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的月亮

蔡明亮的月亮

作者自繪

每個人心裡都有廢墟。人都是活著活著,就漸漸變成廢墟。所有歇斯底里的浪漫,都真切地存活過。所有超現實主義的抒情,都是荒涼內心的華麗。所有入世彷徨的臉,都有過壯志難伸的心緒。所有的痛苦,都被追憶過。所有邊緣,都是各自生活的中心。

蔡明亮的月亮

蔡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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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明亮

在香港誠品書店書架上,蔡明亮正看著我。他短髮服帖,深眼眶,高鼻樑,下唇豐滿。臉很立體,斧砍刀削般。他對著牆壁,眼神瞟向右前方,若有所言。衣領豎立著,蓋過脖子,影子被投射在牆面,似乎要融進他身體。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蔡明亮的臉,雖然很早就知道了他名字,他在臺北西門町遊戲廳發現李康生的逸事,還出現在我讀初中時的英語閱讀中。

在南大文學院圖書館,我再次邂逅他的臉。他戴著眼鏡,眼往下看,右手擋於額前,食指和中指夾著香菸,中指有戒指,無名指和小指微屈,落在鏡框上。一半的臉,隱匿在手臂落下的陰影裡。

身體斜對角佔據畫面。他正在思考,或有如白日夢者般在凝視。憂鬱棲息在他身上,深入到他黑色夾克的褶皺凹痕內。

我很好奇,一個人的臉,究竟能多大程度反映他的真實?儘管蔡明亮拍過《臉》,但他不拍自己,總在拍李康生,他電影裡永遠的小康。蔡明亮坦言「要拍到他死,拍到我死。」他如此愛小康,小康的臉就是他的電影。

內心的真實不一定只在自己臉上,在小康臉上有蔡明亮的真實。

他常對人說,你要研究蔡明亮,就去研究李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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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哪吒》

他認為小康的臉很平凡,但承認每張臉「不會是重複的第二個臉。」

小康的臉,有自己的特質,集合遲緩、憂傷、焦灼、茫然、淡漠。從一開始,小康就已蒼老。

《青少年哪吒》中的他,才二十出頭,可臉上卻積鬱更長維度時間才能留下的老態。時間讓他身體鬆弛,臉龐浮腫,冒出眼袋,牙齒髮黃,眼睛變濁,頭髮白花。

他被困在沉沉的、陰鬱的孤獨裡。蔡明亮和他一同衰老,一如他們當年一樣早熟。

蔡明亮說:「我想使壞可是我做不過去,

我是一個叛逆的小孩,不是行為上的叛逆,而是思想上的叛逆。

」當他遇到小康,就覺得他是自己的代言人,可以幫他把很怪個性表達出來。當時的小康,重考三四次聯考沒考上,不符合主流生活概念。蔡明亮理解他無所適從,「因為他(小康)也不是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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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哪吒》

《青少年哪吒》裡,小康母親對父親說:「仙姑說小康是哪吒三太子轉世,難怪你們父子關係這麼不好。你知不知道哪吒最恨的是誰?就是他老子李靖。」父親說:「你乾脆修座廟把他供起來好了,什麼三太子六太子。」小康在廁所聽到他們對話,他出門,沒理會母親,在臥室房門前站定,假裝全身發抖,猶如被附身的扶乩童子,併發出怪叫。母親嗚咽後退,恐懼萬分。父親一把推開母親,把端手上的碗朝他扔去,罵道:「畜生!」

被擲出的碗,像李靖的寶塔,鎮住胡鬧的「哪吒」。

小康轉身,愣愣地望眼父母,走進房間。那一瞬,他的臉擊人心魄。

蔡明亮經歷過類似時刻。他家庭環境很嚴肅,父親對他苛刻。他跟蹤父親有無小三,來作為反叛,但最終下跪認錯。

他和小康都在報復上一代給他們的限制,不惜與父母決裂,但都成了失敗的「哪吒」。

蔡明亮說他的作品碰觸到的千古不變原型就是倫理,「

哪吒跟他父親的關係,或者跟他時代的關係,藕斷絲連,即便哪吒剔骨還父、切肉還母,他還是有蓮藕做的另外一個身體,對這個人世有很多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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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哪吒》

《青少年哪吒》完成那年,蔡明亮父親去世。幾年後,小康父親走了,蔡明亮看他難過,決定拍《你那邊幾點》,讓他走出來。電影末尾的字幕寫道:獻給我的父親,小康的父親。整部影片中,父親形象缺席,只在開頭和結尾出現。

蔡明亮的溫柔,是關注生者如何在死者陰影下活著。他理解小康,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彼此的映象。

他們有個對談,叫《那日下午》。兩個多小時的對話裡,蔡明亮有種自己會先於小康離世的預感,他自溺在自己的感傷裡,一再向小康確認:「你希望來世再遇到我嗎?」但小康繞開,覺得「這太遠了。」蔡明亮失落暗露,但不埋怨小康,他太愛小康。他說,

跟小康相處的難處,就是自己對生命的那種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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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午》

我猜測,蔡明亮只想用一生去拍攝一部電影,記錄小康的年輕、衰老、病痛、傷逝。

當所有的影片,按照時間的序列被串起時,它們成為一部電影。我們能讀出電影的本質:時間。

每個人都會經歷這些,時間流逝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跡,也被留在影像裡。

蔡明亮的電影不多,在八月的颱風天裡,我看完他幾乎全部影片。我不覺得晦澀。

對於抑鬱寡歡者,旁人心裡如蝶翼的輕微扇動,在他內心,會轟然如山崩。當他在反覆刻畫某種情緒時,我不會厭倦,而是會走向那漩渦中心,我瞭解自己也曾被吞噬過。

雨天看蔡明亮,很是應景。他的電影總是出現雨。但那雨,不是颱風日爽快的傾盆大雨,它是無邊無際連綿的季風雨,永無停歇,下到牆面驚嚇出水珠,下到水水泥地板返潮,下到母蛙在褲腳產卵,下到獺再度化身為鯨。蔡明亮出生於馬來西亞婆羅洲古晉市,想必經歷過無以計數的漫長雨季,雨水橫徵暴斂著溼意。同為馬來西亞人的黃錦樹,在小說《雨》裡,

將情慾、痛苦和死亡,置於無始無終的雨裡,生命在其中腐壞。雨像堵牆一樣,隔絕自我與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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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一朵雲》

蔡明亮早期三部電影,《青少年哪吒》、《愛情萬歲》和《河流》,被稱為「水三部曲」

他電影裡的人物,仿若能因缺水而枯竭,一有時機,他們就喝水、洗滌和沐浴。

《天邊一朵雲》裡,久旱不雨,太陽燒著。湘琪重新遇到小康,從瀝青中拔出鑰匙,水源源不絕湧出。《河流》裡,父親房間天花板,終日滴漏,直到漫到客廳,母親才駭然察覺。《郊遊》中,小康帶兩個孩子乘船去自殺,選擇在雨夜。

最觸及我的,是《不散》中的雨。我現在回想起《不散》,全是雨聲。當然,電影背景聲不只有雨聲,還有《龍門客棧》。在蔡明亮電影中,能聽得到聲音,看得見色彩。並不是說在別的影片中,我不留意這些,而是

他的慢讓我有足夠時間去感受、去區分同種聲音或色彩間微妙的不同。慢,讓知覺敏銳開,直至心無外求,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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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散》

《不散》中,《龍門客棧》聲音位於影廳內,一旦鏡頭切換出,就只剩下雨聲。雨砸在水泥地,落到金屬盆,跌進水渠。走廊上,腳步聲蓋過雨聲。步入機房區,電影聲斷斷續續,與雨聲混雜。放映結束,石雋認出苗天,他們同為《龍門客棧》主演。苗天說:「好久沒看電影了。」石雋感慨道:「都沒人看電影了,也沒人記得我們。」簡短寒暄後,苗天點上煙,兩人不再言語。

此刻,只有雨聲,化解開這淡淡的窘,漠漠的歉意,幽幽的尷尬相,以及無盡的懷舊感時。

或許是建築師的直覺,

《不散》對我而言是空間的,而非時間的。蔡明亮從外部包圍他的拍攝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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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散》

我把《不散》》想象成三重空間:《龍門客棧》位於最隱秘的中心。

蔡明亮從小愛看武俠片,喜歡胡金銓。《龍門客棧》是他往昔觀影經驗的象徵。

這個中心,與其說被影廳的物理空間包圍,不如說是被涉及這段記憶的人和事圍繞。

他小時候最大的快樂,是外公帶他去看電影。《不散》中,跛腳的售票員始終沒尋到放映員。蔡明亮也同樣沒走出記憶。

對童年的回憶,是對地方的回憶。

他在影廳裡找到位置,又在它周圍找到他人。

藉由行將拆除的「福和大戲院」,他看到了未來的激情以及感傷的先兆,找到應許之地,或也同觀者一起,迷失在斜斜落下的雨中。

兩重空間被雨籠罩。雨創造出另一重更廣大空間。我把它理解成外在世界。因為雨,人被限制在影院,看似不自由,實則有更大自由。電影讓人往外看,同時也向內看。蔡明亮重視向內看所帶來的改變,創作到最後都會往這個方向走。他說:「

開始眼光一定是外面的,一定是縱橫的,到最後看看就越來越垂直。因為走不動了,開始看得遠,後來看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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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萬歲》

蔡明亮的大部分劇本,會出現以下描述:他(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貴媚在大安公園一直走,小康在西門町一直走。如安東尼奧尼電影中,總在遊離彳亍的個體。

毫無目的、強迫症式的走,並非全然無意義。

我曾談過一次戀愛,分手後的聖誕,她寄來禮物,並寫了信:「很開心能在這個無聊世界裡認識你,讓我知道還有這麼愛哭的男生,以此來鼓勵自己還算勇敢。」從小到大,我沒哭過幾次,但在她面前,我不隱藏脆弱。她做了工作室,從重慶飛杭州,到四季青進貨,丟了手機和項鍊。彼時,我身無分文,從同學那借錢請她吃飯。後來,我去重慶,走了很久,方向混亂,找不到北,身體疲憊、匱乏到極點,直至有種感覺,心裡的那個囚徒走了。

有些重複的舉動,能讓痛苦的知覺麻木,被濾去,甚至帶來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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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午》

《那日下午》中,蔡明亮提到對外公最深的印象是掃地。「他早上起來就會掃馬路,從我們門口開始掃到你走過的有中空磚塊的那道牆。他每天都這樣子。」蔡明亮也有掃地習慣,並且一直在想,掃地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好像掃地你反而會比較安心,因為他會回來,掃一掃他會回來。」

蔡明亮最早認識的人是外公,「其他不記得了,不記得被生下來。」他小時候和外公、外婆一同生活。外婆很愛打麻將開了麻將館,他有一段時間在麻將館裡生活。外婆很疼他,但他最愛外公。十一歲時,父母把他帶走。他把外公照片貼在牆上,每天想念。這段記憶對他來說很重要,「好像是一種叛逆的、要逃走的感覺。」

那些時刻,他必定反覆回憶外公掃地的場景,像往後慣用的長鏡頭一樣,偏執地注視所有瑣碎細節。

羅伯—格里耶的小說,不厭其煩地描述空間裡所有細節,最典型的是《嫉妒》,被隱去的敘事者羅列房間的方磚、窗框、槽溝、百葉、畫作、光線、牆壁等。

蔡明亮和他很像,用鏡頭代替語言的緩慢描摹,以漫長的不連續場景,取代情節的發展,空白被故意散佈開。影像裡的主觀性消解,走向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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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萬歲》

我意識到,

蔡明亮作品意義,不在敘事,而在於用長久的時間來雕琢無關緊要的東西,將抽象思緒做具象呈現。

比如,《愛情萬歲》裡,小康買回西瓜,用雙手捧著它端凝,親吻。他從包中掏出小刀,扎進西瓜,掏出三個洞。舉著西瓜,走到另一側房間內,隨後,跑出,手擺過地面,像扔保齡球般把西瓜甩出。它滾過走廊,撞到另一側牆壁,碎裂。小康做了勝利手勢後,方才走過去撿起來吃。

他用一系列瑣碎、細小的動作,延長吃的過程,這是他秉性裡的慢造就的,被蔡明亮發掘出。

蔡明亮拍小康吃便當,啃食雞腿,骨頭都吸吮乾淨。他和小康坐車,會觀察睡著的人的頭髮、臉、睫毛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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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遊》

小康以吃、喝、抽菸等微妙動作,讓身體成為貧乏日常和冰冷情感裡的逃逸之所。

他的慢,擊碎過我。《郊遊》中,女兒買了一顆高麗菜,畫上笑臉,放在床頭。小康緊抱著它,臉貼著。他大概想起想帶孩子們自殺的念頭,就用枕頭把它捂住,似乎想把這個念頭殺死。掙扎許久後,他把枕頭移開,把高麗菜捧到臉前,輕輕一吻,突然,瘋狂啃咬它,邊咬邊吐。情緒平靜後,他開始吃它。漫長沉默裡,只聽到咀嚼聲、撕菜葉聲、屋外雨聲。他望著七零八落的高麗菜,放聲痛哭。整段鏡頭有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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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遊》

蔡明亮的電影,迢迢漫長,不拉長時間,而是還原時間。

有些影片表達主角久等,會拍攝菸灰缸中五根菸蒂。而他則會用他抽完五根菸的時間來拍。

真實時間,帶來心理真實。

他覺得用快表現時間的電影「只是情節、事件過程或故事內容而已。不能改變世界任何事,只是在講故事。」

本雅明以「土星」形容自己性情,因為「

土星執行最慢,是一顆充滿迂迴曲折、耽擱停滯的行星。

蔡明亮和小康,都具有土星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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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

看到不等於看見。

需要耗費耐心和時間,現象才能和直覺對話。

慢,是存在的觀相術。

《行者》中,在香港街頭,小康絳紅色袈裟和極其緩慢的動作,引來路人駐足觀望。《西遊》裡,小康同樣在走,如行為藝術般,只是場景換到歐洲。蔡明亮認為兩人從《青少年哪吒》到《西遊》的轉變,非常有趣。他對李康生說:「

變玄奘不是說成佛,而是往內心的世界在走。

我看你也是,而中間我要走到我的內心世界,還必須要靠你,因為你很平穩,我非常浮躁。」

蔡明亮不浮躁,能把導演手記寫得像詩:「早上醒來/望著山/想做一個詩人/做不成詩人/就做農夫/種一些菜 一些花/什麼都不做/不要像我爸/那麼辛苦 那麼忙/有一天就死掉了/想到陶淵明/也死掉很久了/留下很美的詩。」當他找到自己後,觀眾批評他溺於自我。但拍電影只是表達自我與世界的關係,他認為「

電影是一種思考,不是全然感性的東西。

」他只想往前走,不能等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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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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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

近兩個月,在看袁哲生、黃國峻和童偉格的小說,吃驚不小。三人是同代人,前兩位三十出頭年紀自殺離世,生命定格在永遠的年輕中。童偉格比兩人年紀小,走得更遠。我不想討論他們或白描、或繁複的書寫,與諸多流派的關係,我感興趣的是他們筆下的人。這些人,和蔡明亮電影中的人,隱隱相似。

袁哲生《寂寞的遊戲》中的「我」,認為「人天生就喜歡躲藏,渴望消失。」有天,孔兆年走到「我」藏身的大樹底下,直愣愣地望著「我」,兩眼盯著「我」的背後,一動不動,令人不寒而慄。袁哲生寫道:「我從來沒有看過那樣一張完全沒有表情的臉,和那麼空洞的一雙眼球,對我視而不見。」他走後,「我」蜷縮在樹上哭泣。

每想到這幅畫面,我就暗暗發怵,甚而覺得樹上「我」和樹下孔兆年,本質上是一個人。

我會莫名想到李康生,他也兩眼空空,怔怔看著世界,既能看穿人,也能被人看穿。他們像慣於躲於幽暗中的動物,活在各種「洞」裡,行過墳場,對視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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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

蔡明亮的《洞》,讓這類人確認他們的存在狀態。《洞》是部有末世意味的電影,千禧年將臨之際,瘟疫橫行,只留下殘破大樓裡的一男一女,在鋼筋水泥中喝酒、燒水、煮泡麵,一切物質都在速朽,遍佈腐化味道。

深深鬱郁陰暗裡,冷冽黯淡,潮溼凝滯,人亦化為蟲蟻,陌生、敵對、曖昧、窺探。即便在能乘飛船到達月球的時代,人仍然像活於洞中,無法探索另一個人的內心,只有寂寞,才讓他們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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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遊》

《郊遊》里人的生存境況,與此相差無幾,破敗不堪的辦公樓,儼然如廢墟,如洞穴,晦暗無光,溼氣漫散,水漬橫流。

有一整面牆,用炭筆描繪臺灣的山川風景。蔡明亮勘景時見到它,就被吸引了。他說:「如果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理想國,一個彼岸,一個心靈深處,是不是就在那?」《郊遊》最後二十多分鐘,幾乎全是對這幅畫的凝視。小康起先不耐煩,在陳湘琪身後喝酒。陳湘琪看著,落下淚。她走後,留小康一個人在畫前駐足。他也看出了感情。

觀看,讓我們穿越自我設限,抵達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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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遊》

每個人心裡都有廢墟。人都是活著活著,就漸漸變成廢墟。

一定有人會到頂樓水箱裡洗澡,有人蹲在空蕩蕩屋裡接電話,有人在公園泥濘中步行後,坐長椅上哭泣,有人調整時差和另一個人同步生活,有人用膠帶補漏水的洞,有人像種在地上般,從早到晚舉著牌,有人活成城市裡的流亡孤魂,有人拿商場裡過剩食物,去喂群居的野狗,有人在廁所裡刷牙、洗漱,維持基本清潔,有人以狂歡滑稽的歌舞,如鬼魅般的怪異造型,對孤獨反諷。

所有歇斯底里的浪漫,都真切地存活過。所有超現實主義的抒情,都是荒涼內心的華麗。所有入世彷徨的臉,都有過壯志難伸的心緒。所有的痛苦,都被追憶過。所有邊緣,都是各自生活的中心。

蔡明亮的月亮

《郊遊》

蔡明亮說:「

大三時候,我去打工,做場記。那是臺灣最後一部武俠片。我要製作這樣的電影嗎,跟這樣一群人一起工作,嚼檳榔講粗話?有一天凌晨六點收工,走到一個小報攤,買了一份開啟,法斯賓德死了,我就蹲在路邊哭。

」這段話,我看哭過。他覺得我們的心都不柔軟了,只知道自己的痛,不知道別人的痛,他說:「看我的電影是一種訓練,會看我的電影就會看月亮,如果你常看月亮,也會看懂我的電影。」

博爾赫斯說過類似的話:「

我認為藝術即是提及。我認為你只能提及事物,你永遠無法解釋它們。我可以提到月亮,但我不能解釋月亮。

」我知道自己的心還柔軟,也願意相信,倘若走出廢墟,走出洞,會看見月亮。對我而言,

蔡明亮的電影,就是月亮。

蔡明亮的月亮

《郊遊》

作者 | 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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