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注那個菌株!百億基金豪賭合成生物“細胞夢工廠”

文 | 海若鏡

“去年融資熱起來以後,國內冒出來100多家合成生物學公司,這裡面肯定有很多已經存在的公司,像以前做工業酶、原料藥的,或者做玻尿酸的,現在加上了合成生物的標籤。可能到了期望膨脹階段吧,”一位VC投資人講道。他2019年投資的合成生物學企業估值已經漲了20多倍,那時候火的品類還是大麻素CBD。

透過工程化的方法編碼基因、改造生物,合成生物學,被認為是“第三次生物科技革命”、“引領產業變革的顛覆性技術”。有券商和投資機構認為,當前合成生物的“發展奇點已現”,“技術拐點到來”,其可以應用的領域——新藥、新材料、新能源、新消費等,個個都是令人興奮的大市場。

高瓴、紅杉、鼎暉、元生等一線基金頻頻出手,投資多家合成生物學公司;碳中和的時代背景下,“國”字頭的混改基金(中國國有企業混改基金)更是在生物可降解材料PHA賽道,斥資數億元,同時領投兩家競品:藍晶微生物和微構工場。

押注那個菌株!百億基金豪賭合成生物“細胞夢工廠”

2021年-2022年3月,部分合成生物學公司融資情況

2022年開年至今,據36氪不完全統計,國內就有13家合成生物學公司宣佈完成融資。合成生物學媒體SynbioBeta資料顯示:2021年,合成生物學初創公司總共獲得投資近180億美元,是自2009年至今投資趨勢最好的一年。

這一領域,走在前面的美國明星公司Amyris、Zymergen,分別押寶生物燃料、柔性螢幕兩個品類,但都在“規模化量產“一步折戟,股價暴跌。有了前車之鑑,國內的投資人們在挑選專案時,格外在意兩點:

企業選擇的品類,是否有廣闊市場和應用的剛需;工藝放大能力,能否支撐菌株從試驗檯的孔板,一步步走向1升、10升、1000升、甚至萬升的量產發酵罐。

造物基本盤:找到並改造那個菌株

在一次行業論壇上,藍晶微生物聯合創始人張浩千講到:合成生物學這個詞比較難理解,“工程生物學”則更好地概括了這一概念。

何為工程化?北京大學教授、中科院院士歐陽頎這樣科普:“就是你的設計和生產應該要能分開,其標誌,就是你的

理論能夠定量地預測你所設計的東西的行為,什麼樣的input就一定有什麼樣的output。

你的預測能力越高,設計能力越強,就越可以放心地把設計藍圖放到生產車間,按這個計劃生產一定沒有問題。”

複雜的生物系統中,實現“定量預測設計物的行為、可控制的input-output”,是合成生物學正在追求的方向。目前,DNA測序、DNA合成、基因編輯工具(以CRISPR/Cas9為代表)不斷革新,讓合成能力飛速提升;但生物體內,生化反應的通路和調控機制十分複雜,還有眾多未破解的作用機制。這使得生物工程設計的能力依然有限,透過理性設計+人工實驗,只能夠調控一部分生物學反應,因此,大規模篩選和試錯,是當前合成生物學研究的重要方法。

與程式設計相似,合成生物學的路徑也是“設計-合成(編碼)-測試-學習”(DBTL),對改造後的菌株進行測試,然後不斷修正微觀層面“細胞工廠”裡的設計,合成、再測試、學習資料,直到篩選出符合要求的菌株。

這個菌株往往被稱為“底盤細胞”,底盤細胞的選擇和最佳化,是合成生物學鏈條上的核心步驟,也是與科學家和基礎研究密不可分的環節。基於底盤細胞,合成平臺分子;以平臺分子為基本元件,透過體內調整代謝通路或體外催化,以合成更多、更復雜的目標分子和材料。

那麼,如何看懂一個菌株、並理解改造它的過程?上述投資人比喻,就像網際網路的創業專案,透過相應的演算法思路,就能判斷產品功能能否實現,投資人通常不需要去看底層程式碼。

合成生物學裡,菌株的設計思路有通用正規化、可以發表出來、被理解;

小試、中試結果出來後,目標物的產量、效能等也有宏觀指標去評價。

與網際網路投資相似,“投人”的邏輯依然適用,去年底高瓴張磊談及已投資了十幾家合成生物學公司,特別提到“讓科學家站C位”。海外的麻省理工學院、伯克利、劍橋等都有合成生物學的發展沃土,國內相關科研開始時間與國際相仿,北大、清華、復旦、中科院、深圳先進院等都有合成生物學的領軍學者和實驗室。

除了高校的科班培養外,由麻省理工學院創辦的合成生物學學術大賽iGEM(國際基因工程機器大賽),也為行業培養選拔了大量的產業界和學術界人才。當前在國內,藍晶微生物、小熊貓生物(尋竹生物)、未名拾光、態創生物等合成生物學公司的創始人,都曾參加過iGEM的比賽,這一賽事也成為合成生物學人才的“練兵場”。

合成出來,能不能批次生產、銷售?

海內外名校出身的青年才俊們,無疑是合成生物學“造物”的生力軍;不過隨著產品線進入中試、量產階段,有幾十年發酵管理經驗的工廠廠長,成為合成生物學企業引進的物件。生物製造的全流程,涉及基因工程、生物工程(發酵工藝)、生物化工(分離純化等)、生物高分子材料聚合與改性,

創新鏈條和週期很長,是資本、技術雙重密集的行業。

在菌株改造、細胞培養工藝過程中,普遍存在的“scale-down”難題。

從實驗室的培養皿、到萬噸生產體量的工廠,發酵罐體積變化不只是反應容器的改變,也意味著區域性代謝物積累、流場環境等發生變化。所以在1L的小罐裡,按“預期”生長的菌株,到了10L的罐子裡,可能就會失控,需要重新開始“設計-合成-測試-學習”(DBTL)的迴圈。

合成生物學的研發過程裡,試錯越快、效率越高,優勢就越大。因此,高通量的篩選成為企業一項關鍵能力。海外合成生物三巨頭中的Amyris、Ginkgo Bioworks,國內科創板上市公司凱賽生物都搭建了高通量、自動化、資料化的篩選系統,以縮短從菌株改造到能實現量產的研發週期。

2021年Ginkgo Bioworks的總收入達到3。14億美元,靠提供平臺亮點就在於其“生命鑄造廠”高度自動化的工作模式和程式碼庫(生物資料資產),它的第一代自動化鑄造廠每月可執行多達1。5萬個自動化實現,Biowork2提高裝置整合和小型化程度後,效率又提高了6倍。

國內合成生物學企業凱賽生物,2021年營收約22億元,淨利潤6億元,是為數不多地實現從菌株改造到工業品規模化生產銷售的企業。其也利用線上感測器技術,採集生物代謝過程各種生理引數,進行大資料分析,實施智慧化控制過程,將長鏈二元酸的發酵反應逐步放大,並實現產品成本和質量的穩定。不過具有高通量、自動化的篩選平臺只是成功的一部分,選擇合適的合成物品類,對公司而言也至關重要。

美國Amyris是合成生物學高通量工程系統的開山鼻祖,它們構建的原料法尼烯(一類用途極多的中間化合物),曾被認為是量產生物燃料、替代石油的新希望。但在巴西建設的萬噸工廠拔地而起後,scale-down的問題暴露出來:此前的發酵工藝“水土不服”,達不到預期的產量和低成本,價格降不下去,疊加全球油價下跌,迅速拖垮了公司的現金流。

幸而,Amyris調整法尼烯的開發方向:高附加值的精細化工品,典型如美妝原料角鯊烯、代糖、大麻素等。在國內也有多家公司選擇主打消費品的開發道路,如未名拾光選擇合成膠原蛋白、態創生物、百葵銳生物等開發的多肽類原料,上市公司華熙生物、華東醫藥等也嘗試透過合成生物技術開發透明質酸等。

精細化工品往往單價較高,市場售賣往往以“克”為單位,公斤級的產量就可能為公司帶來銷售和現金流。相比於生產大宗商品材料(生物燃料、生物可降解塑膠等)的合成生物公司,做精細化工品所面臨的下游工程擴產難題相對較少。

但透過生物發酵,要保證各批次產品的質量穩定、一致,考驗著團隊的工藝把控能力,畢竟與下游廠商持續供貨合作,僅靠樣品並不夠。自帶下游渠道、銷售資源的團隊,更容易把生物製造的產品賣出去;不過前有做空機構控訴Ginkgo(美國合成生物三巨頭之一)關聯交易的案例,評估合成生物公司銷售收入時,考慮其對關聯方的依賴程度,頗為關鍵。

當前,合成生物學的底層技術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工業上哪種菌株產生目標分子的效率更高,這一點是可以推測的,因此很多企業不再局於實驗室思維,選擇從市場需求出發拓展品類、尋找技術路徑。

“碳中和”的時代需求為合成生物學企業提供了外部契機,在原料處理、生產執行和產品使用等單獨節點,都能透過合成生物實現碳中和。在碳排放成為可交易的要素後,下游廠商也更有動力選擇合成生物材料、併為之付費。

融合了BT(生物技術)、IT的合成生物學賽道上,儘管相比於海外一流公司,中國企業仍然處在追趕的位置,但與之差距正在快速縮小。在人工智慧和大資料等新技術推動下,合成生物學將賦予人類更強的“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能力,面對超能力的吸引,一線投資機構仍在尋找優質標的,合成生物的創業者們也在繼續湧現、前行。

(如有合成生物學公司、線索尋求報道,歡迎與作者聯絡,微信:hairuojing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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