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須馬革裹屍還

何須馬革裹屍還

——李家窩堡遼墓發掘紀實

遼寧省最大的平原淡水湖臥龍湖,遼金時期稱之為遼海,是遼早期春捺缽的地點之一。湖南岸有一座長條形的低矮山丘,人們稱之為“龍背山”,山下有一個叫做李家窩堡的小屯。

2012年9月17日晚,一場大雨毫無徵兆地降落在臥龍湖畔,讓乾渴的臥龍湖又出現了水天一色的壯闊場景。18日早上,李家窩堡屯的一個放羊人像往常一樣,趕著羊群向臥龍湖邊走去,在路過龍背山下的一處斷崖時,發現斷崖下的一處坡地似乎被雨水衝出了不少東西。

何須馬革裹屍還

被大雨衝出的屍骨

放羊人拎著鞭子走到近前一看,發現從坡地裡衝出來的是幾截殘缺的人骨和一些古代的兵器。縣文管所經常來這裡宣傳,讓這裡的人們也具備了一定的文物知識。放羊人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座古代的墓葬,於是用鞭杆將暴露著的遺物挖出後帶回家,並透過村裡報告給縣文管所。所長王野和副所長王允軍接到報告後,立即趕到了現場,全數收回了被村民挖出的遺物,並組織人員對殘存的墓葬進行了清理。

何須馬革裹屍還

李家窩堡遼慕航拍圖

經過一上午的清理,共回收金、銀、鐵、瑪瑙等各類遺物98件。其中覆蓋在墓主人臉上的鐵面具、遼宋時代的著名冷兵器“鉤鐮槍”、“寶劍”和“蹀躞帶”等,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這不會是大遼的一個大將軍吧?帶著疑問,王野和王允軍兩位所長査閱了大量的資料、並請教了市考古所的專家,終於為這座墓葬的年代、民族、等級做了一個明確的結論,並發表在2014年《瀋陽考古文集》上。

年代

遼代的長方形土坑豎穴墓以往發現較多,然而見於報道的並不多。據《遼墓初探》一文所列舉,土坑豎穴墓以往發現有8批資料,《遼代墓葬形制與分期略論》中僅提到了巴林右旗的巴彥琥紹墓,《近代契丹墓葬研究》中遼代早期土坑堅穴墓提到了11批資。

李家窩堡遼墓為典型的長方形土坑豎穴墓,葬屍骨雖已被擾亂,但從平放的腿骨看,應為單人仰身直肢葬。無二層臺,其尺寸與巴彥琥紹墓相近;墓葬為南北向,與烏日根塔拉墓、荷葉哈達墓、呼斯淖墓相同。

何須馬革裹屍還

李家窩堡遼慕出土的鏤空金球

從出土遺物看,墓葬出土的鏤空金球與虎吐路墓出土的球形銅飾形制相似;墓葬出土的銀蹀躞帶與康平張家窯1號遼墓出土的銀銙蹀躞帶、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溫多爾敖瑞山遼墓出土的鎏金銅蹀躞帶、阜新海力板遼墓出土的金銅蹀躞帶極其相似,但較之部件儲存更多。瑪瑙管、鐵鏃與康平張家窯1號遼墓、小城子鎮四間房村後劉東屯遼墓、法庫縣李貝堡遼墓所出土的同類器物相一致。因此推斷,李家窩堡遼墓應為遼代早期葬。

何須馬革裹屍還

李家窩堡遼墓出土的鉤鐮槍

何須馬革裹屍還

李家窩堡遼墓出土的銀質蹀躞帶

何須馬革裹屍還

李家窩堡遼墓出土的鐵劍

民族與等級

根據多年來的考古調查與研究,遼寧北部的阜新、彰武、康平、法庫一帶是遼代早期頭下軍州設定的主要地區之一。在這一區域不僅發現了數量眾多的遼代城址,而且在城址周邊還發現了大量的遼代墓葬。這一區域的墓葬有研究者將其劃為“蒙冀遼區”,該區的遼代早期墓葬均為契丹式墓,其族屬應為契丹族。

《遼墓初探》將土坑豎穴墓分為兩級:A級墓包括長崗墓和呼斯淖墓,隨葬品豐富,有鎏金器,墓主人應為契丹平民中的一般富戶;B級墓包括霍林郭勒墓、巴彥琥紹墓、烏斯吐墓、雙井溝墓、高力戈墓地的10座土坑墓、道爾其格墓等,多隨葬隨身所用之物,應是貧困的契丹平民之墓。

李家窩堡遼墓的尺寸雖與B級墓相當,然而墓內隨葬品卻相對豐富,發現有銀質蹀躞帶、金質項飾、瑪瑙管、鐵劍、鉤鐮槍和鏃,與A級墓隨葬品相近,因此其級別應相當於A級,即為契丹平民中的富戶。

究竟是什麼時候,讓墓主人草草安葬在了臥龍湖畔呢?從遼代早期的兵役制度中可以發現端倪。

遼朝基本的兵役制度是壯者皆兵的徵兵制。遼朝規定: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隸兵籍,這適用於遼境內的各族民戶。

遼朝早期並無戶籍,當然也無所謂兵籍,成年的部民亦民亦兵。遼朝建立後,部族也仿州縣編制戶籍,並根據財產狀況,把部民分為上、中、下不同的戶等,按戶等徵收賦稅、攤派徭役和兵役。出征、戍邊並不需要動員全體丁男,接到徵兵令後,各部一般先“攢戶丁,推戶力,核籍齊眾以待”。即依照戶籍、戶等簽發,多丁上戶先被籤取,依次是中、下戶。依戶等簽發,與軍需自給制有關。

在裝備給養方面。部族軍“馳兵於民”,部民既是生產者又是戰士,一般不需要專門的軍需給養。“馬逐水草,人仰湩(dong)酪”,繁茂的草原、滋生的牲畜為牧民的衣食服用之源。弓箭、馬匹平日是生產資料,戰時就是軍事裝備。遇有徵發,部族軍自備衣糧器械,每正軍一人,自備馬三匹,必備的還有“弓四、箭四百、長短槍、骨朵、斧、小旗錘錐、火刀石、馬盂、炒一斗、沙袋、搭鉤氈傘各一,縻馬繩二百尺”其他如“人鐵甲九事、馬韉轡、馬甲皮鐵”則“視其力”而定。

從考古發掘和資料可知。李家窩堡遼墓的主人應該是遼早期“亦民亦兵”部民中的上等戶,也就是王野和王允軍論文中“A”戶。只有這樣,才與墓中發現的金器、兵器等相符。

而遼早期,在康平及周邊區域,有資料可查的只有一次征戰,那就是公元907年耶律阿保機接汗位後到909年“率遼東”之間,與渤海國爭奪“蒙州地”的戰爭。《遼史?地理志》記載、康平地區“本渤海蒙州地”。對這塊遼河平原上的沃土,耶律阿保機在接任汗位前就已經盯上了。

這樣,歷史上一幅真實的畫面就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面對突然殺到的契丹大軍,當時國力尚強的渤海國守軍沒有選擇投降,而是奮勇抵抗,臥龍湖畔,成了兩軍廝殺的戰場。一位奮勇爭先的契丹年輕軍人陷入了渤海國駐軍的包圍之中,在讓對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這位年輕的軍人也倒在了血泊中。契丹大軍在慘勝之後,直接向東殺到了遼河岸邊,終於將遼河變了契丹與渤海國的界河,遼河西岸的這片土地從此劃入了契丹的版圖。

戰事結束,陣亡的兵將們就草草地埋在了臥龍湖的一處坡地上。這位出身平民的青年將領,同樣被簡單地埋在了臥龍湖畔李家窩堡龍背山的東坡。陪伴他的,只有他隨身攜帶的一些物品,卻把牽掛和懷念永遠地留給了家鄉的親人……

老故事更新中…

TAG: 窩堡李家遼墓墓葬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