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邀我去趙王城摘茵陳，還發給我幾張她上次去的圖片，說：“三月茵陳四月蒿，五月割了當柴燒。”茵陳就是蒿子？我有些懷疑，上網一查才知，茵陳屬於雙子葉植物綱，菊科，蒿屬，可入藥，同屬的還有黃花蒿、蔞蒿、蒙古蒿、艾蒿等170多種，其中艾蒿就是艾葉。我國民間有“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的風俗，人們會把艾葉做進香囊裡或者插在門簷上，有“驅邪避鬼”的寓意。
【 黃花蒿 】
黃花蒿也叫青蒿、臭蒿，我國首位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屠呦呦發現的青蒿素就是從黃花蒿中直接提取的。有意思的是，當年屠呦呦的父親用《詩經》裡的名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蒿”為女兒取名，這裡的蒿就是青蒿。
“
兒時，酷暑時節，蚊蟲猖獗，姥姥就會到野地裡薅來臭蒿子……
姥姥把臭蒿子曬乾了，編成粗辮子，夜裡睡覺前點來燻蚊子。臭蒿子漚著燒，煙很大，一會兒滿屋子就烽火狼煙的，人也嗆得流淚咳嗽。那種鑽鼻子的蒿子味，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時，姥姥會坐到我身邊，一手搖著蒲扇驅趕煙氣，一手輕輕撫著我的後背，嘴裡唱著：“小小子兒，坐門墩兒，哭著喊著要媳婦兒……”伴著蒿子味和姥姥的童謠，我慢慢沉入夢鄉。
雨後趙王城清新得像一幅水彩畫，地裡麥苗水汪汪、亮晶晶，綠得如一雙雙眼睛，還眨呀眨的。旁邊荒地裡，兔子花、薺菜、夏至草、白屈菜、播娘蒿、花椰菜、油菜花等似一個個懷春少女，把自己打扮得嬌豔欲滴，卻又害羞得扭著頭。紅嘴藍雀、翠鳥、大葦鶯、喜鵲、戴勝、杜鵑，這個剛低吟淺唱完，那個就跑到當空高歌一曲，唧唧唧、啾啾啾、嚦嚦嚦……
眼前成片乾枯的蒿子林，像一大片火燒雲，襯得不遠處東城南將臺愈發冷峻。幹蒿子根部長滿了茵陳，如同在下面躲貓貓的孩子，偷偷的，不出一口氣。“哈哈，這麼多，我們發現‘寶藏’了。”朋友高興地一蹦老高，抄起手裡的鏟子使勁刨下去。
茵陳很可愛，渾身長滿白毛，像一塊淡綠色絨布。《本草綱目》說，茵陳藥味苦、辛，性微寒，歸脾、胃、肝、膽經，具有清利溼熱，利膽退黃的功效。藥食同源，發芽的茵陳是春天饋贈人們的美食。朋友說，茵陳有兩種吃法，一是開水焯了，備上蒜汁，蘸著佐酒，一口瓊漿，一口山珍，山野之氣氤氳而升；二是洗乾淨，拌上面粉，上鍋蒸，晶瑩而鮮嫩，別有一番滋味。
旁邊西城正在開發重建，高高的龍臺上鋪滿了草墊子。我們去的是東城，當年趙王閱兵點將的“南將臺”上荊棘叢生，沿著地上隱約的小徑，我們摸到臺頂。路上全是酸棗棵子，一不注意就被酸棗刺扎得呲牙咧嘴。站在南將臺上可以望見東邊崛起的趙都新城，那裡是邯鄲市最大的生活社群。
自公元前228年，秦國佔領趙國都城邯鄲後，秦將章邯下令“夷其城廓”，趙王城就此毀滅至今 2250 年。這些夯土的廢棄臺基、城垣殘段，藍天大地之間，歷史現實之間，春夏秋冬，風霜雨雪，“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詩經·小雅·出車》裡的“蘩”就是茵陳蒿，是講周宣王初年討伐玁狁勝利歸來，春天日子長了，草木茂盛，黃鶯歌唱，採蒿姑娘喜氣洋洋。
不說再見 永遠相見
文字丨史建國
編輯丨林峪斌 李建華 韓志震
創意丨林峪斌 李建華 韓志震
圖片丨劉 兵 田雄偉 戴存柱
監審丨戴存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