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乾隆聽說了法國大革命之後……

作者:理性批判

當乾隆聽說了法國大革命之後……

一生對祖父康熙深為敬重的乾隆皇帝,延續了對法國的友好感情。他不僅與法國神父保持密切的交往,而且也非常重視同法國的關係。清朝皇宮用來裝飾皇帝房間的機器、工具、珠寶或其他珍貴的東西,要麼是法國的軍械,要麼是出自某些法國工匠之手,就連乾隆皇帝閱兵時士兵佩刀的刀身也是“法國製造”。而乾隆時期大量燒造的琺琅彩瓷器,更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中法之間來往的頻繁。

對法國產生濃厚興趣的乾隆皇帝,決定效法祖父康熙,派遣一個外交使團到法國去會見路易十六國王,這不但是對路易十五遣使的回訪,也是進一步加強兩國交往的舉措。

正當雙方都為這次重要的外交訪問緊鑼密鼓地作著準備之時,1789年(乾隆五十四年),震驚世界的法國大革命爆發了!轉眼之間,曾經與愛新覺羅家族有著幾代人友好交往的法國皇室,居然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路易十六不僅自己身首異處,連皇后、皇子也血灑斷頭臺。巴黎街頭這種大逆不道的“謀反篡逆”行為,對乾隆來說,完全就是不可饒恕的犯上作亂“奸臣弒君”。路易十六身死國亡的悲劇下場,在乾隆皇帝內心所激起的恐怕絕不僅僅是兔死狐悲的哀傷,更多的是對於民眾反抗怒火的恐怖警惕。

當時大清朝已如落日餘暉,暗流湧動,所謂的康乾盛世已進入絕唱的尾聲。社會矛盾和危機越積越深,川陝白蓮教焚香起兵,無業之民如飛蛾般鋪天蓋地地起義響應,勢遂大熾。而乾隆皇帝卻沒有從正面吸取路易十六的悲劇教訓,而是從反面得到一個最大的啟迪:用更加強硬的鐵腕手段,加強對民眾的控制,把任何膽敢反抗的隱患消滅在萌芽狀態。

頑固自負的老皇帝此時儘管早已昏邁自閉,然而他依然如同一頭衰病殘疾卻頑固異常的老牛,拉著大清朝這架沉重的破車,步履艱難地邁向完全錯誤的另一個方向。也許,他認為路易十六對“暴民”們的優柔寡斷正是自取其禍的根由,乾隆的殺手鐧則是以血還血,以暴制暴,尤其是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對白蓮教的大搜捕最為突出。千千萬萬的酷吏貪官趁此機會,高喊捉拿白蓮教,對老百姓實行有計劃的敲詐勒索。稍微有點家底的家族,在冤獄之下幾乎全部破產。人民要麼在酷刑之下屈打成招,冤死九泉,要麼只能奮起抗暴,殊死一搏。正是由於對白蓮教的大搜捕,導致官逼民反,天地會、苗民烽煙四起,令清政府疲於奔命。也正是同白蓮教的戰事,開啟了清朝衰落的程序。

十八世紀是人類歷史的重大轉折點。在國運角逐的接力賽場上,整個歐洲開始一路飛奔,遠遠地把封閉的中國甩在後面。環顧乾隆生活的那個時代,更是一個群星璀璨、偉人輩出的時代,羅伯斯庇爾、富蘭克林、傑弗遜、華盛頓的出現都令整個世界為之一振,從西歐到北美掀起社會變革的狂飆。孟德斯鳩創立三權分立說,盧梭創立“天賦人權學說”,美國脫離英國獨立,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沒有帝王而由自由人民選舉元首的國家,改天換地的政治變革引發的是史無前例的時代春潮……

面對斷頭臺上路易十六的悲劇,乾隆皇帝本應有機會認真反思一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古訓,增大僵滯固化的大清朝社會變革的空間和動力。然而,事實剛好相反,誠如學者柏楊所說,正當歐洲一路高歌猛進的同時,中國起自十四世紀的兇潮毒霧並沒有衰退,它只是被清政府開疆拓土的萬丈光芒的武功逼到一旁。一旦清政府的青春期一過,大黑暗的霧潮又將在臺風眼四周滾動澎湃,反撲而至。整個中國社會,都被醬死在即將邁步前行的剎那。

大黑暗重臨的按電鈕人物,就是乾隆皇帝。他不但對歐洲先進的政治思想充耳不聞,相反卻瘋狂地發起扼殺思想的文字獄。他的帝國版圖越來越大,人民的思想境界卻越來越小,甚至變得可笑可憐。在國際風潮雷動、國運江河日下之際,滿朝士大夫階層還是鄙夷、仇夷。這些人對外來文化從來不屑一顧。他們孤陋寡聞,夜郎自大,擅長舞文弄墨,高談闊論,對西方的“奇技淫巧”往往嗤之以鼻。從皇帝大臣到街頭小販堅定地認為,以牛奶為飲食的紅毛巨鼻的西洋人,肯定有犬羊的本質。這樣低劣的民族,值得我物華天寶的“天朝大國”去學習嗎?

乾隆皇帝留下的,是一份帶毒的政治遺產。大清朝沿著這條勢能巨大的政治軌道,不可逆轉地滑向窮途末路。更令人驚歎的是,真所謂“天道好還”,到了晚清末年,慈禧太后重蹈覆轍,走過一條極其類似路易十六的改革之路,重畫了一條“托克維爾曲線”。遲到的改革,居然再一次演變成為可怕的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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