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夢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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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
柳永是他那個時代最聲名顯赫的天王巨星,地位大致相當於華語樂壇的林夕+羅大佑+周杰倫……
在北宋仁宗朝,或許有人不知道官家姓趙,但無人不會吟唱柳永的詞作。
從《憶帝京》中的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到《蝶戀花》中的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再到《雨霖鈴》中的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柳永的驚豔詞作,即便到了今日也是傳唱不衰的經典。
但是,柳永的詞美則美矣,卻始終擺脫不了一個“俗”字。
柳詞風格香膩,語言直白,主要描寫物件是風花雪月和兒女情長。用最通俗的語言書寫人們最喜聞樂見的內容,比如他的巔峰之作《雨霖鈴》就是寫給青樓情人的分別之詞。這樣的路數讓柳詞備受市民階層的喜愛和追捧,也讓柳永成為北宋最炙手可熱的流行教父。畢竟,普通百姓大多沒有太高的文學修養,無法體會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的惆悵,無法領悟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的落寞,卻很容易感知
“遇良辰,當美景,追歡買笑”
的快樂。
柳詞備受市民階層追捧的同時,卻也遭到了主流文人的抨擊和鄙夷。以宰相晏殊為代表計程車大夫階層普遍推崇的是“雅詞”,可以寫風花雪月,可以寫兒女情長,但是,要含蓄而不露骨,要雅緻而不惡俗。在他們看來,柳永只是個寫豔詞的“流量明星”,走的是三俗路線,根本不登大雅之堂。
宋人王灼在詞曲評論筆記《碧雞漫志》中這樣評價柳詞:
“淺近卑俗,自成一體,不知書者尤好之。”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柳詞語言粗淺,內容三俗,柳永的粉絲大多文化素質極低。
王灼的這番言論並非他的一己之見,而幾乎是古代主流文人的一個共識。
比如,劉永濟在《唐五代兩宋詞簡析》中說:
“
其(柳永)通俗之作,本代歌妓抒情,自必為此輩所喜聞樂道者,故其所作,傳佈極為廣泛。
”
宋翔鳳在《樂府餘論》中說:
“耆卿(柳永,字耆卿)失意無聊,流連坊曲,遂盡收俚俗語編入詞中,以便伎人傳唱。”
這兩句是說,柳永科舉落地,仕途失意,於是流連於勾欄,專門為歌妓寫歌,寫的也都是風月之事,因為內容喜聞樂見,語言通俗易懂,所以流傳廣泛。
又比如,陳師道評價柳詞說:
“骫骳從俗,天下詠之。”
嚴有翼評價柳詞說:
“所以傳名者,直以言多近俗,俗子易悅故也。”
這兩句則直截了當,指出了柳詞的最大特點——俗。因為俗,所以俗人喜歡,因為俗,所以天下流傳。
再比如,同為宋朝婉約派代表人物的李清照,對於柳詞,更是一萬個看不上,她在《詞論》一文中直言不諱,痛批柳詞曰:
“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
所謂“塵下”,意思就是庸俗不雅,格調不高,李清照真不愧為性情中人,鄙視其老前輩來,嘴下絲毫不留情面。
但是,也並非所有主流文人都瞧不起柳詞。比如,一代文豪蘇軾和他的門生們就曾多次為柳永“平反”。
蘇軾曾言:
“人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唐人高處,不過如此。”
“蘇門四學士”中的晁補之也曾說:
“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聲甘州》雲:‘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此真唐人語,不減唐人高處矣。”
蘇軾與晁補之都認為,柳詞即便以“俗”為主流,但其中也不乏“雅作”,《八聲甘州》一詞就十分雅緻。
柳永的“俗詞”到底具不具備文學性?這個被爭論千年的問題有點類似於美國歌手鮑勃·迪倫到底有沒有資格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筆者認為,柳永的“俗”,是“通俗”和“市俗”,但未必等同於“庸俗”和“惡俗”。誠然,他的某些詞作確實“俗”得比較明顯,比如描寫“消費體驗”的《晝夜樂》,但這些詞註定只能爆紅一時,真正能夠經久不衰的,還是相對“雅”一點的詞作,比如上文題及的《憶帝京》、《蝶戀花》、《雨霖鈴》等。柳永的這些名篇,雖然主題也都是男女情愛,但終究是上升到了精神層面。
所謂“俗”與“雅”的區分,也不過是人為界定的。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是俗是雅?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是俗是雅?賈平凹的《廢都》是俗是雅?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對“俗”與“雅”定義都不同,有的人,能從“俗”中看出“雅”,也有的人,能從“雅”中讀到“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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