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盎和晁錯,誰才是大漢的社稷之臣袁盎和晁錯,誰才是大漢的社稷之臣

袁盎和晁錯都是西漢名臣,兩人同一年出生,去世又僅相隔四年。在那個還沒有罷黜百家的時代,二人還都尊儒術,是文景時期朝堂上影響力最大的重臣之二。兩人的履歷很是重疊,太史公幹脆將兩人並列在《袁盎晁錯列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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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上輩子估計就是冤家的兩人並不惺惺相惜,事實上兩人是一生的政敵。袁盎和晁錯幾乎從不會出現在同一場合裡,若袁盎在,晁錯就走,反之亦然,這事還成為朝野間的頂級八卦。袁盎後來被罷官,就是晁錯運作的,七國之亂爆發後,晁錯就想給袁盎安一頂謀逆的帽子。而晁錯的會死也離不開袁盎的推動,晁錯最後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腰斬以撫慰叛亂的藩王,像極了後世的袁崇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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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盎無疑是這場二人之爭的最終勝利者,而且以名望和口碑而言,他也是表現更優的那一位。然而,黨爭的勝利者從來不一定就是忠臣或者社稷之臣。即使是間隔僅五十餘年的太史公,在一切雲霧消散後,也不敢對二人的忠奸蓋棺定論,只是各打五十大板了賬。袁盎曾對“社稷臣”的定義有過精彩的論述。

漢文帝剛即位時,對有擁立之功的丞相周勃尊崇有加。在朝會結束時,文帝經常親自送他離開。當時僅是中郎的袁盎看不過去,他找機會向文帝進諫。先問文帝,周丞相屬於什麼型別的臣子?文帝答道,周勃是大漢的社稷之臣。袁盎則不以為然,他回道,周勃只算是功臣,稱不上社稷之臣。社稷之臣應該與國君共進退,主在臣在,主亡臣亡。想當初呂后當政,荼害劉氏,周勃身為太尉,卻聽之任之。呂后死後,眾臣蜂擁而上,彼時周勃是軍隊主官,自然評他功勞最多。所以,周勃的地位是形勢使然,皇帝不需要對他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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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在袁盎的世界觀中,社稷之臣要忠君忠國,不畏奸佞,而且要表現出超出一般人的氣魄和能力。需要注意的是,這個定義不能以現在的眼光看,定然要結合時代背景。

現在就以這個定義為標準看看,袁盎和晁錯,誰更符合社稷之臣的定義。

忠君忠國

袁盎和晁錯的從政起點完全不同,袁盎出身並不好,乃父曾落草為寇;而晁錯出自書香世家,文學底蘊深厚。袁盎先是投到呂祿門下,成為呂黨的一員,後來走周勃的門路洗白了身份。晁錯以文才知名,以東宮屬吏為起點,逐步成為未來的景帝最信任的人。

在忠君這個問題上,二人明顯有著不同的理解。

袁盎敢於直面指出皇帝的錯誤,不會曲意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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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提到,文帝高看周勃,身受周勃恩惠的袁盎卻在皇帝面前貶低他。後來周勃被人狀告謀反,文帝打算問罪與他,可袁盎又出來反對,力辯周勃無罪。還有一次,文帝去霸陵山遊玩,袁盎隨行。下山的時候,文帝玩心大起,下令車伕加快趕馬,享受一下飛翔的感覺。袁盎立馬站出來反對,勸諫文帝是國君之軀,不能玩懸的,文帝只得作罷。袁盎最剛的一次是直接撅了景帝和竇太后,竇太后想立愛子梁王為皇太弟,還說動了景帝。可袁盎堅持嫡長子制,不但在朝議上直言反對,還找上竇太后劈頭蓋臉教育了人家一頓。袁盎之剛,世所罕見。當然這裡面的代價也很大,袁盎最後就是死在了梁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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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盎次次進諫都是在為國君著想,落下直臣的美譽。然而文帝明顯並不喜歡這樣“心向國君”的臣子,後來文帝找了個藉口把他打發到外地為官了。袁盎先是隴西都尉,後升遷到齊國當相國,後來可能覺得還是離得太近,文帝又派他到更遠的吳國為相。

晁錯的仕途要比袁盎單調得多,文帝時期出仕,後面幾乎都呆在東宮。他是儒法雙修,志在天下,琢磨的都是輔君治國之道。對於太子和皇帝的私事,遠沒有袁盎上心。晁錯在東宮任職期間,就御邊、削藩、興農都上了不少很有建設性的奏疏。除了參謀國策,晁錯的興趣都在治學上,在漢初的文學領域,他是僅次於賈誼的存在。擱到現在,晁錯就是一個心懷天下的文藝青年。

文帝對晁錯很是欣賞,但也止步於欣賞。他的策論很多都激進超前,缺乏可操作性。比如晁錯建議以“以蠻夷攻蠻夷”,即招納擅長騎射的胡人士兵,建設步騎協同的複合軍隊。想法不錯,可這需要以雄厚的國力為支撐,可此時的漢帝國還沒有漢武時的強盛氣象,難以施行。晁錯還主張儘快削藩,減少諸侯國的土地和人口。這自然也是於社稷有利,可過於輕視諸侯國的力量,強制削藩會帶來國家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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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覺得晁錯將來會是個能臣,但現在還不是。他尚需打磨,留給下一任皇帝正經不錯。所以,在文帝一朝,和到處奔波的袁盎完全相反,晁錯幾乎就在長安沒有動過窩。

袁盎關注細節,晁錯著眼天下,都可以說是忠君忠國。袁盎可能覺得晁錯好高騖遠,晁錯也會認為袁盎矯揉造作,或許這是他們彼此敵視的深層原因。

細細品味袁晁二人的作為,就會有一種感覺,袁盎更像先秦時期的家臣,而晁錯更像後世的儒臣。袁盎做事的著眼點始終是皇帝,忠的是君;而晁錯看重的是皇帝統治的天下,忠的是國。

不畏奸佞

袁盎在給周勃下定義時,提到了一點,周勃面對跋扈的呂氏,沒有為皇室挺身而出。這樣軟弱的見風使舵者,稱不上社稷之臣。在這方面,袁盎很有發言權。

袁盎喜歡懟上級,甚至連皇帝都可以懟,自然更不會怵那些權臣和佞臣。文帝身邊有一個叫趙同的宦官很得寵,他和袁盎不對付,經常在文帝面前說袁盎的壞話。這時的宦官雖然沒有後世的威勢,可作為皇帝的身邊人,能量也是不小。袁盎可沒想著怎麼去緩和關係,而是要在皇帝面前公開矛盾,逼文帝做出選擇。有一次文帝坐車出行,將趙同也帶在車上。袁盎借題發揮,立刻上前攔住車鸞說,和皇帝同坐一車的都是天下豪傑,雖說現在大漢沒什麼英雄,可也不至於跟一個“刀鋸餘人”坐在一起吧。所謂的刀鋸餘人,想必大家都懂啥意思。文帝當時也有些尷尬,哈哈一笑,命趙同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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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可以佐證袁盎不畏權勢的例子,當時文帝寵愛慎夫人,有一次帶著她和竇皇后出行。負責安排座位的袁盎堅持尊卑有序,特意將慎夫人的座位往後面拉了下,使之落於皇后之後。慎夫人當時很生氣,不肯就坐,文帝也很是不悅,一場遊玩不歡而散。事後袁盎抓著此事不放,勸誡文帝以呂后為戒,若讓慎夫人和皇后生下嫌隙,文帝百年後,竇皇后恐怕就會加害於慎夫人。文帝覺得他說的也在理,還讓慎夫人感謝袁盎。

這兩件事為袁盎贏得了直臣的美譽,但他前後的所作所為並不是那麼統一。首先,袁盎是以呂黨身份入仕的,在要阿不阿附呂黨這一點上,他還不如周勃。其次,在他出任吳國相國時,雖然他早就聽聞吳王有造反計劃,但他害怕吳王報復,從不敢向朝廷告發,還私自收受吳王的賄賂。這兩件事是袁盎從政生涯的兩大政治汙點,也是他也沒那麼剛硬的佐證。

回頭再看上面說的兩件事,袁盎埋汰趙同,更多是為了報私仇。另外他在慎夫人事件中,雖然得罪了慎夫人中,但也討好了竇皇后,後來還主動同慎夫人緩和了關係,其用心並不純粹。歸根究底,袁盎還是在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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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盎從吳相的位子上辭職,在回長安的路上偶遇丞相申屠嘉的車隊,袁盎下車執禮,申屠嘉卻只是在車上答話。袁盎覺得很丟人,事後思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非要上門找申屠嘉說理,最後好說歹說讓申屠嘉認了錯。袁盎做事,事事從自己名聲著想,這樣的剛硬著實刻意了些。

至於晁錯,一他對袁盎關注的這些“小事”向來不在意。最能體現他“不畏奸佞”的,便是他對削藩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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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藩是晁錯最大的政治理想,他認為藩國政治是對漢朝長久統治的最大威脅,必須嚴格限制藩國的土地和人口。削藩在歷朝歷代都是敏感問題,諸藩王可不是能隨意拿捏的,文景時期漢朝有一百多個郡,但直屬中央的只有二十多個,大部分郡縣都歸屬於諸王,尤其是在舊六國佔據的關東,幾乎全是藩國領地。這些藩王天高皇帝遠,還有錢有兵,脾氣都大的出奇,幾乎無人敢惹。袁盎正是懼怕吳王殺他,才不敢披露他的反跡。在這一點上,晁錯要比袁盎更勇敢,他不但預料到吳王會反,還要更進一步幫皇帝和天下消除這個威脅。

晁錯曾給文帝上過關於削藩的奏疏,不出所料招來親藩王派和持重派的反對,文帝也不想破壞國內的安定局面,就沒再搭理。可晁錯沒有氣餒,而是把希望放在了太子身上。景帝上臺後,晁錯先是任內史,不久又升為御史大夫,不到三年就位列三公。景帝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晁錯沒有宰相之名,卻有宰相之實。

晁錯適時再次推出了他的削藩策,誓要在景帝一朝消除藩國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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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藩會得罪藩王,不但自己可能會死,連家族都有滅族的危險。晁錯很清楚這一點,他的父親也明白,便勸他不要這麼激進,然而晁錯不為所動。老父見說不動兒子,竟就此服毒自殺了。即使如此,晁錯仍然不改初心。太史公寫到這裡也很動容,最後忍不住給晁錯加了句評語——“家危國泰”。

晁錯這麼執著地削藩,並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要說求名,他因堅持削藩得罪了一大票人,甚至害了父親;要說求功,就憑他和景帝的關係,封侯拜相只是時間的問題。晁錯的堅毅,確實值得敬佩。

膽魄才幹

袁晁二人可以說都是幹吏,要不然也不會成為朝廷大員。要是做個比較,用現代的標準來說,袁盎情商更高,晁錯智商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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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盎雖然屢屢跟上司抬槓,但其實情商並不低,做事始終留有餘地。對周勃就是很好的例子,先是貶低,後來又出來說好話,攢足了人心。吳王強橫,他就夾起尾巴做人,申屠嘉心軟,他就以理服人。遍觀袁盎的傳記,說的都是他為人處世的言行,好似一部《論語》。然而要說他出仕幹了些什麼實事,記載卻少的出奇。

提到他做官能力的有兩件事,一是在任隴西都尉時,甚得人心,離開隴西的時候百姓都不捨相送。二是七國之亂爆發後,袁盎聯合眾大臣力主殺晁錯以求叛軍止戰。晁錯被殺後,袁盎赴叛軍求和,結果叛軍根本沒有停戰的意思,還將他扣留了。好在叛軍中有舊部施援,袁盎得以逃回長安。這兩件事都能說明袁盎善於拉攏人心,可要說才幹,也顯不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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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對袁盎的能力也不是很信任,七國之亂平息後,袁盎出任楚相,他曾就國事上過幾個奏疏,景帝基本都沒搭理。景帝對他不滿是其一,奏疏沒什麼亮點是其二。

晁錯的情商相比袁盎差得很多,要不然也不會得罪那麼多人。他是景帝最寵信的臣子,卻也是朝野上最被孤立的人。晁錯在還只是不入九卿的內史時,就對所有的國家大事都要發表意見,絲毫不顧及其他人的面子。這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令眾臣無不側目。

還有一件事,晁錯可以說了犯了眾怒,最後把一位丞相都搭了進去。他的住所跟皇宮隔著太廟,為了往返方便,晁錯就在太廟開了個門。大臣們很是不忿,時任丞相的申屠嘉聽說後,是又怒又喜,怒的是晁錯竟然擅自破壞太廟,喜的是晁錯終於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了。申屠嘉於是決定找景帝告狀,就算治不了死罪也得讓他掉層皮。好在晁錯提前獲知訊息,提前找景帝稟明瞭此事。申屠嘉再來告狀時,景帝不以為意,還幫晁錯把這事掩過去了,說他毀的只是普通牆壁,和太廟沒什麼關係。申屠嘉羞憤難當,只能謝罪而去,不久就活活氣死了。晁錯但凡肯就人情方面多想一點,也不會為了自己方便而去太廟牆上開洞,只能說他把自己的能力值全放在智商上了。

除了著名的削藩策,晁錯還提出過很多治國方略。比如移民實邊,鼓勵內地民眾開墾邊疆,並積極吸納胡族參軍,以匈奴制匈奴。還比如重農貴粟,重視農業生產,必要時候還要減租降賦,同時抑制商業,維持物價穩定,保障各地糧食供應。如此種種,如果七國之亂不發生,相信晁錯會成為一代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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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錯最受詬病的地方,自然是削藩太過急功近利,逼反了七國,弄得漢朝一度岌岌可危。晁錯其實對這個局面早有預料,他早就對景帝說過,削不削藩,藩王們都會造反,儘早削藩,還能掌握主動權,危害自然就小一些。可晁錯沒有料到的是,景帝的決心沒有那麼大,也沒預料到叛軍實力這麼強,而且藉口竟然是“誅晁錯,清君側”,而他就是那個“君側”。

就是因為沒料到這兩點,晁錯敗了。

晁錯,就個人而言,他是失敗的,但他的事業最後是成功的。袁盎在個人方面則是成功的,事業則談不上失敗或成功,因為他沒有事業。晁錯是個標準的文人,可行事卻像個莽夫,認準了目標就不管會得罪多少人,也不管自己會付出什麼代價。袁盎出身草莽,做事卻極有法度,內柔外剛,儘管經常懟天懟地,這樣的一個人口碑卻極佳,真是奇哉怪哉。

這兩種不同的人,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社稷之臣?放在不同的歷史背景下,或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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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統治者不怕臣子人緣差,也不擔心臣子的人緣過於好,他們最擔心的是臣子結黨,把自己架空。袁盎和晁錯卻都沒有這方面的問題,縱觀他們的一生,可以很容易地看出來,兩人是一個型別,都是孤臣,只是晁錯更純粹一些罷了。不管是袁盎被外放雪藏時,還是晁錯要被誅殺時,都不見有人為他們說情。這揭露了漢初官場上的一個真相:袁盎和晁錯並不能完全融入西漢朝堂的圈子。以丞相申屠嘉為代表的軍功集團壟斷了官場,漢初歷任丞相都是劉邦的那幫老夥計及其子嗣,封侯拜將也是出不了這個圈子。無論是借重景帝的晁錯,還是對這些勳老似拒實迎的袁盎,都是外人,都被他們看不起。聲名遠播的袁盎止步於藩相,晁錯剛位列三公就被誅。這是景帝要改變的局面,可惜他也改變不了什麼,一切還是要靠他的兒子劉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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