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訪談】馮玉雷:以文學的視角審視敦煌文化遺產

名家訪談

馮玉雷:以文學的視角審視敦煌文化遺產

【名家訪談】馮玉雷:以文學的視角審視敦煌文化遺產

人物簡介

馮玉雷,現任西北師範大學《絲綢之路》雜誌社社長、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會甘肅分會主任、蘭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進行文學創作以來,馮玉雷出版長篇小說《肚皮鼓》《敦煌百年祭》《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遠》《敦煌遺書》及文化專著《走遍中國·甘肅寧夏》《玉華帛彩》《玉帛之路文化考察筆記》等。

2021年4月24日,作家馮玉雷耗時12年,分為上、下兩冊的百萬字長篇小說《野馬,塵埃》在蘭舉辦了首發式暨研討會。

這部以敦煌為題材,散發著罕見的“博學小說”“學者型小說”氣質的小說一出版就在文化圈裡激起了不小漣漪。

它用小說筆法描繪了吐蕃王朝的崛起及唐王朝前期發展、安史之亂、河西戰事、圍困敦煌、唐蕃會盟等一系列歷史事件,藝術再現了這一時期我國西北地區的部族爭鬥、唐蕃關係與社會風貌。

小說的時空座標非常鮮明,從唐高祖李淵秘密起兵直到晚唐,從雪域高原、河西走廊深遠遼闊的大漠戈壁直到長安,人物多達數百,故事奇妙串聯,從中可看出作者具有深厚的學養和數十年的積累沉澱,才會形成如此縱橫捭闔的一朝噴發。

法國漢學家汪德邁教授為這部小說題詞:“這是中國唐代歷史上的一次狂野的馳騁。”

A 一次“狂野的馳騁”,要抵達何處?

2008年,馮玉雷開始創作《野馬,塵埃》。馮玉雷說:“為了創作,我通讀了兩遍法國漢學家戴密微取材於敦煌藏經洞卷子著述的《吐蕃僧諍記》。那段時間,幾乎手不釋卷,外出、休閒時也裝在包裡,隨時翻閱。”就在這部小說即將“殺青”時,2012年5月,《絲綢之路》雜誌社轉企改制,馮玉雷因為創作了大量絲綢之路文化題材文學作品,被西北師範大學任命為新成立的甘肅絲綢之路雜誌社出版傳媒有限公司經理,兼任《絲綢之路》雜誌社社長、主編。他利用業餘時間,斷斷續續,直到2018年才完成校對、修改。

實際上,在此之前,馮玉雷以敦煌為題材的文學創作方面已是成果顯著,引起廣泛關注。

因為他在文學寫作的同時,也進行學術研究。他的知識系統而淵博,讓作品涉獵範圍極其廣泛,從敦煌學到人類學,從美術學到考古學。也正是因為他精於學術,小說中才有較多的“乾貨”,讀者往往會有很多“意外收穫”。

《野馬,塵埃》如何實現了這次“狂野的馳騁”,要抵達何處?近日,記者在西北師範大學採訪了馮玉雷,聽他言說《野馬,塵埃》。

【名家訪談】馮玉雷:以文學的視角審視敦煌文化遺產

B 小說是能夠引起 讀者求知慾的一盞燈

蘭州晨報:這部小說為什麼會以《野馬,塵埃》做書名?

馮玉雷:《野馬,塵埃》典出《莊子·逍遙遊》:“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莊子是早熟的浪漫主義者,在戰國那樣艱難困苦時代仍然自由自在地生活,可稱人生楷模。大學時代我曾經手抄過《莊子》,所有的章節都熟念於心,心曠神怡!從這個入口進去,我驚訝地發現敦煌世界與我生命中那隱而不顯的追尋多麼相契。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在這些當中又生髮出多少星光故事、河流山川、刀光劍影、風電雷霜,還有人物群體,我要把它們都放進我的小說中。野馬作為自由與野性的抽象符號,既是小說的中心意象,又是我文學理想與精神力量的寄託形式,將火焰般燃燒的生命力量和精神信念藉助巨大的意象表現出來。從這裡出發,它可以到達遼闊、蒼茫的更遠處。

蘭州晨報:《野馬,塵埃》的主題是什麼?

馮玉雷:我國的敦煌與西域地區,是世界上幾大古老文明集中的交匯之地。文明交匯,正是小說《野馬,塵埃》的主題。文明的交融,往往伴隨著人口遷徙、經貿往來、政治爭鬥、宗教傳播、戰爭較量而進行,成為人類社會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因此,文明的交流與互鑑也成為推動歷史進步的強大動力。可以說,自古以來,我國敦煌與西域地區的文明交匯,無論對中國各民族文化的發展、變革、繁榮,還是對域外各國各民族文化的發展、變革、繁榮,都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

蘭州晨報:對普通讀者而言,《野馬,塵埃》的閱讀過程是一個比較艱難的過程,能感受到您試圖創新語言形式,秦漢以來的史傳體,中國古典文學的詩體語言以及對外來語的彈性接納,都混雜在一道,像個巨大旋渦,這種密度讓人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這會不會給讀者的閱讀預設下藩籬?

馮玉雷:讀書說到底是一件孤獨的事,當然你發現有人也在讀你喜歡的書,會有一種“吾道不孤”的欣欣然。在《野馬,塵埃》裡,歷史敘事與神話傳說的混合深描,一方面是我在承襲從《山海經》《搜神記》,直至唐傳奇的敘事傳統,另一方面,這樣的方式讓小說敘事性顯得亦真亦幻,凸顯西域特有族群、氣候與風尚奇異而神秘的氛圍。

為了消解海量資訊衝擊時給讀者帶來的紛繁感和壓迫感,我儘量透過語詞讓人物身份清晰,彰顯個性……為了強化表達效果,我還有意讓敘述者隨著思想感情劇烈變化混用古代漢語、現代漢語、方言甚至流行語中的第一人稱代詞。現代漢語和古代漢語混用幾乎貫穿我這部小說敘述的始終,戲擬及戲仿為敘事方式的又一個路徑。

蘭州晨報:這部小說打破了慣常的寫作方式,讓人目瞪口呆:神話敘事中的一切元素這裡幾乎都有,唐代歷史中的重大事件與人物這裡幾乎都有,當代人的生存語境甚至科幻小說或電影中才會出現的話語這裡也幾乎都有!

馮玉雷:我也在有意嘗試,讓讀者在身處閱讀過程中的人始終能感受到一種陌生而又痛快的審美刺激。

使用雅緻的文言文的同時,還有淺俗的白話,如唐玄宗在給安祿山的信中寫道:“可愛的小白痴‘三百斤’,朕本來要透過這個遊戲提高你的文化品位,沒想到推廣這麼難!還是用愛卿提供的、通俗易懂、利於快速傳播的‘乾瞪眼’吧!”

在《紅火卷·桑耶寺第貳組問答》章節裡,我採用了新聞文體:據可靠人士透露,兩位著裝奇異的豪華派對盛宴形象代言人魔幻女和金珉珉抵達訟割,他們重金租用“清水盟壇”廣場,忙不迭地開展推介活動。數位頓門信徒裸體遊行,抗議“緋聞男女汙染淨地”,因為摩訶衍弟子臥輪將於七月十一日在盟壇講經,預計參加人數超過五千。兩位形象代言人聲稱也是頓門信徒,此舉意在熱場……

緊繃之後,再鬆弛一下,這樣的閱讀體驗是不是也很有趣呢?

蘭州晨報:您對自己的這部作品有何期待?

馮玉雷:小說雖然不是史書,但小說是能夠引起讀者求知慾的一盞燈。《野馬,塵埃》作為一部歷史題材的奇幻小說,書中雖然有一些虛構的奇幻情節,但仍濃重地描繪了許多真實的歷史事件、大量有真實原型的歷史人物,很多讀者,也會透過這本書引發對敦煌歷史、敦煌文化,以及對我們多民族交流和融合史的興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在其作品裡記述了古典時期生存在羅布泊的一種鳥,叫“湖上犛牛”。這種鳥的生存狀態很奇怪,常常積聚力量,然後抒情性地爆發出一連串不斷變奏的鳴叫聲,像犛牛。“湖上犛牛”專注地抒情,精疲力竭,癱倒;再積聚,再抒情,再癱倒。如此迴圈,不止不歇……

我以它自勉,希望熱愛我作品和寫作風格的讀者朋友繼續關注。

掌上蘭州·蘭州晨報記者 劉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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