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和他的《史記》,到底有多麼不朽?

司馬遷和他的《史記》,到底有多麼不朽?

本篇系精編經典中國通史之《秦漢史話》連載26,歡迎收看。

我國古代史學的發展,到西漢時期,發生了劃時代的變化。這就是司馬遷以他的史學鉅著《史記》,開創我國古代紀傳史的體例規模,在史學史上立下了不朽的豐碑。

《史記》產生在漢武帝時期,除了司馬遷生當西漢全盛時期的時代條件之外,還有司馬氏的家學淵源,以及司馬遷本人對我國古代文化事業的獻身精神。

01、誓承父志

司馬遷字子長,馮翊夏陽(今陝西韓城西南)人,大約生於漢景帝中元五年(前145)。

司馬遷的先世,是周朝的太史。後來家境變遷,中斷了史職。他的父親司馬談,繼任漢武帝的太史令,是一位著名的學者。司馬談博學多才,精通天文學、易學和黃老學。他寫過《論六家要旨》,對於陰陽、儒、墨、名、法等學派,進行過學術思想的總結。

司馬談對道家思想推崇備至,與當時“獨尊儒術"背道而馳,是一位敢於堅持己見的思想家。這種家學淵源,對司馬遷影響很大。

司馬遷自幼學過耕牧,後來隨父遷居長安,刻苦攻讀各種典籍,並從師於名儒孔安國、董仲舒等今古文學家,積累多方面的學術知識。

武帝元朔年間,20歲的司馬遷,開始他的遊歷生活,實地考察許多史蹟。他南遊江、淮,到過會稽山(在今浙江),考察夏禹的傳說;又渡忨、湘,探尋舜葬九疑山的遺蹟;北涉汶、泗,到過齊魯之都,蒐集孔子和孟子的軼事;還遊豐沛、彭城,採訪秦漢之際的人物事蹟。

司馬遷透過遊歷訪間,調查各地風俗民情,實地考察名山大川,蒐集遺聞軼事等等,為後來《史記》的著述,積累了大量寶貴的資料。

司馬遷回到長安不久,即仕為郎中,成為漢武帝的侍從官。武帝元鼎六年(前111),漢王朝開發西南地區,司馬遷奉命出使今四川、雲南、貴州一帶,為他了解西南各少數民族的情況,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司馬遷出使西南迴來,隨即趕赴洛陽探視病危的父親,但是司馬談只留下“勿忘吾所欲論著"的遺囑,便與世長辭了。司馬遷悲痛欲絕,表示要繼承父業,完成父親的遺志。

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司馬遷正式繼任父職為太史令,並整理漢廷所藏的史籍,開始為著述《史記》蒐集大量文獻資料。在此期間,司馬遷又扈從漢武帝巡行各地,行蹤甚廣。

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因當時所用顓頊歷與天象多不合,司馬遷與公孫卿、壺遂等人建議改歷。五月,漢武帝詔令更制新曆,以春正月為歲首,這就是《太初曆》。它比舊曆法精密準確,有利於生產的發展。司馬遷是更制《太初曆》的主持人之一,對我國古代天文曆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司馬遷完成改歷之後,同年開始他的史學鉅著《史記》的著述,但是他的壯志未酬,一場意外的橫禍竟使他身陷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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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慘遭腐刑

武帝天漢二年(前99),漢武帝派寵妃李夫人之兄李廣利與李陵出擊匈奴。李陵率步卒5000人,轉戰千餘里,殺敵數千人,因遭匈奴8萬騎兵圍攻,兵敗被俘,投降了匈奴。

訊息傳來,朝中一片震動,群臣紛紛歸罪李陵。當時漢武帝詢問司馬遷對此事的看法,司馬遷直言不諱,舉述了李陵的為人及其擊破匈奴的功績。結果漢武帝認為,司馬遷有意貶損李廣利的功勞,而為李陵開脫罪責,因而觸怒了漢武帝,司馬遷遂被下獄論罪。

他在獄中,受盡了種種折磨。隨後,又以“誣罔主上”的罪名,將他判處死罪。司馬遷面對黑暗的暴政,想到“草創未就”的著述,因“惜其不成”,又無資財贖罪,最終受到了被視為奇恥大辱的腐刑。

司馬遷出獄之後,在內廷任中書令的職務。這是內廷一般的辦事官員,地位低下,司馬遷曾自稱為"掃除之隸"。

司馬遷蒙受奇冤大辱,精神上受到極大的摧殘。他以為“訴莫大於宮刑”,想過“引決自裁",但又認為“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趣異也”。

為了“草創未就"的不朽事業, 這位為流俗所鄙薄的史家,忍辱負重,堅忍不拔,並以古聖賢命運坎坷、發奮著述的事例激勵自己,用“身殘處穢"的生命,去完成那部“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紀傳體通史。

大約武帝徵和三年(前90),司馬遷最後完成《史記》的 著述,前後用了18年的時間。《史記》完成之後,當時並未刊行。直至漢宣帝時期,司馬遷的外孫平通侯楊惲,才將它整理問世。

關於司馬遷的卒年,王國維《太史公系年考略》認為,“史公卒年雖未可遽知,然視為與武帝相終始,當無大誤也。”據此,則卒於武帝后元二年(前87)前後。

司馬遷的史學鉅著問世之後,當時人稱為《太史公記》,或稱 《太史公書》,或只稱《太史公》,現用名稱《史記》,大約是魏晉期間才出現的。

《史記》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的歷史鉅著。全書130篇,分別由本紀12篇、表10篇、書8篇、世家30篇、列傳70篇組成,共526500字。

《史記》記載上起黃帝,下訖漢武帝天漢年間(前 100—前97),包括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少數民族和外國曆史等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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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史家絕唱

司馬遷的偉大歷史功績,在於他對我國古代史學的發展,作出了劃時代的貢獻。

首先,他開創一種新的歷史編撰體例,即後世史家所推許的“紀傳體”。這種編撰體例由本紀、表、書、世家、列傳等五部分組成。“本紀”記載歷代帝王的興廢,並按編年記述各時期的重大歷史事件;“表”分世表、年表、月表,以表列人物、事件、爵位、世系等內容;“書”記述各種典章制度及其演變;“世家”記載諸侯國史,也包括開國勳貴、有特殊地位的人物事蹟;“列傳”則以傳記的形式,記載社會各方面的人物事蹟。

其中,“本紀"記事簡要,是紀傳史的“綱”,“世家”、“列傳”記事詳細完整,是紀傳史的“目”。所以,紀傳體是以歷代帝王為序,以人物傳記為中心,以記載各歷史時期的政治、經濟、軍事、 文化發展的情況,構成一代完整的歷史。

《史記》問世之後,紀傳體遂為歷代史家所沿用,成為我國古代主要的歷史編撰體例之一,可見《史記》對我國古代史學影響之大。

其次,司馬遷以進步的歷史觀,總結古代以至秦漢的歷史,使《史記》成為一部富於批判精神的歷史鉅著。他在《報任安書》曾說,"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是他著述《史記》的出發點。這在西漢“天人感應”思想盛行之時,無異宣佈與這種神學思想分道揚鑣。

《史記》確實體現了這一旨意。司馬遷圍繞天人關係問題,指出鄒衍的陰陽學“作怪迂之變”,又“論著終始五德之運”,是造成戰國末年以來符應、機祥和鬼神之事氾濫的根源,實際上道破了“天人感應”思想之荒誕。

與此同時, 司馬遷專門寫了一篇《封禪書》,記載歷代帝王所搞鬼神之祀。其中以將近半數的篇幅,記述漢武帝“尤敬鬼神之祀”,諷刺性的文辭婉轉微妙。

在《封禪書》的篇末,司馬遷留下一段更加意味深長的話,即表示他因職務的關係,曾經扈從漢武帝巡行封禪,祭祀天地諸神,又目睹漢武帝、方士祀神求仙的活動,於是寫下這類祭祀鬼神的事實,“具見其表裡,後有君子得以覽焉”。

這裡,司馬遷表明將它公之於世,是為了揭露這類鬧劇的內幕,使人們瞭解事 情的原委。這在漢武帝時代,確實膽識不凡。

對於鼓吹“天人感應”的神學大師董仲舒,西漢時即被人視為“群儒首”,甚至譽為“有王佐之材”,而司馬遷對他則持貶抑的態度。有關董仲舒的生平事蹟,《史記》並無專傳,只用寥寥五百餘字,載於《儒林列傳》之側,位置極為次要。代表董仲舒思想的《天人三策》,《史記》不僅只字未加提及,相反卻詳細記述他因著《災異之記》下獄一事,稱董仲舒出獄之後,“竟不敢復言災異”,字裡行間深寓嘲諷之意。

與揭露“天人感應“神學思想同時,司馬遷更多強調人事的作用。比如在論述楚漢勝敗時,他著意記載項羽失民心的大量事實,以批判項羽所謂“天之亡我”的觀點。

在論述秦王朝敗亡時,他引賈誼的《過秦論》,強調秦敗於嚴刑酷法,賦斂無度,是“民危"的結果。而且對秦末農民起義大書特書,不但將陳涉與湯武 等列,而且將他的事蹟列在“世家”,予以特殊的歷史地位。

司馬遷一再肯定陳涉推翻秦王朝的歷史功績,實際上等於說明朝代的更替是取決於人與事,而非“天”或者鬼神的意志,這與他的天人關係思想是一脈相承的。

司馬遷的“通變”思想,在《史記》中多次論述。如“略協古今之變”、“終始之變”、“通古今之變”等等。從發展變化的歷史觀出發,司馬遷以“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考論史事,使《史記》各組成部分,都充分體現了這一思 想。他不僅停留在“變”的觀點上,還試圖從中找出變化的原因。

他在《鄭世家》說:“變所從來,亦多故矣。”在《平準書》也提出“事變多故”。原因何在呢?司馬遷在《史記·孟子荀卿列傳》說:“利誠亂之始也”,認為政治上的動亂,是根源於經濟物質利益。這種思想在《史記·平準書》裡,就表述得更加清楚了。他說:“作《平準書》,以觀事變”,即試圖從物質經濟生活中,探求社會歷史變化的原因。

通篇《平準書》, 先記述漢初的社會經濟情況,然後敘述漢初積累大量的財富,引起了漢武帝時期內外政策的變化,以及由此而帶來的政治經濟的變化。

類似的觀點,《史記》不乏其例。如論述齊桓公建立霸業,是由於“通輕重之權,微山海之業“的結果。魏“盡地力,為強君”。記述吳楚叛亂時,吳“即山鑄錢,富垮天子,其後卒以叛逆”,認為劉濞發動七國叛亂,與其經濟力量的發展密切相關。

在西漢以董仲舒為代表的封建神學全盛的時期,司馬遷圍繞天人關係和歷史發展諸問題,大膽提出與這種封建神學思想相對立的見解,使《史記》成為一部具有鮮明歷史觀的史學鉅著。

最後,《史記》打破地域、時間和內容的限制,擴大了歷史記載的範圍。秦漢以前的史籍,所記載的範圍,有的侷限於某些地區,或者限於某一個時期;有的侷限於政治、軍事方面的內容;有的限於按編年排比史事,或者以對話形式敘述史實。

而首先打破先秦史籍的侷限性的,就是司馬遷的《史記》。《史記》記載上起傳說的黃帝,下至漢武帝時期,既記載中國的歷史,又涉及外國史, 還記載社會各階層的生活,以及少數民族史,內容則包括政治、經濟、軍事、文化諸方面,成為一種規模巨大的綜合性的史書。

《史記》所具有的上述的特點,使我國古代史學發生劃時代的轉變。《隋書·經籍志》說:“自是世有著述,皆擬班、馬,以為正史。” 我國清代以前,歷代編修本朝史或前代史,無不仿照它的體例。《史記》為我國古代歷史學樹立了良好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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