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動地在那面的一塊地方
在四條線之間
白色在那兒映掩著的方形
那托住你的頰兒的手
月亮
一個升了火的臉兒
另一個人的側影
但你的眼睛
我跟隨那引導我的燈
放在濡溼的眼皮上的一個手指
在中央
眼淚在這空間之內流著
在四條線之間
一片鏡子
By勒韋迪
我們耕耘於黑暗
服務於光明
愛因斯坦說過，“我們相信物理學的人都知道，現在，過去和未來之間的區別，不過是一場持久而頑固的幻覺。”支付寶正在撒錢，紅包支付，五十減八，我在菜場買了二十幾元東西，掃碼付了五十元，自動減了八元，然後攤主把餘下的錢透過微信又轉給了我，不知道是雙贏，還是三贏？
蒿苔炒肉絲算是本地的家常菜，蒿苔大概即是蘆蒿，南京的蘆蒿，以八卦洲的最好，《儒林外史》中的“蘆蒿炒豆腐乾”，和《紅樓夢》“晴雯姐姐要吃蘆蒿”，言及的蘆蒿怕是一回事，整個菜場皆是人工種植的蒿苔，青綠皮相可人，就是沒有根莖泛紅的野生品種，那才算正宗，配上市郊厲害女人種的小尖椒，實際上不南不北地方的潑辣一點沒有章法，有點深入骨髓，隨時推倒世界重建的決絕。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一般過了正午一點多，這個時間有些尷尬，大睡一場的結果會耗去整個下午，日暮黃昏醒來可能會懵懂懊悔逝者如斯夫就是一個午覺，實際上我從來比較吝惜中午那段陽光肆無忌憚的姿勢，幾乎所有的動植物和毫無生命質感的擺設都悠長沒有盡頭，打盹未免奢侈，泡上所剩不多的聖海倫娜，沒準繼續翻閱永遠結束不了的《夢遊人》，這幾冊和哲學無限接近的小說，冗長的像生活中的洪流，無限的可能性都在無數次午睡之前之後化為烏有。
算了一下呆在廚房的時間，加上我做事密集恐懼症潔癖完美主義作祟交織，原本一件應付平庸的勾當，果腹而已，吃什麼不行，昨天卡夫卡才說明，每個人的食物都是固定的，並非講究，而是烹調和果腹愉悅點不好嗎？看樣我糾結在廚房的時間遠超大眾的平均值，肥碩的體態一直降不下來，轟鳴繚繞的油煙裡肯定能找到原因。
布洛赫最極致的意識與感覺，還是與普魯斯特有所區別，因為《追憶似水年華》那個睡不著的開篇，容易被跳過去，直接從第一卷第二章《斯萬之戀》讀起，夾敘夾議的寫法類似昆德拉還能通俗易懂，穆齊爾就加進了哲學的思辨，暫且忍受，只有普魯斯特讓閱讀拖沓的同時，突然被累積到了忍無可忍轉而不可方物的質感。
閱讀小說有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醒悟，小說才脫離了情節，進入愈加共情的化境，《活著》《白鹿原》之類小說掙脫不了時間的羈絆，容易被遺忘在《紅樓夢》之外，王小波的《紅拂夜奔》，我覺得比《黃金時代》惆悵，今月曾經照古人，閱讀者也是個體，同樣差不多的掙扎，書裡書外，誰都未必好過誰，有了細膩活生生的靈魂體驗，文字才不僅僅只是符號，如此《夢遊人》的翻譯，對於中文世界才有點意義。
時間過了中午以後，像是騎著白駒，我隔著陽臺玻璃溫暖著漸漸臃腫的皮囊，複雜的問題是，閱讀快感消失殆盡的速度，陽光仍然普照眾生，那些從寒冷冬季穿梭過來的多肉開始綴化染色，我記不起它們相仿的名字，或者我一直結束不了《夢遊人》的閱讀一樣，生活的繁瑣和繁瑣的生活，給予我們的遠比金錢疊加來得迅疾。
後來我一直對參加銀行卡的各種優惠活動樂此不疲，物質的猥瑣，絕對不是發財的節奏，如果返回兜兜裡只有幾張紙幣的那刻，坐在書房暖腳弄閒書，一定比買一大堆不知何時才能用完的東西有趣，愈來愈無趣的日子，樂子尋覓的結果，“過去已經不再能為未來提供借鑑，精神正在步入黑暗的深淵。”
插圖：kuangjunpeng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