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憶趣——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工廠憶趣——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工廠憶趣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文/韓慶祥

外面的人,都認為工廠環境呆板枯燥,其實,早年車間裡那些趣事,一輩子也忘不了。

文革結束後,廠裡的總裝工序忙閒不均。工友們調侃說,上旬擺個《空城計》(裝配線沒有人);中旬就演《徐策跑城》(幹一會就出去溜達溜達);下旬必然要《夜戰馬超》。因為每個月最後一天晚上的12點之前,上級統計口等著全域性產值彙總。那時,廠長都要給上級立下軍令狀,完不成硬指標,烏紗帽別想要了。所以每到月底那四五天,車間裡燈火輝煌。廠領導下到各個班組,現場督陣。為了拼任務,工人們常常幹到半夜。零點下班,補助2角,去食堂領一份夜餐;如果幹通宵,則補助3角。

可轉眼就是月初,裝配線上又閒得難受。這個喊一聲“誰下四棋兒”,那個就相應。兩人在水泥地上一蹲,拿塊粉筆頭畫上正方形棋盤,橫豎都是四條線。再找來四塊石子,四根火柴棒,擺到各自第一條橫線上,這叫四棋兒。棋盤棋子就地取材,隨時隨地可以對弈,饒有趣味。有的人過來圍觀,還有的就聚在一起侃大山。

有位工程師,姓王,四川人,大連工學院本科畢業生,身材精瘦,性格開朗。一見他進車間,工人就和他扯扯閒篇子。有次他說裝配線的零部件都精通,還誇口說,隨便哪個零件,他閉著眼一摸就知道件號和用途。大家說他吹牛,他說打賭吧,誰輸了,誰去小賣部買盒煙,撒一圈。這下子熱鬧了,老工人拿來毛巾,給他結結實實蒙上眼。小徒弟找個齒輪遞給他,張口就來;那邊又弄個複雜點的零件,他拿在手裡,像盲人一樣,摸摸外圓,掐掐厚度,根據形狀大小,全猜準了。別看捂著眼睛,嘴巴卻繼續吹牛:“難不住!”正在他洋洋得意時,有個老師傅從角落裡找來個零件,給大家擠擠眼睛,意思是要出他的洋相,大家憋住笑,看他橫豎裡外都摸了一遍,弄得滿手油汙,怎麼也猜不出來,氣得他拆下蒙布,邊笑邊罵道:“這是什麼玩意?根本不是我們裝配線的零件,這個不算!”那個老師傅說:“看你以後還敢吹牛吧!”這場惡作劇,讓一圈人笑得前仰後合。

有一次,王工說小時候念過的語文,幾十年都忘不掉。他拿出上私塾時搖頭晃腦背書的樣子,用那音樂般的四川話背誦起來:“盧溝橋,9丈高,乃是清朝大定年間造……”工人中有位白白淨淨的高中生,因為出身,高考落榜,進廠當了學徒工。但他天資聰穎,精通文史。立即糾正說:“清朝十帝,是‘順熙雍隆、嘉道鹹同、光緒宣統’,沒有大定年!”王工梗著脖子說:“我從小背過的語文書錯不了。”見他不認賬,有人跑到厂部找來詞典,一查,只有金朝有個大定年。他恍然大悟,拍著腦門說:“我們四川人,咬字讀音不規範,把‘金朝’讀成‘清朝’了。哎呀!今天才知道,我從小就弄錯了。”你說他一個堂堂的工程師,當著工人的面那麼誠懇,能沒有人緣嗎?

其實,工人中也有奇人絕技。有個中專生叫王濤,開大型龍門刨。別看身架不高,卻整天加工那些零件中的龐然大物。他的愛好是鑽研《水滸》傳,自稱梁山一百單八將的綽號爛熟於心。閒下來,大家就考他,但是,人們熟悉的水滸人物,基本上是36員天罡星,肯定難不住他,有的人就把《水滸》帶到車間,從72員地煞星提問一些生僻的角色,憋得他抓耳撓腮,一個勁地拍著腦袋:“哎哎,別催我,讓我再想想……”現場好不熱鬧。去年見到他,快70歲的人,還有當年豪氣,酒照喝,煙照抽,還寫出一本仿古詩詞自費出版。問他當年的長項丟下沒有,他說:“嗨!梁山好漢的大名綽號,我背得更熟了。我要用這個辦法防止腦萎縮痴呆症呢。”

人到晚年,好多往事都被雨打風吹去,說起翻來覆去的運動,問起那時的產值,利潤,誰都不記得了。但是,在這個曾經付出過青春和熱血的工廠裡,惟有年輕時朝夕相處的那些人,那些事,歷歷在目。生命中,除去辛苦勞作,還有快樂的笑聲和真誠的友情。可見最真誠的東西最久遠,最動心的情節最難忘。人生,不論種田,還是做工,就要活出一份精彩,活得堂堂正正、歡快舒暢。每每唱起“滾滾長江東逝水”,就更加咀嚼出其中的含義: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工廠憶趣——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

【作者簡介】韓慶祥(男),原供職於濟南市機械工業局。系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濟南歷下區作協會員。雖然多年從事機械製造業,但一直喜愛文學,1965年起,開始發表文章。多年來,本人的詩歌、散文、評論文章陸續在《濟南日報》《大眾日報》《人民日報》《齊魯晚報》及省、市、縣級報刊發表,連同網路文章將近300多篇,著作有《我和帶鋸二十年》《家庭成員作品集》以及詩集《祖國的早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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