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誠懸書，極力變右軍法，蓋不欲與禊帖面目相似。所謂神奇化為臭腐，故離之耳。凡人學書，以姿態取媚，鮮能解此。餘於虞褚顏歐，皆曾彷彿十一。自學柳誠懸，方悟用筆古淡處。自今以往，不得舍柳法而趨右軍也。
前言
我們現今學習書法的成年人，應該有很多是有接觸過柳體字，包括小時候，和長大後。小時候更多的是在師長或者學校的要求下來學習柳體字。由於幾十年前對書法的認知水平和教授水平的限制，在學習的過程中，可能就給當時的我們，留下了一個，圈圈畫畫，描描作作的印象，而這個映象就固化在了我們腦海中，雖然歷經十幾年或者幾十年都沒有改變過，因為在以前精神文明不太跟得上的環境中，我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去真正的瞭解過它了。因此我們對它的認知也就定格在了童年那段描畫中。
那個時代搞教育的人，可能只知道柳體好，但不知道應該怎麼教得好，怎麼學得好！
那麼在腦海中固化的這個印象的你，看到我這個標題時，您的反應可能是，這個人在胡說八道，歪理邪說，柳體那麼繁雜的用筆，怎麼可能古淡呢？
其實，我只是千百年來淹沒在學柳道路上的枯枝敗葉，隨風落地的聲音對於大森林來說無關要緊，可問題是這個說法是來自於一位書壇大咖，
董其昌的《畫禪室隨筆》
，原文如下：
畫禪室隨筆
“柳誠懸書，極力變右軍法，蓋不欲與禊帖面目相似。所謂神奇化為臭腐，故
離之耳。凡人學書，以姿態取媚，鮮能解此。餘於虞褚顏歐，皆曾彷彿十一。自
學柳誠懸，方悟用筆古淡處。自今以往，不得舍柳法而趨右軍也。”
畫禪室隨筆
下面我試圖翻譯下：
“柳公權的書法，極力的在變王羲之的法，力圖做到不與蘭亭序的面目相似”。
這裡，“
神奇化為臭腐
”，並不是說柳公權把王羲之神奇的字寫臭了！
“臭腐神奇”是個
成語
，出《莊子集釋》卷七下〈外篇·知北遊〉。“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耳。”意謂同一事物，其是非美醜，隨人之好惡而異。後以“臭腐神奇”指化無用為有用；化廢為寶。
我用現代的話來翻譯為，將他
消化了
。“柳公權之所以能脫離蘭亭而變，是因為他將蘭亭的筆法給消化了”。“普通人學習書法，以表面形式來取媚態，很少有人能理解到這點的”。
“我從虞褚顏歐，這四位書法家中，彷彿能夠學到他們的十分之一，自從學了柳公權後，我才開始領悟用筆古淡的地方。從今以後，不能捨棄柳公權的法，而去趨近王羲之啊！”
分析
從以上翻譯的內容，我們可以劃一些重點：
1、董其昌認為，柳公權學蘭亭很深入，將他消化了。
2、柳公權極力擺脫王羲之，才能形成自己的面目。
3、董其昌之前沒有領悟到古淡，直到學了柳公權才領悟到古淡。
再進一步提取關鍵詞：
消化-》擺脫-》自我面目-》古淡。
只有消化了，才能擺脫，形成自我面目，自我面目是什麼？古淡！
古淡是什麼
其他的都好理解，那麼古淡是個什麼東西呢？
我們來看下董其昌書法的風格類屬：
飄逸空靈，風華自足。
而柳公權的書法風格呢？
宋代米芾這樣評謂柳公權：“柳公權如深山道士，修煉已成，神氣清健，無一點兒俗塵。”
這位米先生也是變得很快，一會兒贊人家是深山道士，一會兒罵人家是醜怪惡札之祖。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找出董其昌與柳公權風格相同的地方，都是屬於仙風道骨，恬淡無為的神仙氣質。要做神仙肯定不能是金銀財寶一大堆，或者塗脂抹粉的妖嬈，更不可能是膀大腰圓，泰山壓頂那種氣質。
所以古淡，說的就是這種仙氣，董其昌，學了柳公權後領悟到了。柳公權也是在消化了蘭亭後從王羲之那裡提取到了，而這種神仙氣質是無形的，不能夠以有形的形態去東施效顰，如果那樣了，就如米芾說的惡札了，所以學神仙，不能從表面上去學，不能說上某寶買個拂塵揣胳肢窩裡，自己就成了神仙。
怎樣才能古淡
董其昌說：“用筆古淡處”，大家注意這個
處
字，說的不是全部，只是說某個地方。從某個地方學到了！
那是哪個地方呢？
古淡這個詞的反義詞，大概可以是粉飾。那麼我們寫字是怎麼樣來粉飾的呢？一般我們會透過手指的動作，來粉飾加工筆畫。不用手指來加工不就是古淡了嗎！
其實學習柳體字的人，應該會有這個感覺，學習柳體字很少是用到手指的，更多的時候是用到手腕來控制毛筆，直來直去的，力的變化也是透過手腕來完成。
所以筆者推測董其昌所說的“處”，所指的就是這一點。
當然筆者肯定是靠猜的，難不成能逮住董大人問個明白乎？
因此，此文也還可以引出，書寫柳體字，執筆的方法問題，期待下回再續。
那麼是說我們如果不用手指只用腕就能古淡了嗎？不是的，那樣做就是惡札。
那怎麼搞？能說清楚嗎？
如果能說清楚，董其昌還要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