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

馮驥才: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

馮驥才: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

在當前中國城市的改造中,一個詞彙愈來愈執著地冒出來,就是——記憶。

這個並不特別的詞彙放在城市的變革中便讓人感到異樣、另類、不和諧,還讓那些恨不得把城市“推倒重來”的人頗為反感。

城市難道不是愈新、愈方便、愈現代愈好嗎?為什麼需要記憶?記憶什麼?有什麼用?為了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記憶而把它破破爛爛地堆在那裡嗎?

馮驥才: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

90年代的武漢街景

首先說記憶。人的記憶分兩種:一種是不自覺的,一種是自覺的。前者是自然的,鬆散的,不經意的;不論記住還是沒有記住,不管日久便忘或歷久難忘,全是一任自然,具有感性的色彩。我們在日常而平凡生活中的記憶大致如此。後者——也就是自覺的記憶,則是理性的,刻意的,是為了不被忘卻。我們每個人的心靈中也都有這種自覺的記憶。

馮驥才: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

古琴臺

城市和人一樣,也有記憶,因為它有完整的生命歷史。從胚胎、童年、興旺的青年到成熟的今天——這個豐富、多磨而獨特的過程全都默默地記憶在它巨大的城市肌體裡。一代代人創造了它之後紛紛離去,卻把記憶留在了城市中。承載這些記憶的既有物質的遺產,也有口頭非物質的遺產。

城市最大的物質性的遺產是一座座建築物,還有成片的歷史街區、遺址、老街、老字號、名人故居等等。

地名也是一種遺產。它們縱向地記憶著城市的史脈與傳衍,橫向地展示著它寬廣而深厚的閱歷。並在這縱橫之間交織出每個城市獨有的個性與身份。我們總說要打造城市的“名片”,其實最響亮和奪目的“名片”就是城市歷史人文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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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宋慶齡故居

當然,伴隨著記憶的另一半是忘卻。這也是很自然的事。

在城市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它總是一邊創造,一邊銷燬,還要不斷地改造與擴大,再加上災難性的變故,記憶總是在不斷地喪失。

在傳統的城市發展中,記憶與忘卻都是隨其自然,是不自覺的和非理性的;拆舊建新,隨心所欲。因為那時人們只把城市看作是功能的、物質的,沒有看到它的個性價值與文化意義。

但是,自從人類進入現代化社會,便對自己的城市產生一種理性的記憶的要求,開始覺悟到要保護這些歷史人文的記憶載體。應該說到了20世紀50年代著名的《威尼斯憲章》一出來,人們對城市的保護就非常自覺了。

保護它,決不僅僅因為是一種旅遊資源或是什麼“風貌景觀”,更是要見證自己城市生命由來與獨自的歷程,留住它的豐富性,使地域氣質與人文情感可觸與可感。

當然,這些都是從精神和文化層面上來認識的。於是,文化保護便成了現代城市建設中最緊迫和最前衛的課題之一。記憶和遺產在高速發展的當今世界,變得愈來愈重要。其實遺產就是為了記憶。

馮驥才:城市為什麼需要記憶?

六渡橋天橋,2014年拆除

應該說,城市本身沒有自覺的記憶。這種理性的記憶,實際上是人賦予它的。為此,自覺的記憶是現代人類的文明要求與文明行為,而破壞記憶則仍是滯留在一種原始的非理性的慣性中。

當然,記憶是有選擇的。

這裡說的記憶不是個人化的,不是為了滿足個人某種懷舊情緒的。它是一個城市的記憶,群體的記憶。那就是從城市史和人類學角度來審視城市,從城市的歷史命運與人文傳衍的層面上進行篩選,把必須留下的記憶堅決守住。

這樣,城市的保護就決不是簡簡單單留下幾個“風貌建築”,擺擺樣子而已;更不會隨手把許多極其珍貴的記憶大片抹去。

對待一個城市的生命記憶,對待一代代先人的經歷與創造,必須慎重、嚴格、精心。

對待保留下來的記憶,必須尊重它的完整性與真實性,任何隨心所欲的塗改都會破壞記憶。

就像北京南池子改造中將四合院改為四合樓——記憶已經不復存在,本質上仍是“建設性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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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漢關

走在拆舊建新之後看起來千篇一律的城市裡,你是否會覺得是在和一群滿身珠光寶氣卻“腹內空空”的暴發戶對話?誰會希望自己的城市成為失憶症患者?誰又想成為流浪的孩子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馮驥才

(1942年2月—),當代著名作家,民間藝術搶救工作者,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執行副主席。出版圖書有《馮驥才散文自選集》《感謝生活》《一百個人的十年》《鄉土小說》《花臉》《我是馮驥才》《秋日的絮語》《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人類的敦煌》《鋪花的歧路》《我心中的文學》《俗世奇人》《馮驥才中短篇小說集》等。

圖片 | 網路

責編 | 莊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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