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餘光 全民迷信化

東漢餘光 全民迷信化

東漢王朝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權臣多近儒”,這是東漢王朝的最大特色,也是光武帝劉秀探索的理想政治路線。全民“敬儒”,讓國內形成一種長興不衰的學習 氣氛。這都是光武帝劉秀親手打造的結果。據傳,劉秀每到一地,都會遍訪名儒大雅,以示對學問的尊敬。在興建太學、優待學者和修訂典籍等方面的力度,想必只 有忠實的儒家原教旨信徒王莽能與之相提並論。就中國歷史來說,無人能超越劉秀對儒家的熱衷,更無哪朝能超越東漢對儒學的普及。

東漢餘光 全民迷信化

在光武帝劉秀的一手努力之下,東漢帝國內出現了儒家學術繁榮鼎盛的局面。在光武帝時期,太學生在京城洛陽人口中的比例驚人。有人曾做過這樣的計算,就全國而論,每萬名百姓中即有六位是太學生,頂級知識分子在國家總人口中的比重如此之高,世所罕見。

在東漢初年,由於光武帝劉秀的大力提倡,儒學得到空前繁榮;加上中央財政上的支援,朝廷內部的太學、國郡官學得到空前發展。官方政治文化的繁榮,又帶動 了民間私學的騰飛。在此基礎之上,一門幾代人研究一門儒家經學計程車大夫家族處處可見。這些家族擁有雄厚的政治和經濟背景,有實力教育一批學生。因此,社會 上總是出現一個家族中的名儒教授數百,甚至上千名學生的宏大場面。據史書記載,這些廣收門徒,足不出戶便可知曉天下大事的大才鴻儒在國中的數量相當之多, 譬如:講授《尚書》的曹曾,“門徒三千人”;講授《公羊嚴氏春秋》的丁恭,“諸生自遠方而至者,著錄數千人”;講授《嚴氏春秋》的樓望,“教授不倦,世稱 儒宗,諸生著錄九千餘人”,去世時,“門生會葬者數千人,儒家以為榮”;講授《顏氏春秋》的張玄,“著錄千餘人”;學通《五經》的蔡玄,“門徒堂千人,其 著錄者一萬六千人”……這都是東漢興盛時的局面,而事實上,即便東漢走向衰敗的後晚期,國內依然呈現出“尊儒學儒”的良好風氣,再譬如:東漢末年,百姓生 活顛沛流離,而講授《春秋左氏》的潁容避難荊州,竟仍然能聚眾學徒上千人。

表面上看,這種學習氛圍對國家的發展極為有利,甚至有人認 為,因為大量人才的出現,使得國家建設和社會發展成為輕而易舉之事。在此情況之下,越來越多的人能參與國家政治,越來越多的人能主宰自己的命運。這是正面 的觀點,而事實上,劉秀宣揚的儒家政治思想與王莽時代有著本質的區別,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王莽尊重儒家思想經典著作中的原教旨精神;而劉秀主張的儒家思想 則是在承認讖緯之學前提下鋪展開來的。因此,東漢時期推行的“全民學習”運動,很難誕生出純正的儒家知識分子,更難以出現不悖離儒家教義的政治思想來。

讖緯之學帶有強烈的迷信色彩,且無人能完全掌握,更不可能實現對未來的預測和控制,因此,相信讖緯之學就是一種生活樂趣,度過餘光而已,但光武帝劉秀卻 將其上升到國家的高度,並神聖地認為讖緯之學是政治思想的源泉,而學習讖緯之學的最終結果,是成為方士,甚至是算命先生。以這些人來治理國家,顯然是荒唐 可笑的,劉秀卻認為這神聖的、高貴的。在此情況之下,“全民學習”就變成全民迷信化,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宿命論,認為自己的一生是有預定的,該是怎麼樣就是 怎麼樣,不可強求,甚至認為不可刻意努力。

光武帝晚年,為了將讖緯之學的“神聖地位”確立下來,劉秀下令全國上下,學儒學者必修讖緯 之學。光武帝劉秀的這一詔書下達之後,全國上下一致響應,越來越多的名儒大才開始涉獵讖緯之學,並在學術上為其辯護。最終,越來越多的真才實學者淪為方 士,成為國家政治教育的悲劇。

據傳,東漢有個著名大儒仁安,《後漢書·儒林傳》稱,“仁安少遊太學,受《孟氏易》,兼通數經。又從同 郡楊厚學圖讖,窮極其術。”還有一位著名儒家學者景鸞,“少隨師學經,涉九州之地。能理《齊詩》、《施氏易》,兼受《河洛》圖緯,作《易說》及《詩解》。文句兼取《河洛》,以類相從,名為《交集》。又撰《禮內外記》,好曰《禮略》。又抄風角雜書,列其占驗,作《興道》一篇。及作《月令章旬》。凡所著述五十 餘萬言。數一書陳救災變之術。”

《河洛》、風角雜書等書籍都是空洞的讖緯著作,絕無學術價值,甚至被今人認為是不學無術之書,而東漢 著名學者仁安和景鸞都研習一生,可見當時學術氛圍差到什麼程度。經過畢生的研究,最終自己成為不學無術的方士,未免讓人啼笑皆非。事實上,這也折射出另一 個社會側面,即“全民學習”帶來的結果卻是“全民迷信化”,甚至是全民精神大倒退。因此,一生學習之後,學者和百姓們竟感到自己什麼都沒學到,是在令人尷 尬。

讖緯之學對東漢的影響可謂是全方位的,它不但影響到學者的研究方向,且左右著國家政治思想的走向。最後,讖緯之學滲透到國家正規 教育思想和內容之中。當時,民間的私學課堂上,也能經常見到讖緯之學的內容。由於讖緯之學對儒家經文的巨大扭曲,使得越來越多的人不相信儒家經典著作,而 是沉迷於讖緯蠱惑之學之中。很明顯,儒家思想中,將讖緯之學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並左右儒家經典著作的思想走訪,成為東漢思想文明中最突然的特點。將讖 緯植根於正規教育制度中,也是東漢帝國的首創。

當時,南陽有個學者名叫樊英,本是個著作經典著作的研究者,尤其擅長《易學》。此時, 天下人都已學習讖緯之學,樊英竟找不到志同道合之輩,不得不改學大量“風角、星算,《河洛》七緯,推步異災”之學。此時,樊英竟能在學術界小有名氣。之 後,他歸鄉隱居,因是讖緯之學方面的學者,竟收容了大量門徒,“以圖緯教授”。換言之,如果樊英不學習讖緯,就不可能在學術界立足,更不可能收容一大批學 生。

東漢學者們收容門徒越來越多,並形成自己的勢力,即從“學者學閥”演變成軍閥。這是中國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早在西漢年間,學者 們膝下的門徒極少,《史記》、《漢書》中多有記載。而東漢則全然不同,學者們少有名氣,就會收容成百上千的門徒,甚至上萬。由於門徒過多,有的學生一生都 未與老師蒙面。鄭玄是馬融的門生,但由於學生太多,鄭玄始終未曾見過恩師馬融。

學者勢力發展到東漢中後期,漸漸成為一個個實力強大的 “學閥”,希聲附光者越來越多。東漢末年爆發了著名的“黨錮之亂”。東漢皇帝和宦官集團為了削弱學閥勢力,將“黨錮之亂”打擊面無限擴大,最終株連了多種 學閥勢力。事實證明,東漢末年的政治危機是學閥勢力造成的,而不是西漢末年的一個個單純的儒臣。

更讓人驚恐的是,東漢末年的學閥竟一 個個地演變成了“軍閥”,其突出代表就是袁紹。袁紹七世祖袁良以研究儒家經典《易經》著名,由此起家,西漢時任太子舍人,其學術傳至孫子袁安,袁安舉孝 廉,做過西漢王朝的郡太守、司空、司徒。自此之後,袁氏家族成為東漢帝國的顯官。袁紹曾任司隸校尉,袁氏四氏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後來,董卓發動叛 亂,袁紹利用自家學閥的資源,很快聚集起一批人才於身邊,形成北方勢力,與董卓勢均力敵。由此,袁紹便從學閥家族發展為軍閥。

這是東漢末年軍閥割據,產生混戰的根本原因。就世界範圍內來說,這也是絕無僅有的現象。之所以會出現學閥演變成軍閥的現象,其源頭依然是在光武帝劉秀身上。是他,讓東漢王朝形成了“全民學習”,並形成以學習為紐帶的社會勢力關係。

東漢朝將讖緯之學定為“國學”,為後世歷代王朝代來了深刻影響,並麻煩不斷。漢末,讖緯之風漸弱,當政者不斷禁讖。到三國時期的曹魏政權時,即頒佈法 令,禁止“內學、兵書”,所謂“內書”,即是讖緯之書;晉武帝司馬炎曾“禁星氣讖緯之學”;隋唐時期,隋煬帝即位時,就下令“搜天下書籍,與讖緯相涉者皆 焚之”……

在讖緯政治的左右之下,東漢帝國一天天地衰敗,社會一天天地走向“全民迷信化”,使一個浩浩蕩蕩的漢帝國走到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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