的白髮的一種“滋潤”和“護養”。

人生有如調味瓶,酸甜苦辣百味雜陳,而只有到了鬢髦秋霜之際,才能品出一個“淡”字來。唯有夢醒花凋,方悉前塵過往,而此時心智更加健全,閱歷更加豐富,對人情更加通曉,對社會更加包容,臨老邁而不驚,處古稀而不燥,喜迎陰晴圓缺,笑傲風霜雨雪。於是乎,該放下的終於放下了,該割捨的終於割捨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七情六慾之念早已是淡淡如也,從而更有了無疾當貴,早寢當富,安步當車,菜蔬當肉的超脫。如若有此心態,縱然千萬根白髮密集頭上,也會對鏡自豪,拈白鬚,掠華髮,無比淡定從容,愈老愈壯傑彌足,豪情不減,雄心依然,這既是一種人生態度,更是一種高貴品格。

誠如是,容顏改,鬢髮白,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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