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劇場，好久不見，我是
彭寒
。
今天我們聊——
小電影
。
事情的緣起是這樣的。
前兩天我刷朋友圈，某遠在我家鄉成都的電影從業者朋友分享了這麼一個故事：
TA 參與制作的一部電影在院線上映了，不過只上映一天，並且整個成都市，只有兩家電影院在這一天內有排片。
於是 TA 叫上了自己家所有的親戚，風風火火地在趕往某地處偏僻的電影院，在這部電影唯一上映的這一天，包場看完了片子；並且，當演職人員表出現 TA 名字的時候，全場親戚興高采烈地和大熒幕完成了一張精緻的自拍。
實話實說，
我第一次知道還有隻上映一天的電影。
我一直以為所有電影都會在電影院裡待上一個月。
後來我查資料才發現，2018 年整個中國電影業一共完成了 1082 部電影，但在這之中，能在電影院裡有一定規模排片量的不超過 400 部。
當然，這個資料裡不包含變形金剛或者復聯這樣來自海外的排片大 BUG。
中國人一年拍這麼多電影，除了能在電影院集中上映的這 400 部，
剩下的都去哪兒了？都是誰在製作這些小電影？這些小電影又怎麼掙錢？
本期節目，我邀請到了我的兩位朋友，都是資深的小電影從業人員，來和我一起聊一聊關於
小電影
的話題。
週二劇場の小電影
點選下方音訊，收聽完整節目
/主播/
故事FM 彭寒
/嘉賓/
17 線小電影導演 黃梓航
18 線野生編劇 喬一峰
/BGM List/
01。 Into The Hole - 彭寒
02。 Love Shogun - V·A
03。 Universal Mugen - V·A
04。 Mukuro - V·A
05。 Samurai Summer - V·A
06。 Bushido Glow - V·A
07。 Samurai Heaven - V·A
08。 High Five - 彭寒
小電影自畫像
盆：
如果我們管，能在電影院大規模排片之外的所有電影，包括「院線電影」和「網路電影」都叫做小電影的話。小電影都去哪兒了？
黃：
網路電影
，或者說目前比較流行的說法，「網大」，肯定是佔大頭。電影會在影片平臺上以付費觀看的形式營收；
再有就是
藝術院線
，海外發行——這些片子天生就是為了參加影展，或者壓根兒就沒想過在中國大陸上映；
還有就是
電視臺
，比如央視六臺常常會放一些自制的電影，相信大家都看過。
目前這三種是主要的小電影流向吧。
說明：「網路電影」和「院線電影」其實不是一個路子，這裡為了方便，我們不做嚴格區分，也拿「網路電影」舉例說說現在小電影生存現狀。
嚴格來說，計劃走院線的電影，會有一部分仍然沒過審的情況出現（內審或技審未過）或者沒有經費做宣發投入，
基本上片方就放棄了，公眾就看不到了。
另外一些會選擇直接走網路分賬模式。
而一般的院線電影下映後，會進入到版權週期，後續版權會以
資訊網路傳播權
和
電視廣播權
為主，也就是你會在
影片網站、電視
上會看到。
盆：
除了發行渠道的不同以外，小電影在製作上和所謂的「大電影」之間，最明顯的區別在哪裡？
黃：
除了電影的發行渠道能夠把小電影從大電影的隊伍裡區分出來以外，
電影的製作成本
也從根本上決定了這個電影，在基因上究竟是小電影，還是大電影。
一般的大成本電影需要明星，需要大導演，需要大團隊，更需要大型的宣發造勢，這些都是成本，都需要錢。以最簡單的愛情喜劇片舉例，要想在院線裡大規模排片，很可能得 5、6 千萬往上。
而小電影，或者具體一點，網路電影、網大，現在一般預算是在 500 萬上下，當然也有過千萬的網大，或者 200 萬左右的低成本網大，都是有的。
盆：
劃重點的話，那小電影的幾個不可缺少的要素：
低成本，短週期，不爭電影院的排片。
小電影初體驗
盆：
很好奇的一點在於，當你們入行，或者說開始進行專業學習之前，你們心中的電影行業，有包含過小電影這個概念嗎？
喬：
說實話真的沒有，
我少年時代對電影行業的想象就是好萊塢。
看到電視裡出現過好萊塢的攝影棚，工作室，專業的劇組，覺得自己想要進入的電影業也就應該是那個樣子。
但真正進入這個行業之後發現，不管是自己曾經的想象，還是學校老師交給我的東西，都和真正的行業現狀沒有什麼關係。
黃：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大學的時候被老師抓去拍過普法欄目劇，很誇張。
因為預算有限，我一個人基本就是一個劇組
，左手扛著攝影機，右手舉著話筒杆，腳上踢著軌道，完成了一整集的拍攝，整個人非常懵逼和崩潰。關鍵問題這還是和老師一起做的活。
後來才發現，這樣的不規範，責任混淆，分工不到位，在整個行業內都是很普遍的。誰最有話語權，整個組的做事方式就由 TA 決定。
有一次某當紅藝人找到我們，因為那段時間在微博上天天被人罵，心裡有點鬱悶，就跟我們說網路暴力是一個好話題，能出好故事，你們想想網路暴力怎麼能變成一個劇本。
就這樣，會開了三個小時，什麼多的資訊都沒有。
要知道，好萊塢甚至是有劇本經紀人的，只有完成的，優質的劇本，才能更有機會獲得更大的資本和更專業的團隊。
多說一句，網路暴力那個專案當然是沒有下文了。
錢，和小電影，和錢
盆：
在小電影的世界裡，最受資本青睞的，是哪一類故事？
喬：
最近經典名著 IP 改編很火，當然不是一般的改編，你得加上「
高概念」
。
所謂高概念，舉個例子吧。
武松打虎，是經典名著吧。現在我把這隻虎變成機械虎，蒸汽朋克那種風格的，這個就是高概念。
有噱頭作為大前提，只要你能把故事給圓上，這就有搞頭。
因為說白了，
噱頭對於錢來說，很重要。
黃：
3 年前我曾經拍過一部片子，叫《房事百科》，不要多想，是一個賣房子的故事。我片子都拍完了，甲方爸爸跟我說，不行，最近流行色情，暴力，恐怖，你給我加上，俗稱「槍、車、球」。
於是我就給他加了幾場戲，內容是這樣。雖然這是一個賣房子的故事，但是這個房子是凶宅，鬧鬼——你看恐怖有了吧；並且，這個鬼還殺人——你看暴力有了吧；最後，這個鬼，只在男女啪啪啪的時候殺人——你看色情也有了吧。一個不少。
講真拍到最後我很生氣，怎麼能這樣搞呢？我一個藝術家，怎麼能幹這種事？
但後來事實證明，從觀影資料上來講，這是我最賣座的一部電影。
資本是希望找尋規律的，是跟風的。如果有人抓住某一個點，成了，那麼接下來一段時間，就會有大量的模仿者，甚至是蹭 IP 的電影。
黃梓航 3 年前導演的電影《房事百科》
喬：
蹭 IP 是小電影特有的一種生存手段，正因為成本低、週期短，電影拍攝才能迅速對熱點作出反應。
比如有一陣媒體嚷嚷著《三體》要拍電影了，當時很快網上出現了一部電影叫《三休》。也許你壓根就沒讀過《三體》，只知道這本書好，那這個電影一上，保不齊一個眼神不好你就買票了呢？
類似的還有馮導的《我不是潘金蓮》出來以後，各種《你是潘金蓮》《誰是潘金蓮》紛紛上線；周星馳的《美人魚》大火，網上隨即開始出現《我的美人魚》《美人魚歸來》……
中國小電影的前世今生
盆：
為什麼中國會拍這麼多小電影，小電影在中國的啟蒙是從哪裡來的？
黃：
我個人意見，這個是從九十年代港產片來的。
成龍大哥 7 天拍 1 部電影，周星馳導演 1 年 20 部，就是小快靈，低成本，短週期。
我曾經看過《國產凌凌漆》的谷德昭導演的一個採訪，詳細還原了他和資方解釋《國產凌凌漆》的全過程，我發現這就是我們現在和這些小電影資方交涉的套路，一模一樣。我要有 James Bond，但是我經費不夠，我就來國產的，稍微次一點，把 007 特工給一個國產的高概念。
盆：
我同意，不過我覺得網路影片的興起會不會也有關係。
我印象很深有一個影片叫《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從《無極》這個電影出發，重新講了一個故事，當時引起了很大轟動。
2006 年，胡戈惡搞導演陳凱歌的新作《無極》，一度引發網民狂歡
黃：
這個邏輯也是通的。因為有了《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大家都關注，都開始做網路影片，到後來資本介入，覺得老電影素材太 low 了，開始慢慢自己演這些影片。
從這些影片名字的變遷你也能看出來，從影片，到短片，到微電影，再到現在的網路大電影。
盆：
最後一個問題，小電影像目前這樣大量的存在，對從業者來講是好是壞？
黃：
這個問題很看個人。
相比於只有有錢人才能拍電影的時代，小電影帶給了我們更多的機會，無論是 17 線小導演還是 200 萬的小資本，他們都有機會去拍自己喜歡的東西，至少機會是鋪開了。
當然這其中有些人會覺得說，錢這麼少，片子拍的爛是應該的；
但同時也會有人覺得機會得抓住，他在小成本和短週期裡，試著搏出超出預算預期的片子。
所以小電影真的，是機遇，也是挑戰。
但就像「故事FM」一樣，以前大家只能聽廣播，不管生產方還是聽眾，渠道都是壟斷的。但現在有各種各樣的播客，大家可以選擇，無論對誰，這都是個好事。
一起來看一場電影
今天很高興能和
十七線導演黃梓航
和
十八線野生編劇喬一峰
一起探討了一些關於小電影生態的基本問題。
其實聊到最後我有些感慨——
感覺有些敬佩這個概念，以及這個概念後面的電影人吧。
雖然是小電影，但背後都是一群認真做事的人；
只要認真做，當然值得敬佩。
鐺鐺鐺！我們三個的電影局還沒完！
節目最後我們也給大家準備了一個福利，
7 月 11 日本週四晚八點鐘
，我們三個會在
移動電影院 App
上，組織一場專屬「故事FM」聽眾的
線上放映會
，放映的是一部非常典型的青春愛情類電影，名字叫
《薄荷》
。
誰的青春還沒有過幾個難忘的夏天呢？
屆時我，黃梓航還有喬一峰將會在線上和大家一起連麥互動，一邊看電影，一邊繼續聊電影！
時間：7 月 11 日 本週四晚八點
活動：移動電影院 APP 線上放映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