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宇，曉峰自殺了。”
電話裡，媽媽痛哭失聲。
我正在出外景，眼前的景色頓時一片模糊，像鏡頭失了聚焦。
用最快的速度回了老家，我見到了曉峰最後一面。
曉峰是舅舅的獨生子，比我小兩歲，今年才二十六，原本鮮活溫暖的人此刻卻只能冷冰冰躺在火葬場。
我緊緊抓著他的手，無法相信好端端一個人突然就這麼沒了。
我紅著雙眼問舅舅，到底怎麼回事？
中年喪子的舅舅一下子就老了，頭髮幾乎全白，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神情遲滯，半晌才對我說：“是陳宇回來了啊，曉峰他，有東西留給你。”
我攙扶著舅舅，強忍著淚，跟他進了曉峰生前的房間。
曉峰留給我的是一本日記本。
我知道他從小就有寫日記的習慣，開啟本子，裡面記錄了很多他的事情，他考上公務員的喜悅，他工作中的煩惱，還有他的愛情。
曉峰電話裡曾和我提及過，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因為他沒有任何戀愛經驗，所以我當時還曾調侃他，初戀都成黃昏戀了。
我以為，我弟弟的美好生活才剛剛開始，萬萬想不到，他的人生就這麼匆匆結束了。
那個叫徐珊的女孩，成了這本日記絕對的主角：徐珊穿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氣質清冷，楚楚動人。
徐珊說，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要趕緊去訂那家網紅餐廳。
工資到賬，馬上去買徐珊喜歡的那個包。
徐珊說，我性格太悶了，不適合她。
徐珊說她不愛我，可是，我們明明都相處了一年了，她喜歡的，她想要的，我都願意給她啊。
我愛她，沒有她，我該怎麼辦？大概我真的太無能了，我配不上她。
曉峰是個家庭觀念極重的人，如果不是實在承受不住，他萬萬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絕望到輕生。
我將江城的工作室暫時交給了助理，自己則留在了老家處理曉峰的事情。
我問遍了舅舅，舅媽，我媽，家裡沒人見過那個叫徐珊的女孩子，只知道曉峰有個女朋友。
根據曉峰的日記，我看到他們相處了一年多。
我拉出了曉峰的銀行卡流水。
曉峰工資不高，但很穩定，每個月五號準時到賬。
我發現工作第一年，曉峰把工資全部存了起來，幾乎沒有任何開銷。
第二年認識徐珊以後，他的工資開始月光，消費流水很雜亂，主要是各大商場，餐廳，影院，還有大大小小的轉賬，這一年不但工資清空，還把以前的存款也清空了。
舅媽告訴我，曉峰還曾問她要過幾次錢，加起來有四萬多。
我雖然離開家鄉多年，但家鄉還是有幾個好哥們的，我請哥們幫我查查徐珊。
小城不大，哥們很快幫我查到了這個叫徐珊的女孩的資料。
她是郊縣小學的語文老師，家是本地的，哥們給了她和曉峰的親密合影。
照片上兩個人臉貼臉緊挨著，和尋常戀人一樣。
哥們同時還給了我徐珊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合影，男人個子挺高，戴副金邊眼鏡，三角眼塌鼻子，氣質有些猥瑣，外貌遠遠遜於曉峰。照片上兩個人緊緊擁抱著，很親密。
照片時間是重合的。
我需要親自確認，曉峰的死是不是和他們有關。
為了接近徐珊，我開始了一系列的準備。
我註冊了新的微訊號，朋友圈發了很多高大上的活動背景。
然後在徐珊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拿著相機在她學校門口蹲守，高個男經常開車來接她，偶爾她自己回家也是騎個小電動車，我一直沒有搭訕的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我遠遠看著她圍著那輛粉紅色的小電動車左敲右打，就是無法發動車子。
這輛小車三千六百塊，商貿大廈買的，我看過曉峰的刷卡記錄。
我快步走了上去：“需要幫忙麼？”
徐珊聞言抬起了頭，面板白皙，雙眼皮，杏仁眼，睫毛很長，本人比照片還好看，難怪曉峰喜歡她。
但我也不差，身高一米八三，腿長體碩，濃眉大眼，加上浸染時尚圈多年，穿衣也算有幾分心得，我自信，我的外表絕不至於讓她排斥。
果然，徐珊看到我時，眼神發亮，而後嘴巴嘟著，語氣嗲軟：“我的電動車壞了。”
我蹲下身，裝模作樣檢查了一番對她說：“有點麻煩，恐怕要去送修車鋪，你住得遠麼？”
徐珊愣住了，喃喃道：“有點遠，那怎麼辦？”
我手指著不遠處的車說：“我先送你回家吧，然後打個電話讓車行來修。”
銀光閃閃的三叉星讓徐珊面露微笑，她對著輕輕柔柔說話：“會不會太麻煩了？”
我對著她正色道：“被美女麻煩，求之不得。”
徐珊捂著嘴巴嗤嗤的笑。
上車後她主動坐了副駕駛，好奇地問我是哪裡人？
我告訴她，我是本地人，工作在江城，這次回來是休假。
徐珊聽說我從江城回來，口氣羨慕：“江城很繁華，比咱們這小城可強多了，你是做什麼的呀？”
我把相機一舉：“拍照的。”
徐珊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問我是攝像師麼？
我掏出手機給她看，告訴她我主要是給各大秀場拍照的，同時還經營了家工作室。
她俏皮地笑著問我，是不是拍過很多名人，見過很多美女？
我嘴角一裂，笑著告訴她，模特見得多了都一樣，沒什麼美不美的，反而是她這種姑娘單純天真更吸引我。
徐珊捂著嘴笑，說我瞎說。
我停下車對著她語氣真誠地說：“你是美不自知，咱們也不用選高大上的地，就在這路邊，我都能給你拍美了，你信不信？”
徐珊躍躍欲試，開啟車門，站在路邊，對著我微微翹起紅唇：“你拍拍看。”
我讓她蹲坐在路邊，靠在車上，端起相機“咔咔”一頓狂拍，上車後我藉此加了她微信，告訴她晚上把照片傳給她。
當晚我把精修的大片傳給她時，她連連驚歎，說我鏡頭下的她像換了一個人。
我藉機誇她身材好，臉也很上鏡，很有當模特的潛質。
然後我試探著誇她不但人可愛，小電動車也很可愛，她很快回我，那是她爸爸送的畢業禮物。
爸爸送的？呵呵，我心裡一沉。
第二天，學校放學時，我躲在暗中，看到那個高個男又來接她，她笑著跨住對方的胳膊，我掏出手機發了今天給她的第一條微信：“電動車修好了麼？今天要不要麻煩我送你回家？”
我看到她掏出手機，高個男低頭和她說著什麼，她神色有些慌亂，但很快就把手機塞進了包中，我的微信一片靜寂，沒有得到任何回覆。
沒關係，我有的是耐心。
我回了租的房子，再次仔細核對著曉峰的銀行流水。
曉峰一年工資是六萬多，存款五萬多，加舅媽給他的錢，他和徐珊認識一年，花了十五萬之多。
我看到高額的消費基本都是大牌衣服和包。
2
接下來的兩天，我沒再聯絡徐珊，而是精心設計了我的朋友圈，頻繁發各種品牌的服裝和包包照片。
徐珊開始只是點贊，後來直接留言問我，是在幫品牌拍照麼？找我購買有優惠麼？還配上了一個俏皮的吐舌笑臉。
我將助理寄給我的衣服和包抓在手中，直接給徐珊打去了影片電話。
這次，她接的很快。
我把衣服和包展示給她看，告訴她，這是這兩天要拍的樣品，但身邊沒有合適的模特，想拜託她幫個忙。
徐珊很驚訝，遲疑著說自己怕不能勝任。
我肯定的告訴她，以我專業的角度來看，她非常合適，而且拍攝有報酬。
徐珊很心動，躍躍欲試的和我約好了拍照時間。
徐珊雖然漂亮，但五官單薄，拍照放不開，整個人顯得不夠大氣，我知道，片子絕對不符合品牌方的要求，但我還是熱情洋溢的各種誇讚她，說她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
徐珊被誇得有些飄飄然。
她拿著拍攝的包包愛不釋手，我故意問她：“你喜歡這個包？”
她眼睛笑得眯起來：“當然喜歡，你不知道‘包治百病麼？’”
我恍然的點點頭，轉頭看了眼她的包：奢侈品入門款，購於本地商城，曉峰刷卡，金額一萬出頭。
我擺弄著相機和她閒聊著套話。
徐珊卻嘟嘟囔囔抱怨說其實工資很低，到手才三千多。
我看著她，不可置信的樣子：“工資這麼低麼？都不夠你買個包啊。”
徐珊微愣，而後臉色微紅，有些羞澀的說：“這個包是別人送的。”
我裝作漫不經心說她男朋友買包的眼光可真一般。
徐珊趕緊搖頭，不是男朋友，是追求者，她並沒有答應，包她不想要的，但對方太過堅持，她實在沒辦法才收的。
說這話時，她小心翼翼瞥了我兩眼。
我心領神會，將這次拍攝的包包和衣服都送給了她。
她欣喜異常，嘴上卻推辭道：“這不好吧，萬一品牌方還要呢？”
我無所謂的擺擺手，表示自己混跡圈子這麼多年，這麼點面子還是有的。
徐珊看我的眼睛再次亮起來。
藉著這個契機，我和徐珊很快熟絡起來。
我告訴她，我見過了太多的模特私生活很亂，所以一直沒有找女朋友，就想找一個單純天真的女孩子。
徐珊則告訴我，她沒有男朋友，家裡挺著急，但目前的追求者，她都沒有心動的感覺，還是想找那種純純的愛情。
我很快就再次約她吃飯，並給了她五千現金，說是上次拍照的報酬。
徐珊再次驚訝：“就拍那幾張照片，有這麼多錢？”
我輕描淡寫告訴她：“你要是以後在圈子裡有了點名氣，拍一次至少是五萬起。”
她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我笑著說，我的工作室主要服務物件都是高階品牌和國內知名模特，不是淘寶上那種小模特能比的。
徐珊有些不敢置信，我掏出手機給她看合作過的明星和名模。
照片一頁頁翻過，我看到她的臉越來越興奮。
我趁機提出希望她能成為我的長期合作伙伴，她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而後幾日我天天去接她，帶她吃大餐，拍各種照片。
看得出，她很興奮，在一起時我不時摟住她的腰，牽起她的手，種種曖昧她都沒有拒絕。
這天我故意說有事不能陪她了，她表現得很乖巧，讓我儘管去忙。
我躲在租來的房子觀察著校門處。
果然，那個高個男人又出現了。
我抱著相機飛速下樓。
衝到那二人面前時，我臉上的錯愕拿捏得恰到好處，男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我，徐珊卻白了臉。
我狠狠盯著他們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徐珊磕磕巴巴問我怎麼來了？
我冷笑著說：“事情辦完的早，想來給你一個驚喜，呵呵，這可是夠驚喜的。”
高個男看著我問：“你是誰？”
我故意憤怒地大聲嚷嚷道：“我是徐珊的男朋友，你是誰？為什麼牽著我女朋友的手？”
高個男惱了，他用力甩開徐珊，手指她鼻尖質問道：“徐珊，你給我說清楚，這人是誰？”
徐珊沒有說話，她大大的杏眼漫出淚來，小巧的糯米牙緊緊咬著下唇，哭得梨花帶雨，可憐巴巴。
高個男明顯沒什麼憐香惜玉之心，他兇狠的拉著徐珊的胳膊大吼：“少給老子擺出這幅鬼樣子，當老子是許曉峰那傻子麼？讓你騙錢玩感情，老子告訴你，你敢背叛我，我非讓你身敗名裂不可。”
聽到曉峰的名字，我心中一顫。
我咬著牙上前一把將高個男推開：“你他媽是個爺們麼？衝女人動什麼手？”
這話顯然觸動了徐珊，她轉頭淚眼婆娑看著我，神情楚楚可憐。
校門口人來人往，家長和學生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們三個人，高個男開始擔心影響不好，他壓著火氣說找個地方坐下來談。
我求之不得。
咖啡廳裡，我抱著雙臂，聽對面男人滔滔不絕講他們倆已經認識了快一年了，說他們二人在一起如何如何好，最後罵我是第三者，讓我趁早滾蛋。
我沒有理她，只盯著徐珊問：“你告訴我沒有男朋友，只有一個送包的追求者，就是他麼？如果是他一廂情願糾纏你，你別怕，我肯定會幫你。”
徐珊支支吾吾說不話來，高個男冷笑：“送包？糾纏？你丫的當我是那傻小子呢？告訴你，老子是徐珊正經八百的男朋友。”
我皺著眉頭追問徐珊：“他說的都是真的麼？”
徐珊卻只會嗚嗚咽咽哭，半句話也沒有。
高個男不耐煩了，他用力拍著桌子對徐珊怒吼：“我告訴你徐珊，許曉峰傻，老子可不傻，想想當初老子怎麼幫你甩了許曉峰的？惹急了，老子讓你在學校混不下去。”
看來，曉峰的死，和眼前這個男人也脫不開關係，我神色漸漸冷下來。
徐珊被他嚇住了，囁喏著開始給他道歉，解釋和我只是偶然相識。
我沒有糾纏，直接扭頭走了。
事情有變，我得重新計劃一下。
我查了下銀行戶頭，還有三十多萬餘額，找朋友從江城拿了款限量版包，資產瞬間縮水三分之一。
等包到手，我開車候在徐珊家門口。
刻意沒刮的鬍子這幾天已經瘋長在臉上，衣服也故意弄得皺皺巴巴，我演技一般，只能在道具上下點功夫。
徐珊看到我明顯一愣。
我用痛苦的語調對她說：“我實在沒辦法忘了你，你陪我說說話行麼？”
徐珊跟著我默默上了車。
我將包遞給她，她神色震驚，看來，她是懂得這款包的價格的。
我苦笑著對她說：“求你千萬別拒絕我，我就想對你一點，沒別的意思，就是想送給你，你值得更好的。”
她接過包，仔仔細細來回摩挲著，愛不釋手：“這包是限量版的，非常難買。”
“它配你正合適。”
我抓著她手，盯著她眼睛，表演一往情深。
徐珊眼神掙扎，但人卻沒動，沒有掙脫我的手。
“你愛他麼？”
語氣裡的低沉讓我自己都覺得痛苦了。
徐珊眼中漫出淚來，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優勢，面板白嫩的她配上晶瑩的淚，總給人楚楚動人之感。
我趕緊抬手去給她擦淚哄她：“你別哭啊，我不是逼你，只是想知道實情，如果你確實愛他，我以後絕不打擾你。”
徐珊一頭扎進我懷中：“如果我們早點遇到該多好，我原來以為，在這小城裡，只要合適就能過一輩子，卻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你。”
就連我都不得讚歎一聲徐珊的聰明，她這話說得實在高明，雖沒正面回答問題，卻給了我這個備胎無限的希望，如果我真是她的仰慕者，只怕此刻要激動得不得了，畢竟，男朋友只是合適的人，而我，才是她的真愛。
但這話還傳達給我一個資訊：我們遇到的太晚了。
看來，她和高個男的糾纏頗深，我一時半會恐怕是動搖不了他們的關係。
我告訴徐珊，我要留在本地一段時間，因為接了某品牌的新品戶外拍攝，還告訴她，如果有興趣參與拍攝，可以隨時聯絡我。
但兩天過去了，她沒聯絡我。
3
我讓助理安排工作室的模特當天飛了過來。
模特姑娘名叫希希，人高腿長，很漂亮。
當天，我帶著希希在這座小城拍了大量照片，她是專業模特，一顰一笑拍出來相當動人。
挑選其中眼帶深情的美照，我放到了朋友圈裡。
果然，剛發沒多久，徐珊就回復了：果然是大師，拍誰都這麼美呢。
語氣酸溜溜。
我沒回復她。
當天夜裡，她微信我：“是新女朋友還是新模特啊？”
我裝糊塗：“誰啊？”
她這次乾脆發了語音，聲音很低，嗲柔中帶著曖昧，問朋友圈裡女孩子是不是我的新目標？
我說拍攝了一天太累了，明天見面聊吧。
她沒拒絕。
第二天見面時，希希也在車上，她才十九歲，見到徐珊熱情地喊姐姐。
徐珊沒有搭理希希。
希希倒沒怎麼介意，她是工作室的活寶，性格活潑開朗，這也是這次我讓她來的原因。
“哥，咱們今晚哪裡吃去啊？”
希希問我。
徐珊臉上起了喜色：“這是你妹妹？”
還不等我回話，希希身體前傾將頭靠近我肩膀大笑：“我可不是他親妹，我啊，是陳哥寶貝的小妹妹，哥，是不是？”
希希天生一張各大品牌鍾愛的高階臉，所以工作室的人都開玩笑說她是大家的寶貝小妹妹，是工作室的搖錢樹。
她這話卻讓徐珊再次冷了臉。
我沒解釋，帶著兩人去了郊外一傢俬房菜。
這頓飯，希希吃得津津有味，徐珊卻心不在焉，不時抬頭看我和希希。
飯後我說先送徐珊回家，徐珊卻讓我先送希希回酒店，說有事對我說。
送完希希後，徐珊賭氣地掏出手機說：“那個包多少錢，我還給你錢。”
我問她為什麼？
她語氣怪異，說既然你有女朋友了，我自然不能收你那麼貴的禮物，本來想把包還你的，但我用過了，所以還是還錢吧。
我嘆口氣：“希希只是我工作室的模特，不是我女朋友。我請她過來也是沒辦法，你不肯給我做模特，但品牌給了我幾十萬，我總要工作呀。”
徐珊再次睜大眼睛，她喃喃問我：“你拍一次，有幾十萬啊？”
我點點頭，面不改色忽悠她：“我好歹也是小有名氣啊。”
徐珊語氣一轉，撒嬌問道：“那姑娘那麼好看那，你怎麼不追她啊？”
我用力握住她的手：“希希就是我的同事，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喜歡的，自始至終只有你。”
徐珊遲疑了半晌低聲說：“可我家裡希望我找個工作穩定的另一半。”
我不屑的冷哼：“工作穩定？穩定到一年到頭賺那幾萬塊麼？那點錢還不夠給你買個包呢。”
徐珊輕輕捶打了我一下：“我可不是因為這個喜歡你的。”
我將車停靠在路邊，深情款款看著她：“姍姍，我對你一見鍾情，如果你也能喜歡我，我真的是此生無憾了。”
徐珊垂著頭，神色為難：“王成他爸爸家裡還挺有勢力的，我沒辦法甩了他。”
我義憤填膺：“可他不愛你，他都捨得對你動粗，你如果和我在一起，我絕對把你捧在手心，哪裡會這麼對你？”
徐珊神色掙扎，我這話應該是觸動到了她，她咬著下唇輕聲喃喃：“可怎麼才能和他分手呢？”
我斟酌地說了一句：“姍姍，他那天說的什麼曉峰，什麼幫你擺脫他，是怎麼回事？”
徐珊警覺地看我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循循善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道理你懂吧？王成怎麼幫你擺脫的別人，咱們也可以用這個方法擺脫他啊。”
徐珊飛快搖搖頭說不行，還說兩個人性格完全不同。
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你索性辭了工作，咱一起去江城，我一年賺的錢頂你一輩子的工資，這工作沒什麼好稀罕的。”
徐珊再次搖頭，說自己還有妹妹在上學，如果得罪了王成，妹妹也受影響，而且家裡也不會同意她辭職的。
我冷了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樣子你對他倒是難捨難分。”
徐珊急了，主動摟住我胳膊，整個人貼在我身上：“不是的，只是我得好好想個辦法，慢慢來。”
我臉色轉圜，告訴她，以後我們夫妻搭檔，她做模特我做攝影師，江城豪宅垂手可得。
徐珊一臉崇拜看著我。
只是一連過了幾天，徐珊那裡卻沒有任何進展，我開始逼問她到底準備何時對王成攤牌。
徐珊迫不得已告訴我，她和王成已經訂婚了，取消婚約很難。
我故作震驚，痛苦地表示那還是我離開算了。
徐珊有些慌，苦苦表示自己真的很愛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
我讓她將當時曉峰如何追她，王成如何擺平的統統告訴我，我來參考下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
許是真的擔心我這個財神爺走了，徐珊這次沒有猶豫，一五一十說了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
曉峰和徐珊是透過聯誼活動認識的，曉峰對徐珊一見鍾情，徐珊當時沒有男朋友，覺得曉峰工作不錯，人也清秀，也就沒有拒絕。
開始兩人只是吃吃飯，喝喝茶，但徐珊很快發現曉峰性格沉默，家裡條件也很普通，不是她的理想型，立刻就放棄了曉峰。
但沒想到曉峰卻很喜歡她，為了追求她百般討好，知道徐珊喜歡購物，曉峰帶她每天去逛街，包，鞋子，衣服，化妝品，首飾，但凡徐珊看上的，曉峰從來都不猶豫。
徐珊捨不得放棄這樣的提款機備胎，就假意和曉峰戀愛，對外卻一直宣稱自己單身。
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王成，王成對徐珊很滿意，徐珊卻很不滿意，因為王成長相猥瑣，遠沒有曉峰帥氣。
王成也知道自己樣貌不行，索性直接告訴徐珊，他家裡經濟條件很不錯，而且只要兩人結婚，就讓爸爸將徐珊調到市區重點學校工作。
徐珊聽了後立馬就同意了和王成交往。
王成很精明，和曉峰的一腔深情，盲目信任不同，他和徐珊交往後，很快調查了徐珊的個人情況。
得知曉峰的存在，王成讓徐珊和曉峰立馬說清楚不要再有來往。
徐珊答應了，但說自己看上了一輛可愛的電動車，希望王成能送給自己。
王成可不像曉峰對徐珊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他以剛認識不久送貴重物品不合適為由拒絕了。
徐珊已經習慣了男人為自己花錢，一聽王成竟然還拒絕自己，立馬賭氣讓曉峰陪著她去買了那輛車子。
王成後來得知車子的來歷時皺著眉頭不言語，徐珊還以為他不高興了，磕磕巴巴向王成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見曉峰。
誰知王成卻擺擺手說，有這麼個冤大頭給我女朋友花錢也挺好的，你的衣服包包啥的他來買，我們自己的錢正好存起來。
這樣的奇葩理論，徐珊竟然也沒覺得震驚，可見，臭味相投是真實存在的。
徐珊就在王成的默許下不時去和曉峰見面，每次見面必是要各種索取，可憐曉峰卻一直被矇在鼓裡。
如果不是曉峰前兩個月開始要求和徐珊公開關係，希望帶著徐珊見見家人，大概直到現在，曉峰還在為徐珊的開銷買單。
曉峰逼得越來越緊，徐珊只好提出分手，然而曉峰此時已經對徐珊用情至深，自然不會同意，王成就給徐珊出主意，讓徐珊各種用語言刺激他。
我靜靜聽完徐珊美化版的故事，握緊拳頭，好一會才輕聲問她：“那個曉峰現在怎麼樣了？”
徐珊神色有些不屑：“不知道，他性格很悶，也沒什麼朋友，最近沒有他的訊息。”
我的心在滴血，曉峰啊，你死的可真是不值得，。
我打定主意不會讓弟弟枉死。
4
我告訴她，準備在她學校對面租個房子，這樣方便她休息和給她拍照。
她卻拿出我之前給她的銀行卡說等著錢到期了，就在小城買套房子。
我說這卡里是公司的後備資金，如果買了房子，資金鍊如果出了問題，工作室是要關門的。
她有些不高興，說這錢是我給她的，她有權處置。
我哄她，錢自然是你的，我是你的，工作室也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有了後備資金，咱們工作室才能正常運轉，工作室正常運轉才能賺更多的錢，現在取錢出來，無疑殺雞取卵，這樣做太不明智了。
看到徐珊猶豫，我趁熱打鐵繼續說，這百來萬不算什麼，年底各大品牌尾款回收，我馬上在江城用她名字買套房子，可比小城的值錢多了。
徐珊這才有了笑意，她將卡還給我，嗲聲嗲氣地說：“我為了你，未婚夫都拋棄了，你可不能對不起我。”
我心中冷笑，自然不會放過你。
徐珊配合我拍了很多照片，但沒有一張被大品牌採用，她急了，問我到底為什麼？
我告訴她，你不是專業模特，品牌也沒見過真人，採用的可能性很小，現在他們肯收下你照片做內參，已經是看我的面子了。
徐珊反問我，怎麼才能被採用外展？
我趁機說，那得專業培訓，還得和各大品牌商搞好關係，還有就是得適當做出藝術犧牲。
她不解，問我什麼是藝術犧牲？
我故作隨意地說：得拍不一樣的照片，讓品牌商真正看到她的表現力。
徐珊愣住，她搖搖頭表示這事不行，萬一流傳到網上，她的名聲就毀了。
我上前抱著她，語氣溫柔：“我親自來拍，給品牌商展示也由我親自操作，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經手。”
徐珊猶豫著問我，以後我怎麼和她分成？
我哈哈大笑：“你是老闆娘啊，咱倆還分什麼你我，都是你的，以後咱工作室財務你來管啊。”
徐珊終於鬆了口。
照片到手後，我藉口不信任任何人，要親自給品牌商展示，直接飛回了江城。
很快我接到了徐珊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地質問我，為什麼照片會出現在網上？
我用非常篤定的口氣告訴她，絕對不可能是我洩露的，相機就在我身邊，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一分鐘都沒離開過我的視線，我讓她再回憶下到是不是她那裡出了什麼錯？
她哭著說，那照片就咱倆見過，絕對沒有別人看到。
我讓她別急，說自己想辦法找人查查原始檔出處。
很快，我將一個本地的IP地址發給她，告訴她就是從這裡流傳出去的。
徐珊急得直哭，問我怎麼會這樣？
我好心提醒她：“當初你說要給自己留個紀念，特意用手機存了幾張，你手機有沒有借給過別人？”
她飛快回答我，沒有。
我引導她向著預設的方向去思考：“你手機是不是寸步不離在自己身邊？”
這次她遲疑了：“我上課的時候都是放在辦公室的，可是，別人也沒有我密碼啊。”
“你們辦公室有沒有人和王成認識？”
最後，我丟擲重磅。
徐珊果然驚呼一聲：“是張梨，她是我和王成的介紹人，一定是她，王成知道我密碼，告訴了張梨，張梨偷了照片發給了王成，是王成故意報復我。”
你看，我不需要說太多，只要開個頭，故事她自己就能想出來。
她哭著說，小城待不下去了，人人對她指指點點，連父母都罵她敗壞家風，讓她滾蛋。
我當即就說：“那你來江城，安安心心做我的老闆娘，我養著你。”
電話那頭的徐珊哭著哭著就笑了。
沒有退路的徐珊，最終還是來了江城。
我的工作室雖然沒有我故意吹噓的那麼高大上，但也算頗有名氣。
徐珊來江城看到工作室的規模後，頗為滿意。
只是她自動帶入老闆娘角色，讓一眾小模特頗有些不服氣。
她自高自大的樣子讓她在工作室很受排擠，但大家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也不當面給她難堪，只是日常全都躲著她。
徐珊在江城沒有其他朋友，只能時時刻刻黏著我，我對此表示非常樂意。
為了陪她，我推掉了很多工作，幾乎所有的時間陪著她，對她寵到無以復加。
工作室的人都覺得我瘋了，助理跟我多年，私下問我：“陳哥，你不是被那姑娘下了降頭吧？”
我笑著告訴他沒有，就是正常的談戀愛。
助理欲言又止，半晌憋出一句：“大家夥兒都覺得她挺一般的，你自己留意吧。”
我知道他的好心，當下拍拍他肩膀說我有數。
5
徐珊大概覺得吃定了我，在工作室越來越放肆，不但對日常拍攝指手畫腳，甚至開始自作主張剋扣工作人員的薪酬。
希希最先跳了出來，問我到底什麼原因減少報酬？
我還沒開口，徐珊搶先回她：“業務是陳宇拉回來的，他拿大頭是應該的，你一個小模特，能有工作都是陳宇的功勞，結果你拿的比陳宇還多，你自己覺得好意思麼？
再說陳宇是老闆，發多少錢本來就是老闆說了算，你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希希是工作室最小的，性格很好，如果不是徐珊這次剋扣了她一半的收入，她也不會來找我。
希希被徐珊氣得臉通紅，她沒搭理徐珊，只盯著我問：“陳哥，你怎麼說？”
我表示這很為難，吞吞吐吐半天也沒有給她說法。
希希一怒之下說不幹了，徐珊冷笑著讓她走之前把手頭的工作交接好。
我沒有阻攔希希，只是透過私人關係幫她另外找了一家工作室。
在我的縱容下，徐珊的貪心和不講道理簡直髮揮到了極致，她陸續將模特和攝影師統統都逼走了，最後連助理也不得不辭職。
偌大一個工作室，在徐珊打理下，不到半年真的變成了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夫妻檔。
沒了工作人員是沒有了各項開支不錯，但同時也沒有了任何進項。
徐珊對自己倒是頗為自信，認為她完全可以勝任各大品牌的拍攝要求。
只可惜我沉迷感情，一心只圍著她轉，對業務並不熱衷，這導致我們沒有任何進賬，經濟非常緊張。
徐珊開始按捺不住，她勸我要多出去交際拉業務。
我卻深情款款的表示自己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哪怕吃糠咽菜也無所謂。
徐珊急了，她親手撕掉溫柔的外表，開始頻繁和我吵架，吵到最後直接要求我必須給她富足的生活。
因為我們工作室招牌模特都走了，所以大牌子都不再和我們合作。
我只能帶著徐珊去公關一些我以往根本看不上的雜牌子。
是的，這一切都是我故意為之。
我很早就註冊了兩家工作室，註冊是因為當時的女朋友覺得好玩，註冊了情侶名字，沒想到，這家備用工作室日後竟成了我的後招。
徐珊和希希大鬧以後，我單獨找了助理談話，我說徐珊性子難纏，但目前我不想分手，所以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辦法就是由助理私下通知大家慢慢辭職去新工作室工作，一切待遇不變，老的工作室就留個空殼給徐珊玩玩。
助理當時還笑我真是痴情，竟是捨得拿錢途陪她玩，我但笑不語。
新工作室是原班人馬，工作和收入沒有任何影響。
助理跟我多年，一切處理的妥妥當當。
老工作室我也早早在業內放出風聲說不做了，現在轉給了別人。
所以，原先的合作方自然是不可能考慮我們老工作室的。
走投無路的局面，是我自己給自己的設定。
我提出了分手，她很痛快的答應了，畢竟，我已經無法滿足她的物質慾望，我們兩人早就貌合神離了。
在分手那天，我也想過報復是不是可以到此為止，徐珊如今深陷這個大染缸，也算得到了懲罰。
但我還是忍不住和徐珊提起曉峰：“你還記得那個曉峰麼？”
徐珊非常熟練的吐著菸圈，濃重的眼妝遮不住她深深的不屑：“別和我提那個窩囊廢，我壓根沒喜歡過他，他就是一個傻子提款機。可惜他收入也太少了，連個好點的包也買不起。”
我攥緊拳頭，指甲扎進掌心：“如果，他因為你的拋棄想不開呢？”
她神色更加輕蔑：“那是他活該倒黴，我又沒逼他，一切都是他自願的。”
我再沒有一絲猶豫，摔門走了出去。
沒了我的幫助，她失去了一切機會，之後我透過關係讓一些攝影師故意接近她，她無路可走，每一次都會有l照。
徐珊徹底無單可接。
我知道，徐珊本就性喜奢華，又歷經了來錢快的行當，現在是絕對不甘心再過平淡的日子的。
如果說以前拍照賺錢還是一塊她來快錢的遮羞布，那麼如今這塊布我被扔了，她也徹底沒了顧忌。
徐珊在江城的處境變得尷尬艱難，我擔心她回小城，我不想讓曉峰長眠的地方在有徐珊的呼吸。
我將徐珊在江城的故事配上遮遮掩掩的圖片發在小城的網站上，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熟悉她的人，一定可以一眼認出來。
小城，成了徐珊回不去的故鄉。
到這一步，徐珊應該也明白過來了。
她離開江城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多了，但我依然無法做到很平靜，我顫抖著說：“曉峰死了。”
徐珊很震驚：“你們什麼關係？”
我冷笑一聲：“如果你能認真聽他說說話，那你一定會知道，他在江城有個表哥，是做攝影的，他和表哥，感情特別好。”
徐珊沉默許久後掛了電話。
後來，徐珊去了別的地方，至今再無訊息，也許會找一個老實人嫁了，也許還在繼續沉淪。（作品名：要命的情人，作者： 美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