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鄉的麥子——李繼峰

【散文】故鄉的麥子——李繼峰

想寫麥子很久了,一直不敢動筆。麥子,作為天才詩人海子最重要的詩歌意象,已經蓬勃滋長在國人心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麥子,承載著農民豐收的希望,曾是幸福美好生活的象徵。於我而言,麥子就像一位親人,無論貧窮與富有,無論過去與現在,默默傳遞著營養與力量;它的味道像家鄉陽光,一直那麼溫暖、溫情。即便久居城市,到郊區遊玩、回老家或出發,每年都能見到大塊的麥田,總覺得麥田的顏色比童年要深,麥子卻沒有過去那麼高大,便也少了麥浪起伏的壯觀與詩意。問了專家,說現在都是低矮品種,能抗倒伏。

播種幾天後的麥子,以極其柔弱的面目出在農人的目光裡。深秋,魯西南的田野一片蕭瑟,麥地裡卻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用時髦的話說,麥子是“逆生長”的典型代表——天氣越來越冷,麥子卻成壟成行,生機勃勃。麥苗是幼小的,但絕不脆弱。它可以承受小夥伴們在麥地裡歡快的奔跑和玩耍,即便豬拱羊啃,依舊茁壯。麥苗冬日蟄伏如竹,拔節如竹,空心亦如竹。它不畏嚴寒,以積雪為被,蓄積力量,逢春生長。禾苗乾乾淨淨,少有蟲害。惟麥根細密,一如人類毛髮。鄉人笑話城裡人不分麥苗與韭菜,我則覺得麥苗為滿腹詩書之雅士,韭菜如腦滿腸肥之富商,豈可同日而語。初中、高中學校的牆外即是大片麥田,早晨或傍晚,拿著課本,坐在田埂,背單詞,背課文,背歷史,曾是一景。曾聽一成績一般的同學,在地裡背數學題——從開始背“已知”、“求證”,背到解答方法。當時對其學習方法很是不解,驚為天人。深秋的麥田,土鬆軟如面,幾乎陷進半隻腳,田壟上的薺菜、米米蒿也嫩綠可人。邊背課文,邊拔一棵薺菜在指尖揉搓,薺菜的香氣隨著知識浸進鼻孔,浸進了腦海。米米蒿則斷斷不行,那股刺鼻的味道斷然沒有鄉間的浪漫與詩意。學累的我們,在地裡撒撒歡,跑一陣,吼幾聲。刻苦學習為了什麼?自己既清楚又模糊,清楚的是,要考上學,擺脫這片莊稼地;模糊的是,考上學以後幹什麼?當過汶上一中校長的大舅常用這樣的話教育我們:“莊稼孫,莊稼孫,莊稼人比別人矮三輩!”當了多半輩子右派,經歷了從校長到農民的巨大人生落差,讓大舅對農民的身份極其牴觸、排斥。

麥苗有著極其頑強的生命力。麥粒,從正面看,極像人類生育器官,這也許是其生命力強大的一種原因吧。其時,很多家的豬羊是散養的,在寒冬裡,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麥苗了。生產隊的時候,村裡組織麥田看護隊,專門守護村邊的麥田。豬羊們也像游擊隊員一樣,神出鬼沒,啃一口就跑。各家豬的特徵都很明顯,特別是老母豬,帶著十多個豬秧子,極好辨認。認真的看護隊員就找上門去,同主人理論一番。分田到戶後,大家都注意了很多,除非豬羊自己從圈裡竄出來。自己也幹過類似的壞事。大哥買了一對家兔,家裡的蘿蔔、白菜人都不夠吃,哪捨得喂兔子。然後,就想到了麥苗。尤其是哪天電影散了場,就假裝到麥地裡解手,蹲在地裡薅麥苗。當時沒有什麼塑膠袋,麥苗就直接塞進懷裡,冷嗖嗖的。兔子們很爭氣,長得也快,還生了兩窩小兔。那麼問題就來了,不知什麼原因,兔子得了一種爛蹄甲的病,抹上洋油也治不好,死的死,賣的賣,很是傷心了一陣子。

春天的麥田是絕對不能踏進一步的。麥苗已經分櫱、拔節,一旦秸稈折斷受損,就會顆粒無收。1986年夏天,到汶上縣城考高中,在考場裡就聽到外面雷雨大作,出了場才知道,還下了冰雹。回家的路上,看到田野裡成片成片倒伏的麥子,像一位受傷的無助的母親,讓人心疼不已。野莊西邊的鄰村叫河裡,出過一起命案,一具無名男屍被捆綁著扔進我們常摸魚撈蝦的河道里。這在當時是轟動全縣的大事,公安局去人就地解剖,周圍幾個村裡的人全去觀看。解剖過程很瘮人,傳的很邪乎,眼睛、內臟都取走了,說警察局的機器能將眼睛裡最後見到的人影取出來,從而找到兇手。屍身的其餘部分解剖後就地掩埋在小路與河堤的交界處。那地方,是我家責任田幹活、割草必經之地。那幾年,交界處的一小片麥子長得分外高,分外黑,分外茂盛,每次經過,心就撲騰撲騰直跳,覺得那些麥子就像一個個站立著的人,讓人頭皮發麻,從來不敢停留。

割麥子充滿了莊重的儀式感。麥收是僅次於過年的盛大節日,全村男女老少都在麥田裡,大人收割,小孩拾麥穗,麥田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生產隊要提前開會安排收割地塊的順序。大麥熟的早,小麥熟的晚;鹽鹼地、黑土地成熟早;黃土地黃的晚,最後收尾。割麥子的勞力數,趕車、裝車、卸車的人數,還有做飯、炒菜、送水、送飯的,有時兩三塊地同時割,更要安排妥當。安全的問題更是絕對不能放鬆,麥子怕火,一窪麥子一個火星就能全部引燃,這也是有過教訓的。即便麥垛之間也要留有適當的距離。抽菸的男人們要憋上一陣子了。農人們一年的希望和牲口們冬春的口糧麥秸都全靠這些麥子、麥秸。割麥子是令人疲乏、勞累而又充滿技術含量的活。貓著腰,輪圓胳膊,鐮刀在

陽光

下劃過一道光,一束束麥子便應聲躺倒,一隻腳配合鐮刀的推動,將割下的麥子移向前方,等一捆差不多大了,便單膝跪倒在麥捆上,將鐮刀扎進麥捆的屁股,然後抽出一小束麥稈,將麥穗朝下就像碼書一樣理整齊,再然後將手中的麥束一分為二,麥穗對麥穗很快地搭接擰一個圈,鄉人們將這個稱之為麥葽。這時候便將麥葽放在旁邊,一手抄起零散的麥捆一手用鐮刀挑起放在麥葽上,再次單膝跪地兩手分別抓住麥葽互相一擰,於是零散的麥子便成了一捆整體,一個麥個子就出來了。人不可貌相,一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割起麥子有時還不如瘦小的婦女。一人三五壟,地頭上找齊。隊長則在後面督查、提醒,誰的麥札高了,誰的丟穗多,毫不客氣。裝車的小夥子要選最能幹、最有力氣的,用鐵叉挑起一個個麥個子,喊著號子往車上扔,裝車的人則分層仔細碼放。哪個生產隊運送麥子的馬車在半路塌了垛,那是被其他生產隊要嘲笑好幾天的大事。白天割麥,晚上是不能休息的,老天不等人,要趁著天氣好,趕緊打出來,這樣才好晾曬。一旦趕上連陰天,麥垛焐了,全隊都要吃焐麥子,那還得了啊。打麥機噪音極大,往裡續麥子也很危險,鄰村就有把人的胳膊絞進去的。這也是收麥子過程中最髒、最苦的活。機器轟鳴,粉塵飛揚,整個場上的人衣服都溼得透透的,頭髮打了綹,摳一摳鼻孔,全是黑泥。有些麥子則攤在場裡,為了能曬透,需要到場裡沒膝深的麥秸裡不停翻。等到乾透了,牽著牛馬驢騾,拉著碌碡,轉圈碾壓。最後的麥秸要集中垛幾個大垛,餵養生產隊的牲口。

分了責任田,各家各戶割麥子也多多少少地保留了生產隊的模式和程式。爺爺、父親提前幾天磨好鐮,準備好草葽子,給地排車打好氣,一早一晚都到地裡轉轉,看看天氣、墒情和麥子的顏色,奶奶、母親則忙著收拾醃肉的泵子里長了綠毛的方子肉和鹹雞蛋、鹹鴨蛋,還要擀單餅、蒸饃饃。開鐮的那天中午,奶奶不顧小腳行動不便,提著開水、白餅、鹹鴨蛋、鹹肉,親自送到田間地頭。我曾多次參與家裡的麥子收割,爺爺、父親割五壟,我割兩壟,還老是趕不上趟,麥札也忽高忽低。以前的麥子多是長芒,一個上午下來,我手脖子上扎得全是血點子,一出汗,疼痛難忍。中午,樹蔭下的奶奶常唸叨,家裡原來有十五頃地,割麥子要請很多幫工,幫工們都是吃最好的,肉不夠吃哪行啊。我知道,奶奶心中有一個心結一直沒有開啟。文革中,把所有的地主、富農都刻畫成劉文彩,別人家情況我不知道,起碼我家遠非如此。一隊的楊姓長工同我家保持了一生的友誼,即便文革期間,也常常趁夜深人靜偷偷到家裡探望爺爺。1989年5月,在爺爺的葬禮上,他痛哭流涕,如失親人。在這裡,我沒有翻案的意思。時代發展和評價標準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如今,馬雲等社會精英,要按昔日標尺,也是萬惡資本家,剩餘價值的理論也適用於他,只不過世事變遷已今非昔比。

經歷秋涼,冬寒,春暖,夏熱,由一粒麥子回到一粒麥子,跨越四個季節,三百多個日日

夜。麥田裡幾無雜草,偶爾有一棵芙苗秧爬上枝頭開著粉紅的喇叭花,與一片金黃的田野形成鮮明的對比。割麥子的過程也有很多驚喜。突然會竄出一隻野兔,在一片驚呼聲中有人扔下手中的鐮刀追上去,也有家裡的土狗上前追逐。只有那些叫細狗的家犬捉得住成年野兔。小兔子幾乎每年都能捉上兩隻,佈滿黑點的不知名的鳥蛋也是常見之物。小野兔很難養,弄回家去,不吃不喝,一兩天就死掉了。放在炕上包在棉絮裡的鳥蛋也從來沒有孵出過,但我們幾乎年年重複這樣的過程,樂此不疲。一串串已經變黃的馬匏也讓我們不勝驚喜。找一些沒有完全成熟的青穗,揪上兩穗,放在手心兩手狠搓幾下,吹去麥殼,綠綠的、胖嘟嘟的麥粒就躺在了掌心,捂到嘴裡一嚼,甜絲絲,很筋道。也有人掐一些青穗拿回家,在鍋底燎一燎,也叫燒麥子,搓一搓,又香又甜。運完麥子的麥田才會讓人撿拾,叫放圈。有的麥地割得毛躁,橫七豎八丟穗多。小學時,學校組織撿麥穗,拾了三天,最後分了一毛七,同班女生李愛珍很是能幹,分了八毛九,讓人羨慕極了。初中一年暑假,跟著父親去南站鎮糧所賣麥子,糧所的一個一臉橫肉的人很粗魯,拿個粗粗的尖錐子直接捅裝麥子的口袋,一捅一個窟窿,麥子也灑一地,父親心痛得直咧嘴,還要陪著笑臉,請人家評個好等級。

生產隊一年一人300斤多斤的口糧,包括瓜幹、玉米、小米、高粱,麥子最多幾十斤。勞力少、孩子多的人家自然是不夠吃的,每到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父親就滿街借糧食。麥子,給我童年帶來最美好的記憶與享受。肉、油、麥子,是最美好的三種食物,卻只有麥子,久吃不厭,吃多不傷。麥香,是其他食材難以帶來的素淡之香,熨帖著味覺與身體。裝病裝秧,想喝麵湯。小麥用最好的瓷缸存放,麥面的麵缸要放在奶奶屋裡。老人、孩子頭疼腦熱,母親就挖半碗白麵,揉成一個面季子,與玉米麵窩窩一起蒸。掀開蒸籠的剎那間,就能聞到麥子獨特的一縷香味。待水霧散去,那個饃饃在一鍋黃色玉米窩窩的環繞下,那麼耀眼,那麼卓爾不群。

即使再窮的人家,過年蒸乾糧也要蒸兩鍋白麵饃饃。因為年後要待客,白麵饃饃是必備之物。走親戚都知道要留一點飯量,各家都不寬裕(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吃上一個饅頭,就說飽了,主人再推讓也不吃了。菜也是如此,都吃光了顯得主人待客不周全,也都知道,幾個嘴饞的孩子還在廚屋裡眼巴巴地等著。飯後送客,親戚剛出大門,這邊看誰跑得快,一個逮一個盤子,風捲殘雲,舔得乾乾淨淨,省得刷了。那時常講一個外甥走姥孃家的故事。姥孃家上了一個粉皮燉白菜,粉皮是很厚的那種,鋪在盤底,白菜在上面。懂事的人只會叨菜,粉皮明天還要待客。外甥不知道這個,看著都不吃粉皮,端過來盤子就扒拉著吃了。妗子那個心疼啊,又不好說別的。說來世界萬事萬物真是奇怪,地瓜幹是白的,高粱也是白的,熟了就黑乎乎的,小麥則越熟越白。地瓜窩窩板結如土,味同爵蠟;玉米窩窩乾澀粗糙,握之即碎,入口難嚥;饃饃則溫和暄軟,入口即化。都是一樣的糧食,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父親是生產隊裡的飼養員,冬天,麥秸是牲口的主要飼料,那些大牲口(馬驢騾)偶爾加一些從微山湖拉來的湖草。白天,用切刀一截截從麥秸垛上切下來,然後用鍘刀鍘成兩釐米多的小段。麥秸經過碾軋,葉子早已脫落,只剩主幹,非常潔淨。鍘好的麥秸堆放在一大間敞門的屋子,常偷偷鑽進去,躺一會,爽滑溫暖。這些麥秸在送到牲口槽子前,還要放到撈草缸(一敞口大水缸)裡淘一淘。水缸裡的水夏天三天、冬天五天一換,倒了水,缸底會有20度多釐米的淤泥,淤泥裡還有讓人驚喜的寶貝:麥粒!每次換缸,就會有三斤多麥子的收穫,這是麥秸裡夾雜的麥子。三個飼養員輪流享受這種密不外傳的福利。缸裡撈草水,因為泡過很多麥秸和麥殼,水的顏色與醬油無疑,酸酸的氣味卻與醬油全然不同。當時有一個偏方,誰家孩子臉上青春痘起得厲害,舀一茶缸子撈草水,回家抹臉,效果明顯。我家大哥近水樓臺,去牛屋就抹抹,也不知有沒有用。

麥子的高產得益於良種推廣和化肥普及。1985年以後,鄉人們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白麵,這代表了鄉人食物結構的根本改變。當然,後來肉食的普及又是一個飛躍。那些長芒麥子已全被短芒葫蘆頭麥子替代。在麥子剛剛普及的那幾年,各村都有一個磨麵坊,磨面機後面拖著一個長長的袋子,印象很深刻,那可是村裡的重工業專案。見過卸開修理的磨面機,很是複雜,後來一些講究的人家開始吃出麩子的85面。

近些年,隨著種植結構的調整,老家大量的麥田被種上了果樹或樹苗,越來越多的

年輕

人外出打工,種麥子的人也越來越少,打麥場的麥垛子便成了稀罕之物。那些不肯罷休的老年人便在麥場的周邊開墾點土地種上了大蔥小蒜,那些當年麥田裡貓腰揮舞鐮刀的熱鬧場景已是不可挽回的

過往

。聯合收割機也早開到了

家鄉

,鄉人們不再受割麥、打場之苦累,轟隆隆,嘩啦啦,乾淨的小麥粒直接就出來了。外出的時候,也見很多地方更是省事,直接在柏油路攤曬麥子。麥子,在農人的眼裡,變得越來越平常,與其他作物已全然無異。

去年,在轉山西路的山師新村小區花壇,曾見一叢麥子迎風搖曳,我就像見到久違的親人。鄉人,就像麥子,一茬一茬,在村莊上生老病死,繁衍存續,平凡普通。他們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著自己的價值體系,在這套價值標準的指引下生長死亡。在城市化大潮中,鄉人們打工,求學,奔親,工作,娶妻嫁人。特別是女孩,很多遠離家鄉,生兒育女,就像一顆顆被運往他鄉撒播的麥子,在異鄉甚至是異國落地生根。野莊的村人已經有100多家在縣城安居,只是偶爾回村收拾一下老院,給樹木、花草澆澆水。這些年,在濟南,我遇到、結識了很多鄉人,甚至是村人,有的是朋友的朋友,有的是工作中無意遇到聊起,有的透過部落格、QQ、微信相識,藉助網際網路與手機,我們這些甚至從未謀面的人有了特殊的親近與信任。我這一口標準的“汶普”也使得我像一輛汶上的流動宣傳車,讓聽到聲音的人好奇、搭訕。就像詩裡說的:一切都似曾相識,甚至擦肩而過的問候,也充滿情誼,每一張笑靨都充滿親緣。

這是一個漂泊的時代。時代像一條奔騰的河流,挾裹著我們前行。自己何嘗不是一直在路上在流離、奔波,縣城,聊城,泉城,城越來越大,家越來越遠。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為了明晰或者模糊的理想,我們都在追尋一種別樣的生活。異鄉的掙扎與拼搏,孤苦與寂寞,更與何人說!返鄉一杯酒,淡看苦與累。一年過年,與親戚們在家裡吃飯喝酒,一親戚恭維我,說我家祖墳上冒青煙了,出了這麼大的官。好在自己清醒,我就一普通幹部而已,真是哭笑不得,也想逗逗他,說你這話不假,很多人見過我李家祖墳上的青煙。這回輪到他張大了嘴。我告訴他,我家祖墳南側,有一條三百多米長、三米多深的排水壕溝,近些年很多人把玉米、棉花、小麥等作物秸稈就堆在裡面。冬天趕集路過的人,個別使壞,故意丟個菸頭,常會引燃秸稈。由於秸稈半乾半溼,常要燒上十多天,且只冒煙不冒火,這不是青煙是什麼啊?!聽完我一席話,親戚的淚都笑出來了。如今,親友們偶爾在飯店聚餐,最後上面食,我都提議吃清水煮麵條,幾乎每次都能得到他們的贊同。我知道,在每個人心裡,都保留著小時候母親端過來的那碗香香的不放任何佐料的清水面條,那才是麥子的味道,那才是世界上最美、最幸福的味道。(作者:李繼峰  濱州學院紀委書記)

文章來源:摘自《故鄉的麥子》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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