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莓之夜》| 都市賓客與漫遊小姐

引子:“世間所有的重逢都是初次相遇”

《藍莓之夜》| 都市賓客與漫遊小姐

張真在《銀幕豔史》中談到“白話現代主義所面向和依靠的是基於大眾媒介的創作和觀影模式。”“在電影製作和影像層面,電影白話既包括對話、文字等語言因素,還包括剪輯、聲音、布光等影像元素。從一個更寬泛的語境來說,它滋生於充滿活力的白話文化沃土——包括茶館、戲院、、評書、通俗小說、音樂、舞蹈、繪畫、照相和其他現代魔幻奇景,打破了影像與非影像、前現代與現代、中國與外部世界之間的界限”。由此可見,電影白話的形成與流通同現代社會所發跡的社會事物以及在人類感官中所形成的普遍經驗之間存具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王家衛作為香港新浪潮中具有極強作者風格的導演,其影片在探討兩性關係和愛情哲學的敘事基礎上又展露出鮮明的語言都市性。這種都市性的表達,不僅僅寄託在“香港”等具備獨特社會特徵的地理背景之上,誠如張真所言“中國語境中的影像白話找到了某種合適的表達形式,使其能夠穿越各種嚴格的界限。”從這個角度上講,王家衛的《藍莓之夜》以一種“東學西用”的方式透過其風格化的電影語言,講述了一個人類通用的感情故事,這本身便是電影白話形成於現代生活又使其穿越各種嚴苛界限的鮮明體現。

《藍莓之夜》| 都市賓客與漫遊小姐

一、 城市櫥窗經驗 —— 都市的故事

安妮·弗萊德伯格曾針對於“電影化的凝視”和“櫥窗購物”相互關聯的模式作出過對“過去、現在以及虛擬”的觀影模式的質詢。“弗萊德伯格論述的中心是:上個世紀末的巴黎、電影,以及與它相似的觀看形式——諸如全景畫、透視畫、都市漫遊和百貨商場中的櫥窗購物——建立了一種’ 移動的虛擬凝視 ‘,從而有別於傳統久坐的觀賞方式。”安妮·弗萊德伯格從女性尤其是都市“女性漫遊者”的角度出發討論了電影與觀眾之間感官接受的理論關係。雖然後續仍有拉賓·諾維茨和大衛·波德維爾對其理論的修正,但正說明“都市日常消費”轉化為電影經驗的過程是現代觀影體驗命題下一個值得考究的問題。

而從實際的電影美學案例中,我們則可以反推到現代社會的生活、消費經驗是如何形成或在影響著電影導演的風格創作。在王家衛的電影中,這些經驗正是令其作品披拂著迷人都市感和飄蕩情緒的技法金鑰,其中“城市中的櫥窗觀賞經驗”便是鮮明的顯現之一。

拿本片《藍莓之夜》來說,影片講述了一個女孩為了探尋愛情與自我選擇去“環城旅行”,在歷經觀察之後終於尋得理由走到對街收穫愛情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導演透過鏡頭似乎向觀眾傳遞了這樣一種遞進,即從“都市”到“他們”再到“我們”。

從影片開場到女孩離開的段落中,導演在利用一種“櫥窗觀賞”式的鏡頭語言告訴觀眾這是一個發生在“都市的故事”。在這些段落中,敘事的主要場所為男主人公的快餐店,快餐店的空間特徵與鏡頭之間的配合將一種存在於櫥窗凝視中的都市感烘托而出。

《藍莓之夜》| 都市賓客與漫遊小姐

首先在空間設計中,快餐店的外景呈現為大塊的櫥窗玻璃組合。這便為窗外的凝視和櫥窗的物質特徵提供了空間基礎,鏡頭得以穿過這些燈光下的玻璃緩慢關注裡面發生的一切。

人物位於其中正如絢麗燈光下對外展覽的服裝假模,霓虹在玻璃上的投射形成虛實相生的效果大大拓展了空間感,並流露出迷幻的情緒意味。在男女主的交流過程中,影片相當程度的取景均選擇由外向內式的取景拍攝,鏡頭沿著櫥窗的一側緩慢平移,對男女主之間的關係形成一種移動的虛擬凝視,正如那些在百貨商場外注視著某件商品般的購物體驗。

攝影機同被攝物相持著某種距離,在一些模糊的前景遮擋或者罅隙中,被攝人物在燈光下充盈出柔和的色澤。這種攝距和構圖方式刺激起觀眾在日常社會中目睹商品時的消費慾望,導演也由此表達出這是一個都市視窗中的愛情故事,雖然在某一刻看來它似乎像個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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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賓客視點——看故事的人

當故事隨著伊麗莎白離開紐約後,鏡頭在室內空間的排程便成了一種賓客式的視點遊移。在《銀幕豔史》中作者提到“遊樂場在培育大都市觀影模式的過程中起到了更為關鍵的作用。豐富多彩的現場表演和娛樂專案訓練出一種移動的凝視。這種觀賞習慣使得觀眾產生對於現實趣味的偏愛。”事實上,這種“遊樂場”正是大都會中娛樂與社交文化的載體之一,它促進著人們身體性的互動,並透過類似於櫥窗購物的經驗產生出安妮·弗萊德伯格所謂的移動的凝視。隨著現代程度的發展,這種具有遊樂性質能促進身體互動的場域也逐漸增多,酒吧、咖啡館都成為了具有專業娛樂性的消費交際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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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敘事進入伊麗莎白的階段性工作後,故事便從都市的故事轉向了“他們的故事”。這裡的“他們”有兩層含義,其一是伊麗莎白在打工旅行過程中目睹的別人的故事,“他們”成為伊麗莎白領悟道理的物件,同時也是一個個形形色色的演員。其二,對於觀眾來講鏡頭在這一部分將觀眾與演員的距離拉近。我們彷彿從櫥窗之外推門而入,坐進了和女主人公同一時空下的消費場所,因此,影片在許多時候呈現出一種賓客的凝視。這些視點遊移,環繞在空間之內,特寫與中全景的切分像極了那些喝著咖啡的客人們隨意關注的視線。

《藍莓之夜》| 都市賓客與漫遊小姐

伊麗莎白同這些人發生的故事逐漸使她明白了自我與愛情的多樣性,而銀幕之外的觀眾則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伊麗莎白。

因此當伊麗莎白最終回到那家快餐店時,一切的選擇都有了清晰的意義與指向。鏡頭不再將視點過多放在櫥窗之外,當然,那些在櫥窗之外的畫面也正提醒著我們,此地還是此地,這是一個發生在都市的故事但現在也是“我們的故事”。最終,影片定格在同一畫面的兩個人,達成了“我們”這一概念的視覺表述。

《藍莓之夜》| 都市賓客與漫遊小姐

結語:

王家衛影片中的女性形象大多具有摩登,自由和優雅的復古美感。在影片《藍莓之夜》中,這個形象則更貼近於艾爾維拉·娜塔莉所構建的女性漫遊者形象,她既是具體的也具有群體性,既是觀眾也是作者,她成為了文化生產和接受的主體。而影片中的愛情,則是一塊一直存在但鮮被品嚐的藍莓派,他為她在時間中保留,她也只因為他而願意享用。

一影一話  譜人生虛實

俱是覆舟風雨 書字可抵愁

西安建築科技大學

戲劇與影視學

終南影話  電影小組

TAG: 櫥窗都市電影故事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