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引言:

孔子廟主祭孔子,孔子的弟子中那些賢能的人從祀於孔子廟。從祀者一共有十個人。最初從祀的時候是按照“四科十哲”來安排的。其後這十個人有所變化,有的依然從祀孔子廟,有的則遷出。今天就帶大家看一下從祀十哲是如何演變,以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一、十哲的起源

十哲脫胎於“孔門四科之子”,其人員以《論語》為依據。《論語·先進》載: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十哲有時候也被泛稱為“從於陳、蔡者”。因為這十個人都曾跟隨孔子周遊過列國,都曾與孔子一起被圍於陳、蔡之間。

四科十子很早就脫穎於孔門弟子之上,以小團體形象示人。東晉時,國子學旁立夫子堂,其內就有夫子及十弟子像。

南朝齊時,成都刺史劉俊修玉堂禮殿,殿中也畫夫子及四科十子像。

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東魏時,兗州刺史李珽修孔子廟,在碑文中他還述及立十子於夫子之側的原因:

“孔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因歷敘其才以為四科之目。生既見從,沒口口侍…所以雕十子侍於其側。”

二、關於十哲的爭論

然而,這些情況只出現在個別政權、個別地區內,十子與夫子的親密關係遠沒有形成固定模式。唐初,太宗以漢晉諸儒有傳經注經之功,詔令“二十二賢”與顏回並配享於孔廟。十人除了顏回、子夏,其餘八人無緣於享祀。

“十哲”的提法最早出現於開元八年國子司業李元瓘的奏摺中,此一團體的轉機亦隨即到來。李氏奏請:“十哲弟子,雖複列像廟堂,不預享祀。謹檢祠令:何休、範寧等二十賢猶沾從祀,望請春秋釋奠,列享在二十賢之上。”玄宗依其奏,改顏子等十哲為坐像,悉預從祀。

在與“二十二賢”的競爭中,四科十子還是成為最終的勝利者,重新取得了以往的地位。

十哲的提法雖然因約定俗成而在後世廣泛通用,但是它的前身——四科——顯然也將一些模糊性的爭議遺傳給了它。四科十子到底是曾經跟隨孔子到過陳、蔡等國的優秀者,還是三千中的優秀者,一直是懸而未決的問題。倘是前者,則孔廟十哲徑取四科顯然有以偏概全之嫌,倘是後者,則其人員選定去取又很難令人滿意。

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玄宗朝是將十哲直接視為孔門之選的,這可以從朝廷褒揚十人的詔令中獲知,詔文雲:

“且門人三千,見稱十哲包夫眾美,實越等夷。暢玄聖之風規,發人倫之耳目,並宜褒贈,以寵賢明。”

可見,官方十哲就是以三千弟子中的佼佼者身份出現的。道州刺史薛景晦(號伯高)則有異言:

“夫子稱門弟子顏回為庶幾。其後從於陳、蔡,亦各有號。言出一時,非盡其徒也。於後失厥所謂,妄異科第。坐祀十人以為哲,豈夫子志哉?”

柳宗元作《道州文宣王廟碑》,稱引了這番話。二百多年後,當修《新唐書》者看到此語,卻直以異端視之:

“觀七十子之賢,未有加於十人,坐而祀之,始於開元,非特牽於一時之稱號。…伯高之語,柳宗元志之於其書,必有辨其妄者。”

史才們的預言顯然並不高明,因為其後的辨妄路線恰恰是薛伯高式的,而非官方式的。

實際上,在《新唐書》修撰前夕,司馬光就有過一番非議。他專門作了一篇《十哲論》,其中有言:

“十哲於經無見,而學者多稱之國家祀孔子,十哲則祀於堂上,其餘門人祀於東西廡下,俎豆之數皆異焉,愚竊以為過矣。是十人者,孔子雖以四科第之,非謂門人之中唯十人為賢也,至於‘柴也愚,參也魯,師也闢,由也喭’,豈謂唯此四人為不肖邪。以此觀之,尊十哲非孔子意明矣。”

溫公此篇作於仁宗慶曆二年,《新唐書》始修於慶曆五年,兩者相距無幾,旨趣卻是大相徑庭。

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十哲設位,自唐以後,基本穩定為夫子南面而坐,十哲東西列侍。後來雖有四配躍居於前,十哲依然列位於殿上。

三、十哲的遷移與補充

十哲初為十人,後來迭有遷補。

1、十哲變為十二哲

十人中,顏淵居首,享受著特別的恩寵。他很早就陪侍於夫子之側,參與侑食,其他九人卻並無此幸。開元八年制施行後,十哲方得列於從祀之位。然而在朝廷所追加的爵號上,顏回依然獲得區別對待。他被贈封為兗公,餘九人為侯。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十哲均被追封為公。顏回依然高一等,為國公,其他九人為郡公。

神宗元豐七年,孟子以鄒國公的身份與顏回並配於孔廟,這一事件標誌著一個獨立的高於十哲的受祭單位已然清晰出現。

顏回抽離出十哲後,曾參自然而然地補充進去。

理宗端平二年,又升子思於十哲,共十一人。度宗鹹淳三年,曾參、子思升配享,進子張入其列,十哲恢復為十人。康熙五十一年,增朱熹,十哲變為十一哲。乾隆三年,又將有若升入,共十二位,稱十二哲。

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2、十二哲中關於曾子的爭論

圍繞著十哲發生的最大爭議是人員擇定問題,捲入爭議最深的是曾參。

曾子初以孝著稱,後又以傳道之功聞名,如此德能卻不列於四科,這令很多人感到不解。是曾子個人條件有差抑或是四科品陟標準有失,是主觀原因造成的抑或是客觀原因造成的,這是後世解釋行為分馳的兩大路經。

徐幹是從曾子的主觀硬傷出發的,他在《中論》中稱:“人之行,莫大於孝,莫顯於清。曾參之孝,有虞不能易;原憲之清,伯夷不能間。然不得與遊、夏列在四行之科,以其才不如也。”

徐氏的不足在於以“才”作解卻又不詳具各弟子才力之高下短長,無法對比,顯然失於空泛。漢人解經不破經之習,於此可略見一斑。此論無法令人深服,後世也不見承襲其說者。

到了宋朝,夏竦作《曾參不列四科論》,重又秉持了與徐幹相似的風旨,他說:“孔氏四科之選皆有賢哲之具體者哉,非各言其一也…而曾子惟以孝行著聞,不能具得能者之體,但行其一端,故所以不列於十哲者也”,其最終結論是“參不列其間者,念其道有所未至矣。”

夏氏作解,在邏輯安排上顯較徐幹略勝一籌。然而此番話與其後的道學風潮大相背逆,得罪不淺。

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四庫館臣既力斥其說,進而深譏其學,“其論曾子不列四科尤多繆,蓋竦專攻詞賦,未究聖賢之學也”。徐幹與夏竦解釋原因都是從曾子自身之故出發,也就只能以尋短來彌補經說。此種用力方向很難突破說理上的論據難題。

相反,

曾子的推崇者卻能夠輕易地將曾子的人格魅力渲染得淋漓盡致,

邵博就是個中能手,他在《聞見後錄》中稱:

“孔子答群弟子問孝不過一二言,至曾子則特為著經。又‘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其告曾子,猶曰‘吾道一以貫之’。蓋顏淵死,孔子之所付授者,曾子一人耳。”

糾曾子才德者如果得見此論,不知道又會作何感想。

更多的解釋傾向於透過尋找外在原因,來為曾參委曲疏解,“非參之德行不及諸子也,當時適不從遊耳”。早在唐代,李觀作《辨曾參不為孔門十哲論》,就以客問主答的方式表述了這一觀點:

“四科十哲之名乃時之言也,非燕居之時門人盡在而言也。於時仲尼圍於陳、畏於匡,曾參不在從行之中。…使曾子於時得與數子從行,則仲尼之聖不遺參之孝,不後冉伯牛、仲弓之目也,必矣!”

十哲:孔廟從祀的歷史演變

後世之人,如白居易亦有在孝上做文章的,白居易說:

“曾參至孝,不忍一日離其親。及仲尼旅遊歷聘自衛反魯之時,曾參或歸養於家,不從門人之列。論擬之際,偶獨見遺,由此明之,非曾參德行才業不及諸門人也。”

然而不管是哪種場合的缺席,解釋者們都相信,曾參不列四科,絕不是因為才德不及,而是客觀原因造成的。這樣,曾參仍值得配享孔廟。

結語:

孔廟從祀十哲並非一成不變的,也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而是伴隨著爭論,一步一步慢慢形成的。

而在從祀之人中,因為曾參未曾跟隨孔子於陳蔡之時,因而不曾被列入四科十哲,後世之人針對曾參是否應入十哲之列,產生了激烈的爭論。這也是十哲中最被人爭議的一位。最終,曾參還是被列入。之後就成了今天我們所看到的從祀規模。如今進孔廟,依然可以看到十哲從祀與孔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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