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色”並非人的本能-契訶夫《變色龍》

契訶夫的《變色龍》是一部構思巧妙、寓意深刻,堪稱經典上乘的世界級短篇小說。它如實地反映了那個時代下人的生活狀態,淋漓盡致而又入木三分。

故事的情節與描寫簡短有趣,講述了一位首飾匠赫留金在馬路上被一條狗咬傷了手指頭,向警官奧楚蔑洛夫討說法。剛開始奧楚蔑洛夫要求要處死這條狗,並且也要嚴懲狗的主人,但當人們說是將軍家的狗時,奧楚蔑洛夫又指責赫留金故意傷狗在先。

可是當人們又說不是將軍家的狗只是一條野狗時,奧楚蔑洛夫又換了張嘴臉,又要求要嚴懲這條狗和狗的主人。這隻狗的主人到底是誰,人們說法不一。奧楚蔑洛夫的臉也隨之像變色龍似的變來變去。

“變色”並非人的本能-契訶夫《變色龍》

契科夫用他的鋒芒劃破了社會和人性金玉其外虛偽的皮囊,將最真實的一面透過“變色”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實是震撼!

奧楚蔑洛夫在文中見風使舵,反覆無常,媚上欺下,是一種“變色”的表現,很諷刺吧?但毫無疑問的是,在那個權力決定命運乃至性命的時代,人們在作為當事人時,其變色的目的的確僅是為了生存,這種行為可以理解,不然一個警官頭子是不會有意去討好一條狗和一位低微的廚子的。

但關鍵在於,這種“變色”並非人的本能,而是人們在這個被權力腐蝕的奴性社會,這個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中被強迫學會,這很諷刺,也道出了人性及群體的複雜。

相比奧楚蔑洛夫的“收放自如”,我們的老夥計赫留金變色變的顯然就沒這麼熟練—雖然在面對警官時他由先前的凶神惡煞轉變為滿臉堆笑,甚至是獻媚,是其能夠變色的表現。

但在得知是將軍家或是將軍哥哥家的狗時,仍然不依不饒,還搬出所謂的“憲兵”哥哥來撐腰,最終落得一個不了了之還被嘲笑恐嚇的下場。

很顯然地,赫留金並不是一個世故圓滑極其善於變色的形象,這與他的身份和地位有著直接的關係。由此我們能大致得出結論,這種變色的鮮明程度和熟練程度是隨著權力的增大而增大的(當然這有範圍),說明了兩點。

一:充分說明了人們的這種變色並非人們天生的能力,而是後天為了生存而不得不習得的技巧,且所在人群的等級越高,對變色的掌握與運用的要求越高。相比赫留金,奧楚蔑洛夫所在人群的等級更高,即意味著更危險更黑暗,走錯一步就可能全盤皆輸,這樣的環境使得奧楚蔑洛夫的變色能力變得爐火純青。

二:“一個社會的風貌和最真實的一面反應在基層群眾身上”,在那個社會,連社會下層之人,這些不具備任何威脅的市民,也需要學會變色才能得以苟活。

這無不是在揭示社會和時代的黑暗,以及人們在反抗意識和能力的缺失之下,在對權力的極度畏懼之下,選擇了“威武而屈”,“貧賤能移”,選擇了去媚上欺下,選擇隱忍並接受社會的黑暗。

其次,旁觀者們的變色也值得一談。旁觀者的變色是不同於上文赫留金和奧楚蔑洛夫的變色,他們的變色則是真正的本能——事後高明,習慣於“俯瞰”的人性弱點。

在確認狗主人的身份之時,大家眾說紛紜,各有所言,支援反對者相當。但在文末狗被確認了身份,被普洛克爾喊了名字帶走時,那群人忽然又變得如此的整齊劃一—無一不對著赫留金嘲笑。他們在笑什麼?

笑赫留金運氣不好被狗咬了嗎?不,他們大可在笑赫留金被將軍哥哥家的狗咬了,還不識相地不依不饒。這笑的潛臺詞便是“要是換成我我就比你識相的多早就認栽了”。

但他們其中難道沒有人曾矢口否認過狗主人不是將軍的哥哥?沒有人在搖擺不定?當他們其中的一人遇到了赫留金遇到的情景難道真的會就此認栽?

這種事前肆意臆斷,即便出現了明顯的錯誤,也要在事後高高在上地,以全知視角般去俯瞰事件和當事人的現象,實在是太普遍了,同時也太典型,太諷刺,太悲劇了。像是一種比安居一隅苟且偷生更為究極的看客心理。這不是時代的悲劇,而是人性亙古以來的弱點。

整篇小說短小精悍、幽默有趣,戛然而止時給讀者留下了獨立思考的餘地,我愛這樣的契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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