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現在最可憐的人?
如果不走進現實,只在網上逛一圈的話,你感覺最可憐的人大概就是——
明星。
Sir寫過一篇普通人消失於國產劇的文章。(這年頭,拍國產劇的都是神仙嗎?)
不光是國產劇,普通而真實的生活,在網上也沒有什麼矚目的曝光量。
反倒是近來明星頻頻賣慘出了圈。
粉絲日常控評話術之一就是心疼giegie。
想懟嗎?
是。
流量造假、軋戲面癱、日薪208萬都成為冒犯大眾的導火線。
但也容易進入一個誤區:
看誰都是“戲子誤國”,明星賺錢就是原罪,一點有了點表露不容易的跡象就要人人喊打。
比如五一前,張國立發了這樣一條微博——
就是正常記錄生活和工作吧,就是辛苦過後,隨手拍拍月亮分享心情吧。
但評論卻是這個畫風——
好像因為是明星,所以天然就和“打工人”對立,所以沒有資格向我們談加班。
和“當我們忙著做各種致敬青年的策劃時,青年們正在睡覺”一起都該標狼打掉。
這,不必吧。
Sir知道,這時候一定有一種聲音說“雙標”。
“雙標”,現在已經成了支援簡單粗暴、一棍子打死的人,最愛拿出來的理由。
具體到“明星賣慘”這件事。
為什麼有的要被罵,有的卻能理解呢?
人緣?資歷?話術?
都不是。
今天這一篇Sir就要來聊聊,明星如何正確賣慘。
總結起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站在萬眾矚目中的明星,更是。
01
矯情式賣慘
代表作,Sir要首先提名張庭的這段表演。
袁隆平逝世這天,不少藝人將當天的娛樂活動取消。
但張庭的直播如期進行,不少網友留言呼籲停播。
張庭則在直播中淚灑當場:
一年365天沒有休息,從早上6點工作到晚上11點,事業家庭兩難顧,回到家還被女兒埋怨陪伴太少……
吃瓜群眾一臉問號了——
太忙了,太慘了,但,關我們什麼事呢?
這麼忙也不是為了給我們帶來優秀的作品,而是忙著做微商去了。
翻開履歷表,張庭的上一部作品還是2014年參演的電視劇《武媚娘傳奇》。
現在,大眾提起張庭。
除了第一次去一定會迷路的上海豪宅,就只剩下她和老公林瑞陽在微商大家庭上高喊的口號:“5月突破20億”。
明星的辛苦不是不能共情,但你不能完全不講業務,還讓大眾給你數錢數抽筋了的手按摩吧。
這種賣慘就是典型的——
沒多慘,使勁作。
《一年級》,排練打戲時虞書欣被婁藝瀟批評“嬌氣”。
楊冪出演的《逆時營救》曬出工作照,劃破皮,還是想說化妝師技術好?
楊冪段位比較高的是,她不是單方面賣慘,還懂得左右互搏。
比如丟擲過金句“每個人都很辛苦,你憑什麼要求別人瞭解你的辛苦”,立馬說出了反感明星賣慘的群眾心聲。
但她真的轉變了嗎?
還記得她一面曬漫畫腰,一面又說“白幼瘦是對女孩的不公平對待”。
這是既要賣慘,又要博反賣慘者的好感。
高以翔事件,大家在惋惜和憤怒。
張雨綺等明星這時喊出演員的高危職業屬性,而她列舉出來的“高危”包括:威亞,爆炸,網路暴力…。。。
威亞和爆炸不是片場需要的正常操作嗎?
還是說群演和替身吊威亞躲爆炸就行了,可別讓我們明星上。
什麼是真正的高危演員。
香港90年代,楊紫瓊一度成為亞洲片酬最高的女演員。
與這份片酬同比增高的是,楊紫瓊戲裡的動作危險係數。
當年,不把保險賣給成龍、李連杰和楊紫瓊,是香港保險公司一致的默契。
《警察故事3》裡,楊紫瓊沒有任何保護措施。
在兩輛行走的汽車間跳躍。
啪地一聲,位置沒落好,摔出了馬路地面。
還差點被後面的車子碾過。
電影《阿金》,楊紫瓊從18米高的橋上一躍而下。
摔傷了頸椎,渾身動彈不得。
以致於後期,許鞍華將這一畫面放在片尾。
打下這樣一句字幕:
“向楊紫瓊及對香港電影作出重大貢獻的武行致意。”
不要說專門的打星,就連“花瓶”都要經得起摔打。
這是撞得滿頭是血的張曼玉。
這是摔到快暈過去的林青霞。
當然了,Sir說這些,並不是要把現在的演員逼入真正的高危才罷休。
只是想談一個演員的標準。
“躺著賺錢”原本是打工人詼諧自嘲的幻想。
但如今,很多演員拿它當做信條,不斷降低職業的標準。
手蹭一點皮就發通稿,背臺詞就叫敬業。
一邊想要高片酬,一邊貪求高享受。
觀眾介意的真不是價錢。
而是不合理到讓人咬牙切齒的價效比,以及得了便宜還要賣慘再賺一波同情。
02
戰術式賣慘
論賣慘,郭敬明的表現也完全值得一張S卡。
《演員請就位》,被陳凱歌誇獎,淚灑現場。
因為我很少受到表揚,你知道嗎
2016年,《爵跡》上映三天後,票房遠低於預期。
路演時,郭敬明控制不住情緒大哭: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們才不會繼續罵《爵跡》?”
明明是觀眾罵作品。
但郭敬明總把概念偷換成“我”很慘。
搞得你都不好意思說電影不好看了,好像批評兩句你就成了“雪花”。
這一招pua式倒打一耙,把原本自己的不對,變成了對別人質疑的指責。
但觀眾總覺得哪裡不對——
你慘,怪我咯?
這裡的賣慘,成了對自己真實水平的掩護。
比如《我就是演員》。
宋妍霏表演完後,委屈地講述自己試鏡時,因為長相太具攻擊性而經常被否定的辛酸經歷,自己一年多接不到戲blabla。
然而張紀中直接提出了否定,直言宋妍霏接不到戲的原因是演技問題,表演不真誠。
上節目前,宋妍霏最為人知身份的也不是演員,而是穿搭博主。
同一檔節目的任素汐。
拍完《驢得水》成名後,任素汐有兩年的時間沒拍戲。
也是接不到好戲。
但任素汐的委屈恰恰相反,是演技好,卻因市場扭曲的選角標準備受冷落。
舞臺上的這段“訴苦”,任素汐重複了三次“我可以演得很好”。
努力地想向市場證明實力,卻更添一絲好演員的悲哀。
也正因此,徐崢才講出了那句經典的話鼓舞:
好演員的春天到了。
再比如另一檔節目:《演員請就位》。
張大大表演結束後,被爾冬升批評是小偷式的表演,硬生生把一出悲劇演成了喜劇。
或許是批得太狠,張大大套路地轉移話題,開始賣慘自己作為一個非專業人士,排戲有多辛苦。
又是失眠,又是掉頭髮,又是上醫院檢查。
但通通被爾冬升導演駁回:
你剛剛那解釋
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
誰沒有壓力啊
我們拍部戲沒壓力嗎
而輪到同一期上場的倪虹潔。
提到因為年齡,而遭遇的職業瓶頸和失落。
爾冬升的情緒是共情,措辭間,態度換成了安撫。
發現了沒。
演員可以慘。
但這個慘,必須是不合理的外部因素,是你本身已經很積極、很努力,卻一再被耽誤。
張大大呢?
是我沒演技,也不想努力提高演技,但你們可不能罵我。
不吃苦就先喊苦。
沒實力又巨嬰玻璃心。
這種賣慘的本質是,我還沒有最輕鬆地佔完所有便宜,我覺得我慘。
03
理解普通人,別利用普通人
Sir絕不是說明星們有名,有錢,就不能說自己是普通人。
相反。
明星一部分的可貴,正是接近普通人生活的能力——
在他們身上,投射著很多人對愛情的想象;
他們新潮的生活方式,成為很多年輕人的嚮往;
他們有時成為公共話題的擴音器,讓某些平時無法得到關注的話題被大眾討論。
普通人和明星,本不該有一道絕緣體。
我們關注的也不只是明星的星光,也是從他們身上找到自己的共鳴。
但很多明星一旦擺出“普通人”的身份。
不是理解,而是當成擋箭牌。
比如被批評穿搭風格不時髦,吳宣儀上升到“這個圈子女孩不被善待”。
這兩者之間的邏輯關係,簡直隔了一堆黑人問號。
普通女孩,面對很多不平等的現象,可以說自己“不被善待”。
但你一個明星,衣品被嘲,為什麼就來蹭她們的同情?
早在綜藝《讓生活好看》上,吳宣儀就說過:
“有人說我穿衣風格太亂,我就故意亂,說我鞋子太花,我就把整個系列全部買下來,依次穿個遍。”
一時間,Sir竟分不清這究竟是公主病,還是凡爾賽(一雙9550元人民幣)。
但偏偏吳宣儀正投射著一部分流量明星的心態。
發自內心為明星身份驕傲,有著強烈的階層意識。
既不想反思問題,擺著高姿態,又想和普通人產生共鳴。
明星只有把自己放在普通人的位置,才有機會談到“感同身受”四個字。
《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一季。
有一幕Sir每次看,都頗為感傷。
按照節目規則,淘汰的姐姐人選會在輸的一方中選擇,選擇標準是按觀眾喜好度排名。
袁詠琳從一開始就因為知名度問題耿耿於懷。
因為如果按照觀眾喜好度為標準,意味著自己沒半點勝算。
公演前三天,節目組宣佈了票選的規則,袁詠琳終於控制不住情緒,跑到走廊裡大哭。
事後採訪,她袒露十年的時間裡,她不斷失敗,習慣了不被人認識。
但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再沒有記憶點,就只能放棄做歌手,離開去另一個人生的職業舞臺。
觀眾也顧不上研究袁詠琳的收入多少。
那一刻,她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努力被現實擊敗的普通青年。
馬伊琍也曾發表微博長文《我們的母嬰室》,指出各地母嬰室的形同虛設。
“都批評如今的中國年輕媽媽們懶惰不肯母乳餵養、不親自帶孩子,可是現實狀況確實是整個大環境不夠體諒媽媽們。
……公共場所極缺母嬰室供哺乳換尿布,帶孩子出來一趟太不易。”
結果是不僅沒落得矯情的名聲,還一陣叫好。
原因很簡單:
這份慘,貼合大眾困境。
寫這篇文章時,觀眾代入的身份不是明星馬伊琍,而是母親馬伊琍。
明星社交媒體的傾訴翻車,說到底是長期處在虛浮的環境裡。
沉浸於萬人追捧的“溺愛”,逐漸喪失了接地氣的“情緒功能”。
觀眾有“鄭爽日薪208萬”的PTSD,藝人也有明星光環下的嬌慣。
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受人仰望。
把和普通人一樣的待遇,就當成了慘,
所以什麼叫合理的“賣慘”?
就是那種慘,不需要你主動要賣。
是我們都能體會的,打通明星與普通人的情緒交集。
理解普通人的境遇,承認自己也有真實平凡的一面,才是一個明星走近觀眾的前提。
別指望享受著明星的特權,又要來裝普通人的可憐。
佔有了與實力不成正比的收入,又讓辛苦謀生的普通人來共情不知滿足的利慾。
怎樣才不會被罵?
答案就是:做個人吧。
明白你已經具有了什麼不同於普通人的優勢。
也明白你無論獲得了什麼,也終究是與大家同樣平等的普通人。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編輯助理:罐頭蓋的日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