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遠去的海南八景

海浪不停地撞擊礁石,宛如飛雪噴玉,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數里之外。每當潮隨風起,儋州市峨蔓鎮北部海濱的龍門就會出現奇觀,“龍門激浪”的美名因此遠揚。其實,早在明代時“龍門激浪”就已是“儋州八景”之一。“龍門春暖浪頻催,簇擁桃花次第來。海面紛飛疑噴玉,石牙交觸恍驚雷。”在清康熙《儋州志》裡,“龍門激浪”騰空直起爭風勢之雄奇早已定格在名詩佳句中。

追尋遠去的海南八景

龍門激浪

歷史上的海南,究竟有多少“八景”?這些具有地域文化符號意義的地方“八景”今安在?在古詩詞和地方誌間追尋它們日漸遠去的蹤影,無疑能為海南國際旅遊島景區景點開發增加文化含金量。

詩意摹美景,海南八景知多少

人們常說,想了解一個地方的歷史,就去讀方誌;想了解一個家族的歷史,就去看家譜。翻開在時光裡沉睡的海南各地方誌,一串串“八景”又鮮鮮亮亮地跳出來。

“五指參天路上游,環瓊海色自悠悠。靈山疊翠休風古,星宿寒巖景色幽。雁塔薰風能卻暑,海門初月總宜秋。瓊臺春入千門曉,福地陶公萬古留。”清代康熙年間瓊州知府牛天宿的《八景合詠》一詩,將“

五指參天

”、“

環瓊海色

”、“

靈山疊翠

”、“

七星寒秀

”、“

雁塔薰風

”、“

海門秋月

”、“

瓊臺春曉

”和“

陶公福地

”等八景悉數囊括其中。

實際上,自明代起描摹“瓊州八景”的山水詩就已出現在地方誌中,但歷代入選之詩又各有不同。如“五指參天”,多以明代丘濬的詩作為代表———“五峰如指翠相連,撐起炎荒半壁天”;“環瓊海色”,有當時知府程瑩的詩作“巨浸空中一島清,四圍海色透南溟”;“海門秋月”,又有劉文的“萬里無雲天氣晶,娟娟寶月正揚明”……

從日月星辰、風雨雷電、山川河流、花草林木,到佛寺道觀、歷史遺蹟、農耕漁樵、民房炊煙,凡一地的風景名勝以及歷史文化甚至生產生活,都能構成“八景”的反映物件。那麼,海南各地都有哪些“八景”呢?

明代“萬安八景”,有“

華封仙榻

”、“

象嶺牛眠

”、“

仙河雲影

”、“

白石湖光

”、“

金牛望月

”、“

天馬騰宵

”、“

連峰聳翠

”、“

龜渚回瀾

”。

明代“澄邁八景”,有“獨珠回峰”、“雙灘赴海”、“永慶叢林”、“大勝參天”、“北岸漁歌”、“西風牧笛”、“通潮飛閣”、“伏波靈祠”。

民國“文昌八景”,有“紫貝晴雲”、“清瀾夜月”、“天塘瀑布”、“龍潭釣竿”、“石鼓湧泉”、“霞洞絢錦”、“長岐濟渡”、“分水飛帆”。

“除了瓊山縣和昌化縣,其它州縣基本上都有八景之說,有些縣的八景還有新舊之分,像崖州、陵水便是如此。”我省地方文史專家王俞春研究發現,海南古代不只是州和縣才有“八景”,就是小到“裡”的行政單位,也有自己的“八景”,如瓊山的“文山裡”和澄邁的“大美里”。在清宣統《定安縣誌》裡,海南日報記者還發現了“山椒莊八景”:“北莊福地”、“碧池秋月”、“南極文峰”、“古寺晨鐘”、“西溪帆影”、“茅亭觀稼”、“東嶺霞光”、“雙樹團蔭”。

地方文化標誌,八景隨方誌而生

“八景”現象並非海南獨有。中國“八景”文化緣於北宋嘉祐年間(公元1060年前後),其時湖南長沙驛步門外曾建一座八景臺,上面描摹畫家宋迪的“瀟湘八景圖”。其後,各地文人雅士紛紛仿效,也用四言八句列稱其地方景物為“八景”。王俞春認為,至於為何叫“八景”,也許“八”字是個吉祥的數字吧。

盛世修志,繁榮立景。“從明代起海南開始有地方誌,歷代志書中都出現了‘八景’,在對後世影響較大的正德《瓊臺志》、萬曆《瓊州府志》、萬曆《儋州志》中,都有‘八景’之說。”海南大學教授周偉民說,“這在當時是正兒八經的政府行為,是由官方嚴格挑選並聽取民意之後固定下來的景點。這些景點確定後,往往會吸引眾人前去觀光,賦詩與和詩,名氣往往會越來越大,久而久之,就會成為一個歷史文化的聚寶盆,積澱起豐厚的人文底蘊。”

雖然,古舊方誌的確有拼湊和比附“八景”的現象,但有無“八景”,卻是一方水土、一地黎民文化水平和審美境界高下的重要標誌。縱觀描寫海南古代“八景”的詩作,多數以寫景為主,少量借景抒情,抒發作者個人身世、際遇和人生體驗,也有一些因被罷官或落第而發洩憤懣情緒的作品,將這些詩作集中起來,就是當時文人心態衍變的一種反映。

“當然,選編入志書的“八景”詩並非就是最優秀的詩作,當時修編志書的人多挑選地方大家或有一定官職之人的詩作,很少有純粹讀書人的作品。”周偉民說,“不管怎樣,這些‘八景’詩在今天看來都非常有價值,尤其在海南國際旅遊島的建設過程中,如果要開發古代的景點,這些詩歌文字無疑是考證其歷史文化的重要依據,也會增加景點、景區的文化含金量。”

除瓊州“八景”外,崖州、儋州等地“八景”之作相對較多,這與歷代南來的謫官貶臣文人騷客多會於此不無關係。公元1097年,宋代文豪蘇東坡被貶到儋州,在桄榔庵食芋飲水,著書為樂。三年間,蘇東坡開堂講學,傳播中原文化,啟蒙並發展海南文化。“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由此可見,海南島的貶抑生涯在詩人一生中的重大影響。

據《崖州志》記載,流貶崖州的官員有16名,而奉朝之命到崖州任職的文武官員則達1222人,包括題寫“天涯”的徽州才子程哲。而李德裕、韋執誼、盧多遜、胡銓、王仕熙、趙謙、黃道婆、冼夫人、鑑真和尚等一大批歷史名人,都曾居住和停留於崖州古城。

世事更迭,時代變遷,各地“八景”也時常變異,越積越多。

作為海南獨特的文化標誌,牛天宿《八景合詠》中的“瓊州八景”今安在?王俞春告訴海南日報記者,“五指參天”指的是五指山;“環瓊海色”應是沿海景觀;“瓊臺春曉”為今天的瓊臺福地;“雁塔薰風”則有二說,一說是位於府城城南的石塔,一說是府城下洋田的明昌塔,然而由於兩座塔均已倒塌,現已無法推斷真正的雁塔在何處;“海門秋月”有可能是今天的海口白沙門;“靈山疊翠”即海口東部的靈山鎮;“七星寒秀”是文昌的七洲列島或七星嶺;“陶公福地”便是海口雲龍鎮的陶公山。

追尋遠去的海南八景

七星寒秀

最早的“崖州八景”,出自元朝大詩人、當朝被貶參知政事王仕熙的詩作。三亞文史專家黎月光說,王仕熙選八景,重在山水風物,以四言八句名之,還為每景各賦七律一首,即為“鰲山白雲”、“鯨海西風”、“邊城斜照”、“水南暮雨”、“稻隴眠鷗”、“竹籬啼鳥”、“南山秋蟾”、“牧原芳草”。崖州的自然生態和人文風貌,於此依遺蹟可循,風骨猶見。

1980年代,三亞文史專家遊師良曾專門尋訪王仕熙的“崖州八景”。他推斷,“鰲山白雲”指的就是南山,形如巨鰲,險峰入雲,每當晨昏之際,“雲似蒼梧常突起,山疑蓬島忽飛來,令人歎為觀止;“鯨海西風”所描繪的是小洞天對面的崖州灣,時而波平浪靜,時而西風捲濤,宛若長鯨騰起、萬雷奔吼;“邊城斜照”景觀在地處蠻荒的崖州古城,由於詩人淪落天涯、心情悲鬱,眼看長河落日,耳聞悲笳四起,更覺古城孤獨淒冷;“水南暮雨”描繪的是水南村最美的黃昏時分,只見千樹檳榔、萬竿青竹和遠近田野都遮隱在茫茫煙水之中,如詩如畫;“稻隴眠鷗”、“竹籬啼鳥”、“南山秋蟾”、“牧原芳草”,寫的是崖州古城郊外一年四季的宜人景色。

追尋遠去的海南八景

鯨海西風

王仕熙所題“崖州八景”,在《崖州志》等史書上謂之“州舊八景”,清代詩人所題的稱“州新八景”。這“新八景”分別是:“鰲山疊翠”、“抱郭雙流”、“洞天幽勝”、“落筆凌空”、“鏡湖秋月”、“玉井溫泉”、“靈山騰雲”、“峻嶺迴風”。“新舊八景,各有特色。”遊師良說,現在“崖州八景”中除個別景點因地理變化不復存在外,大部分還儲存原貌或變化不大,仍不失為佳景,有些甚至比王仕熙詩中所描繪的更為靈秀多嬌,如“崖州八景”之一的水南村,如今已成為富甲一方的社會主義新農村。

在悠遠的歷史長河中,許多人和事、情和景被反反覆覆傳誦、物化,遺存給後人一座座建築、一幅幅山水、一個個故事。今天,撫尋雨打風吹後的歷史刻印,沉思、擦拭,它們會彰顯、煥發歷史賦予的熠熠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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