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五
李迪忠厚，丁謂狡詐。勢同水火的同事在一個辦公室裡，吃虧的自然是李迪。李迪上班的心情猶如上墳，上完墳還要採坑，大坑套小坑，坑裡還鋪著釘。李迪的心情寫在辦公室的牆上：灰心緣忍事，霜鬢為論兵。每一次從坑裡爬出來，他都在牆上記錄，一面牆讓他快寫滿了。
後來的後來，晏殊搬了過來，拂去牆上的塵埃，看到牆上的心情感慨：都說海水又苦又鹹，最苦是李迪前輩的心：慘慘高槐落，悽悽餘菊寒。粉牆多記墨，聊為拂塵看。職場這個江湖上，每個人都會遇到丁謂這樣的同事，採坑躺槍的事兒誰都不能倖免。這是後話。
讓李迪煩心的不止是丁謂，還有八王趙元儼。《清平樂》中他無理取鬧作天作地的場面，讓我秒懂為什麼歷代帝王為了確保王位無虞，喜歡從身邊做起，把一母同胞、同父異母兄弟連趕盡殺絕。因為他們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對王位政權構成隨時顛覆的威脅。這個八王倒是熬到宋真宗的大結局，他大搖大擺來到皇宮說是為宋真宗侍疾。說是侍疾卻是從上至皇后劉娥，下到太醫、小黃門百般挑剔，還瞅著機會拉著皇太子趙禎神秘兮兮說：奶奶不是你的親奶奶，爹是你的親爹，你親媽是誰，知道嗎？男人一旦搬弄是非，比大媽們還八卦。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親兄弟侍疾，也有時間限制。可是趙元儼卻遲遲沒有離皇宮的意思，宮裡沒有誰敢站出來讓他回家，洗洗睡吧。一些大臣甚至都已經開始揣度趙元儼是不是有別的想法，老皇帝不省人事，小太子剛剛10歲，政權更迭的節骨眼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李迪是宋真宗最信任的大臣，關鍵時候他再次啟動超強大腦，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小黃門端著一盆溫水要去給躺在病榻上的宋真宗洗漱，從李迪跟前經過時被他攔下來，李迪拿起案子上的筆蘸上濃墨在盆子裡一陣攪合，清水瞬間變成墨水。李迪在小黃門耳邊如此這般。小黃門端著盆子快走到趙元儼身邊時驚慌失措大喊：不好了，有人下毒了。大家都睜大眼睛，看著盆子裡的墨水，然後目不轉睛盯著趙元儼：是你，是你，就是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趙元儼百口莫辯，為了自證清白他沒有下毒謀害皇帝，灰溜溜出了皇宮回家本想洗洗睡了，卻心有餘悸，噩夢連連。
李迪打發了趙元儼，這邊丁謂又不消停了。宋真宗勉強撐起病體主持召開晨會，卻一言不發，他已經部分喪失語言功能和判斷力。丁謂在下面滔滔不絕，說完之後望著宋真宗說陛下要是同意提拔林特就不說話，如果不同意就告訴老臣。宋真宗看著他一言不發。丁謂連忙退下，回到辦公室，大聲對對李迪說陛下已經同意提拔林特了，你怎麼看？李迪說我用手看，邊說便抄起案子上的笏板對著丁謂那張自鳴得意的猴臉擲了過去。辦公室瞬間變身戰場，同事們站隊的站隊，吃瓜的吃瓜。
林特是丁謂的心腹，奸詐陰險笑裡藏刀，丁謂藉著宋真宗口不能言神經錯亂矯詔提拔林特，李迪心裡門清怒不可遏，兩個重量級大臣文臣武鬥，朝綱朝堂國體政體都成天下人的笑話，此時宋真宗自顧不暇，皇后劉娥主政，她氣得花枝亂顫，臉上的卡粉簌簌往下掉，傳下指令把李迪、丁謂被貶了。李迪被貶到鄆城，楊億發配丁謂的詔書還沒有寫好，就又接到丁謂官復原職的最新指示。楊億很鬱悶，堅決不寫這個檔案。丁謂複用這其中的貓膩連天漢橋旁邊賣燒餅夾肉的老王都清楚，一干人圍在他的店鋪八卦：還不是開罪了劉娥，李迪才落得這個下場。當年宋真宗和李迪商議想立劉娥為皇后，李迪堅決不同意。劉娥都記著呢，該種的瓜種了，該隔的韭菜割了，秋後不算賬，還能幹什麼？
丁謂洋洋得意回到原來的辦公室，開始謀劃如何收拾李迪。李迪到鄆城沒多久，宋真宗駕崩，朝廷下詔把李迪貶到衡州，禁軍頭頭王仲宣拿著聖旨到鄆城負責押解李迪，這廝到鄆城之後，大小官員見了一遍，唯獨不見李迪，李迪心裡沒譜，揣摩他是來結果自己的，不如自我了結免得受辱。李迪自絕幸虧發現及時被救了回來。王仲宣這時候冒出來見李迪，他無比陰險指著窗外：李迪，你看多麼藍的天，你真的應該融化在那裡。你為什麼還在這裡呢？怕了吧，堂堂大宰相，也一樣貪生怕死。經歷生死之後，李迪想開了。他給老王一個表情：活就看。好啊，不信我玩不死你。
同事們偷偷來看望李迪被王仲宣發現後直接開除，當地百姓敬仰李迪的為人給他送來食物果蔬，要不被王仲宣扣留，要不放在烈日下暴曬發餿才讓李迪吃。虎落平川真正遇到惡犬的機率卻不多。李迪遇到這隻惡犬，有計劃有預謀一步步往絕路上逼李迪。
山重水複疑無路，幾近絕境的李迪遇到他生命中的守護神——鄧餘。鄧餘是一個遊俠，行走天下見多識廣，在京城天漢橋老王燒餅夾肉鋪子聽八卦的人就有他，他悄悄回到家鄉，靜待時機，靜觀其變。老王作妖的事兒傳到他的耳朵裡，他提著一把劍直接攔住王仲宣：你丫想殺李迪是吧？殺李迪不就是好跪舔丁謂。你敢殺李迪，我就敢殺你。不信你試試，反正爺不怕死。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姓鄧的又是一條好漢。你算什麼狗東西，丁謂連狗糧都沒給你撒過一把，你就在爺的一畝三分地上使盡陰毒下流的手段殘害忠良。爺手裡這把劍都比你通人性，要不是我按著早就結果你了。此處有掌聲，還有臭雞蛋。
王仲宣不敢再嘚瑟李迪。來時丁謂授意是讓他逼李迪自戕，偏偏半路上上殺出了鄧餘，他只好拿出李迪被貶衡州的詔書，即日押送李迪啟程。出了鄆城，來到一個小樹林，王仲宣剛想鬆一口氣。前面有個人攔著去路，是鄧餘：爺閒著也是閒著，跟你到衡州走一趟，你滴明白？鄧餘馬上矮了下去，這個橋段是不是很熟悉，被施耐庵前輩借用到《水滸傳》了。正義之所以遲到，是為了尋找子彈的方向。躺槍的是無辜，擋槍的是正義。
躲過這一劫，李迪峰迴路轉，他被小皇帝趙禎召回京城，和被貶崖州的丁謂擦肩而過。李迪像個老村長笑眯眯說：我又回來了。丁謂灰溜溜像每次劇終時的灰太狼：我還會回來的。他到底也沒有回到京城，機會主義的下場在失去機會之後，將不再有任何機會。宋仁宗趙禎很敬重李迪，給他高位安享晚年，去世後親自給他寫碑文：遺直之碑。看來做人還得善良，還得正直，因為你做的時候除了天在看，還有許多你看不到的眼睛，在看著你，把你看成歷史和記憶。
參考資料：《宋人軼事彙編》丁傳靖 中華書局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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