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嶺南第一位狀元是張九齡還是莫宣卿？有詩為證
文：枯木
《送莫仲節狀元歸省》
【唐】柳珪
青驄聚送謫仙人，南國榮親不及君。
椰子味從今日近，鷓鴣聲向舊山聞。
孤猿夜叫三湘月，匹馬時侵五嶺雲。
想到故鄉應臘過，藥欄猶有異花薰。
每年到了高考時期，狀元炒作就成為熱題。事實上，自有科舉以來，狀元大多名不副實，缺乏建樹。更別說如今狀元一詞已經氾濫，人們把各縣市或學校第一稱為狀元，多如牛毛；就連古代科舉制度下非常稀少的全國狀元，也少有卓越之輩，能夠留名青史的也不過三五子而已，大多泯然眾人矣。
那麼，為何選這首和狀元有關的詩詞？這是因為，其一是詩作頗佳，值得吟詠，其二是從詩詞題目可以佐證嶺南第一位狀元的歸屬，因而我們就來簡單探討一下。先說嶺南第一位狀元，有的文章說是開元名相張九齡，有的則認為是本文詩題中的莫仲節，究竟該是哪一位？
古代科舉的雛形源自漢代“察舉制度”中的分科選人，然後到隋朝隋煬帝大業三年下詔正式設立“十科舉人”，其中部分科目需要進行策試，從此形成科舉制度，到了唐代，延續隋代開科取士，並且擴大了科舉科目，並形成定製，到中期科舉制度基本成熟，一直延續到後代，成為歷代選才主要途徑。
唐代科舉分為常科和制科，常科每年舉行，制科則是皇帝臨時設定的科目。常舉的主要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開元禮、道舉等，前六科多見，唐代中期後主要有明經科和進士科兩種。制科的科目五花八門，見於記載的就有百種，如博學宏詞科、文經邦國科、達於教化科、可以理人科等等。
而狀元一詞，在唐代中期形成，主要是指進士科第一名。據
《唐會要·卷七十六·貢舉中》
記載，起初是指各州府將舉子的出身才能等情況，先在禮部具狀，經考試合格後，把才堪及第者，送名中書門下，重加考核，分成等第，然後再放榜。
其中位於第一位的稱為狀頭（中唐後也叫狀元），放榜稱為榜首
。
不過唐代中舉後還要經過吏部選官，需要再次經過考試，並不是宋代以後中舉直接授官任職，因而唐代對於狀元並不是特別看重，也不如後代那麼嚴格稱第一名為狀元。這就是為何在
《唐摭言·卷二·等第末為狀元》
中，記載元和七年（812年）宰相李現之子李固言，在考試時第等排在最後，結果主考官許孟容看重李固言，便拔擢為狀元。
那麼，回到主題，嶺南第一位狀元究竟是張九齡還是莫仲節？
先看開元名相張九齡，
《舊唐書·列傳·卷四十九·張九齡傳》
記載：“
登進士第，應舉登乙第，拜校書郎
”，說明張九齡並沒進入甲等，更談不上狀元狀頭一說。在
《唐會要·卷七十六·制科舉》
中記載，張九齡在後來吏部制科考試中，有兩次中舉，一次是神龍二年（706年），
“才堪經邦科：張九齡、康元瑰及第”
，一次是先天二年（713年），
“道侔伊呂科（屬吏治類科目）：張九齡及第”
。
而這兩次制科，並非進士科，並且錄取的也就一兩個人，和狀元自然沒有任何關係。因而可以肯定，張九齡並非是嶺南地區獲得狀元第一人，而是嶺南舉子進士及第中的佼佼者而已。
再看另一位，本文卷首詩題《送莫仲節狀元歸省》中的莫仲節，即
莫宣卿，字仲節，封州（今廣東封開縣）人
，《全唐詩》收錄其三首半詩，詩作清麗飄逸，頗具才華。然而生平事蹟不顯，不過在晚唐封州刺史白鴻儒（生卒不詳）為其撰寫的《莫孝肅公詩集序》中有記述：
“唐宣宗大中五年，龍集辛未，設科求賢，合天下士對策於大廷。臚傳以莫公宣卿為第一。公字仲節，廣南封州人也。”
也就是說莫宣卿為大中五年（851年）科舉第一。
莫宣卿中舉後，卻因病去世，《莫孝肅公詩集序》：“初典翰林，未服官政。後以母老，具表陳情。乞官外補，以便就養。上可其奏，賜官台州別駕。歸省迎母，未至官所，而尋卒故里。”也就是說，莫宣卿尚未施展才華，就英年早逝。後來鹹通九年（868年），
“封州刺史李邦昌上其事於朝，欽奉上敕為唐正奏狀元莫孝肅公，祀以廟食。”
除了白鴻儒的序文，還有可以作證的就是這篇詩詞，詩作者
柳珪，字鎮方
，中晚唐詩人，唐朝名臣
柳公綽
（書法家
柳公權
之兄）之孫，太保
柳仲郢
之子。《舊唐書·列傳·卷一百一十五·柳公綽傳》有簡短記載：
“珪，字鎮方，大中五年登進士第，累闢使府，早卒。”
柳珪生平事蹟也享有記載，不過從傳世文章來看，柳珪和當時詩詞名家杜牧、李商隱皆有交往，李商隱有《為柳珪上京兆公謝闢啟》駢文，替柳珪答謝京兆尹辟召巡管事宜作文，可見二人交往頗厚。
柳珪
也是大中五年（851年）進士，和莫宣卿同科，並且傳世詩詞也就這唯一一首
《送莫仲節狀元歸省》
，詩題中明確說明莫仲節是狀元，這是直接證據，證明莫宣卿是大中五年進士科狀元無疑。並且就目前文獻資料而言，也是嶺南地區有記載最早的狀元，因而莫宣卿自然是嶺南地區第一位獲得狀元的舉子，證據確鑿。
最後，我們再來看柳珪的詩，該詩把莫宣卿比作上天貶謫的仙人，有此稱謂的是盛唐賀知章稱讚李白，可見莫宣卿應該才華橫溢，名副其實。並且該詩的頷聯頸聯，對偶工整，清新自然，狀物傳神，凝練雋永，尾聯更是對應首聯和主題，情景交融，意味悠長，堪稱送別佳作。
由此可知，莫宣卿是嶺南第一位科舉狀元，並且才華橫溢，和同科進士柳珪交厚。可惜天不假年，英年早逝，無不令人嗟嘆惋惜。狀元在當時是全國參加科舉中的佼佼者，就進士科而言，全部中舉也不過每科三五十人，真可謂鳳毛麟角，無比稀少，而嶺南在唐代稍開風化，能夠拔得頭籌，自然令人敬佩不已，這也是後人為其立廟紀念的原因所在吧。
2021/7/1榆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