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初黃老之治背景下的“百家爭鳴”

西漢初期,雖然黃老之學取得了統治地位,但是對其他各種學說仍採取兼收幷蓄、揚長棄短、學術開放的政策。特別是在漢惠帝四年(前191年)廢除秦始皇“焚書坑儒”時所定“挾書者族”的律令,諸子百家的學術思想都得到了充分發展的土壤和條件,各種私學和著述大量湧現。

漢初黃老之治背景下的“百家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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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道家思想能夠容忍百家的自由發展呢?這一方面由道家思想博大的包容性所決定,另一方面也是由於治世的需要,因此,各家思想在漢初出現了百家爭鳴和互相融合的大趨勢。在先秦諸子中,除了名家和墨家少見於西漢之外,各家思想都佔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領地。尤其是道、儒、法、陰陽、兵家、縱橫等家,在朝廷和諸侯王國中都有很大的勢力。

比如法家。漢初法家已不像秦代統一中國那樣成為統治思想,它因推行苛刑峻法而導致了秦王朝的崩潰。但是它的餘風仍在。“《易》:‘先王以明罰飭法。’此其所長也”(班固《漢書·藝文志·諸子略》)。就是說治世不能離開法律。

《史記·晁錯傳》中這樣記載:“晁錯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先所,與洛陽宋孟及劉禮同師。以文學為太常掌放。”“以其辯得幸太子(即漢景帝),太子家號曰‘智囊’。數上書孝文時言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書數十上,孝文不聽,然奇其材,遷為中大夫。”而等到“景帝即位,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遷為御史大夫,所更令三十章,諸侯皆喧譁疾晁錯。”“錯為人直刻深,”與人臣袁盎、竇嬰及丞相申屠嘉矛盾尖銳,“削藩”之策和推行法家路線,更改道家治國原則,引起諸侯國的憤恨,吳、楚七國藉機反叛,便“以誅錯為名”。景帝無奈,令晁錯衣朝衣斬東市”(《史記·袁盎晁錯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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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錯

晁錯以太子家令而升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以嚴峻刻深、不近人情而聞名,終於重蹈先秦法家前輩的覆轍。《漢書藝文志》“法家類”中載有“《晁錯》三十一篇”。可知其為漢初法家的代表人物。

關於縱橫家有一個勸說韓信三分天下的蒯通,曾經“論戰國時說土權變,亦自序其說,凡八十一首,號曰《雋永》”(《漢書·通傳》)。又《史記·主父偃傳》載:“主父偃者,齊臨菑人也。學長短縱橫之術,晚乃學《易》、《春秋》、百家言。”“是時。趙人徐樂、齊人嚴安俱上書言世務。”一起都得到武帝召見,擔任官職。《漢志》中“縱橫家”載有:“《鄒陽》七篇。《主父偃》二十八篇。《徐樂》一篇。《莊安》一篇。”其遊說上書的片斷尚見於史籍之中。

漢初陰陽家的代表人物是很有地位的張蒼。《史記·張丞相列傳》載:“張承相蒼者,好書律歷,秦時為御史,主柱下方書,有罪,亡歸。”歸向劉邦後,曾受封為北平侯,擔任蕭何手卜的“計相”。文帝時擔任丞相15年。“漢家言律歷者,本之張蒼。《漢志》中的“陰陽家”有“《張蒼》十六篇”言陰陽律歷事。

漢初比較有影響的是儒家。經過秦始皇“焚書坑儒”的鎮壓,儒家這時雖不能與黃老道家相抗衡,但也不甘寂寞。不過統治者對他們不以“儒”見用,而只是發揮這些儒生在文學方面的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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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祖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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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祖不喜儒生。在楚、漢刀光劍影的大廝殺中,豐衣博帶的儒生,實在作用不大。《史記·酈生傳》中載:落魄儒生酈食其,想求見沛公。劉邦的騎士說:“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沛公來到高陽酈生前往拜謁。“沛公方倨床使兩女子洗足。”沛公見面便罵他是“豎儒”。而酈生居然“長揖不拜”,質問劉邦“想助秦攻諸侯還是率諸侯破秦,劉邦見酈生非等閒之輩,忙“輟洗,起攝衣,延酈生上坐,謝之。”酈生便獻上進取陳留之策,使劉邦不費一槍一刀就得到西進的要塞陳留。

漢初的“儒宗”是叔孫通。《史記·叔孫通列傳》記載:“叔孫通者,秦時以文學徵待詔博士。後來投向劉邦義軍。“叔孫通儒服,漢王憎之,乃變其服,服短衣,楚制,漢王喜。”“叔孫通之降漢,從儒生弟子百餘人,然通無所言進,專言諸故群盜壯士進之。”弟子們很是不滿。天下平定,劉邦登上皇帝寶座,叔孫通制定登基禮儀。“群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高帝患之。”叔孫通乘機說:“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於是徵集魯國儒生30人,與其弟子百餘人,演習“朝儀”。“漢七年長樂宮成,諸侯群臣皆朝十月。”“於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這批儒生弟子“悉以為郎。”後來,他又擔任了太子太傅。太史公評價說:“叔孫通希世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為漢家儒宗。”由此可知,儒家人物善於把握時機,而逐漸佔有了一席之地。

漢初黃老之治背景下的“百家爭鳴”

在此期間儒家學說也像黃老道家一樣得到了廣泛的傳播。《漢書·翟酺傳》:“孝文帝始置五經博士。”《史記·儒林傳》中這樣記載:“言《詩》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於燕則韓太傅。言《尚書》自濟南伏生,言《禮》自魯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於齊魯自胡毋生,於趙自董仲舒。”可知在齊、魯燕趙五經中的《詩》、《書》、《禮》、《易》、《春秋》都有一批學者在私相傳授。

申公的學生有楚王劉戊,“戊不好學,疾申公。”還有漢景帝時太子太傅王臧、御史大夫趙綰,他們的“弟子為博士者十餘人”,其中孔安國為臨淮太守,周霸至膠西內史……,“而至於大夫、郎中掌故以百數。”

韓生名嬰,文帝時為博士,作《詩》之《內外傳》數萬言,燕趙間言《詩》者都出自韓生。齊國傳《詩》的轅固生,“諸齊人以《詩》顯貴,皆固之弟子也。”至此漢初三家《詩》皆已齊備。傳《尚書》的伏生,年九十餘,不能行走,文帝特派晃錯去受讀《尚書》,並加以記錄,以二十九篇教導於世。伏生的再傳弟子兒寬,曾位至御史大夫。其他傳授《易》《春秋》《禮》的學者,貴顯漢廷的也大有人在。

由此可知,漢初實行的黃老“無為而治”的政策,其內容不僅僅侷限於政治、經濟方面,而且還包括思想、文化、學術等一切領域,它為社會的正常發展和運作,提供了一個得天獨厚的社會環境,真正實現了各種思想的融合。它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以國家統一為背景的“百家爭鳴”,給當時的中國帶來了充滿生氣的文化繁榮,成為中國文化學術健康發展的一個黃金時期。

(摘自:孫以楷《道家與中國哲學》,第19-23頁。)

作者簡介:

孫以楷,1938年3月生,男,安徽壽縣人,著名道家學者,先後畢業於復旦大學、中山大學,曾師從楊榮國先生研習中國哲學。曾任中華書局編輯,後任教於安徽大學哲學系,曾任哲學系主任,安徽省哲學學會副會長,中國哲學學會理事,現為安徽大學哲學系教授,安徽大學道家文化研究所所長,安徽省朱子研究會常務副會長。出版《莊子通論》、《道家與中國哲學》(主編)等著作8部,發表論文80餘篇。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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