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官故事】古蜀農耕文化發源何處?

【錦官故事】古蜀農耕文化發源何處?

古蜀農耕文化的發源地在何處,是長期以來一直困擾史學界的難題。本文作者研究古代巴蜀文獻材料,並結合三星堆、金沙遺址和其它古遺址的考古材料,證明古蜀農耕文化應當發源於土質膏腴,河網交錯,氣候溫潤,適宜農作物生長的成都地區,更具體地說,就是雙流牧馬山九倒拐一帶的蠶叢瞿上城。

一、史界對古蜀農耕文化發源地的長期困惑

長江流域上游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成都則是這個發源地的中心。隨著三星堆、金沙遺址和其它古遺址的不斷髮掘,這一論點現在已被史學界公認。但對歷史早已作出結論的雙流瞿上城,是不是古蜀的農耕文化的發源地,卻是一直處在爭論和困惑中。長時間來,最有代表性的說法有如下五種:

一是在青神縣之說。常璩在《華陽國志》記載:“周失綱紀,蜀先稱王。有蜀侯蠶叢,其目縱,始稱王……後有王曰杜宇,教民務農,一號杜主。時朱提有梁氏女利,遊江源,宇悅之,納以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於是,青神縣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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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國志書影》

“蠶叢氏為周朝時蜀地的侯伯,當週幽王烽火戲諸侯,天下動盪之際,蠶叢氏率先稱王,建立了蜀國。蜀王蠶叢氏‘衣青衣,勸民農桑,川西因此而富庶’,被人們尊之為‘青衣之神’。‘青神’由此而得名,是為蠶叢故里。”

二是在郫縣之說。一些學者也以常璩《華陽國志》那段記載,提出郫縣才是古蜀的農耕文化發源地。理由是“周失綱紀,蜀先稱王”的是杜宇,記載上明確杜宇“教民務農”,還有杜宇“法堯舜禪授之義,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之說。並解釋:這裡每年時值二月,子鵑鳥鳴,蜀人悲子鶥鳥鳴。迄今巴蜀的民眾,農時都要先祀杜主君。在解放前,四川各縣城鄉皆有土主廟,或稱川主廟,貢奉的神即杜宇。民間還有傳說,子鵑鳥為杜宇死後魂魄所化,故又稱杜鵑,或直稱杜宇,或名子規,也叫蜀魄。此鳥為農候之鳥,其鳴聲就是杜宇王在“教民務農”。

三是在三星堆之說。在考古中,因三星堆發掘出了大量實物,其中包括很多傢俱和農家生活的陶器。於是,有史學者將三星堆與常璩《華陽國志》杜宇“或治瞿上”語聯絡起來,認為“瞿上”就是三星堆古城。三星堆就是瞿上城。認為支援這一論點的證據,是考古者對遺址第一期遺物年代的測定,相當於新石器時代晚期中原龍山文化時期,約4740-4070年,時間與瞿上城存在的時間大體一致。因此,認為當時古蜀文明的中心在三星堆,農耕文化發源地也當是三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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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在都江堰芒城之說。1989~1990年,四川考古界曾兩次對“都江堰芒城城址”進行了發掘。這一遺址分為早晚兩期,與寶墩文化遺址有密切聯絡,處在寶敦文化遺址四期中的第二期時間,絕對年代約在4500-4300年間。出土的文物有大量的陶器和石器。農業生產工具以石器為主,有少量陶器。石器工具主要是斧、錛、鑿、鏃、矛等。特別在遺址晚期的一個灰坑中,還神奇地發現坑內有水稻矽酸體存在,這說明都江堰芒城和成都平原在龍山時代,就已種植水稻了。蠶叢王之後是柏灌王,這一時期處於柏灌王時期。於是,疑都江堰芒城是古蜀測文化的初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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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是在雙流牧馬山瞿上城之說。理由是,蠶叢王瞿上城在雙流牧馬山九倒拐,歷史文獻早有定論。宋代羅泌撰《路史前紀》卷四雲:“蜀山氏,其始祖蠶叢,縱目,王瞿上。”又在《路史。國名紀》雲:瞿,在“今雙流縣南十八里有瞿上城,益之西南二十。縣北有瞿上鄉。”之後,羅泌之子羅蘋為父《路史》作注,經考證,再次稱“瞿上城在今雙流縣南十八里。縣北有瞿上鄉。”以後《明一統志》也說瞿上城在雙流縣南十八里,並進一步地說這裡是“蠶叢氏所都”。《雙流縣誌》也記載:蠶叢王在這裡“衣青衣、勸農桑,創石棺”,雙流的牧馬山瞿上城才是古蜀農耕文化發源地。

由於有文獻記載,也有考古證明,故史學者們各說其理,古蜀細文化的發源地一直沒有一個明確說法。

二、釐清史界《華陽國志》記載有誤是非

研究以上諸說,大多與常璩《華陽國志》的記載相關。(詳見常璩《華陽國志。蜀志》)我理解,常志主要意思是:蜀為國,起於人皇時。人皇者誰?據南昌徐麟《三皇本紀》稱:“三皇謂天皇、地皇、人皇。人皇,是神農。因有《三墳》典籍稱“伏羲為天皇、神農為人皇、軒轅為地皇”。到了黃帝時,帝為其子昌意娶了蜀山氏女做妻子,生下了兒子高陽。在黃帝昇天後,高陽稱了帝,叫帝嚳。當時帝嚳對蜀國封了支庶,支庶的首領稱侯伯。歷夏、商、週三個朝代。約公元前1046~256年,周朝衰微,綱紀全失,烽火連天,世道混亂,蜀國最先稱王。稱王者為杜宇,號曰望帝。在蜀國,先有蜀侯蠶叢,還有次王桕灌、魚鳧。杜宇王時,稱帝,教民務農,納朱提梁氏女為妻。當時杜宇管轄的地域很寬,“以褒斜為前門,熊耳、靈關為後戶,玉壘、峨眉為城郭,江、潛、綿、洛為池澤;以汶山為畜牧,南中為園苑。”他在為帝時,常有水害,於是譴相開明決玉壘,開明有功,他“法堯舜禪授之義,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化成子鵑鳥,鳴叫農民農耕。開明即位後,號叢帝,傳九世,九世均以開明為號。他手下有五丁,很能幹,所立宗廟稱其為“青赤黃白黑帝”,後來,因為一場夢,他的都城從廣都遷徒到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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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流牧馬山瞿上城遺址發掘現場

常璩在當時史料奇缺情況下,對蜀王歷史的演變能記載到這種程度,已屬不易。應當說,線條是清楚的,後來考古證明也是正確的。然,今有史者在讀以上記載時,則產生不同認識。有的理解偏頗,認為常璩文中有“周失紀綱,蜀先稱王。有蜀侯蠶叢……”之句,便把蠶叢王產生年代定在“周失紀綱”的3000年。青神縣關於“蠶叢氏為周朝時蜀地的侯伯,當週幽王烽火戲諸侯,天下動盪之際,蠶叢氏率先稱王,建立了蜀國。蜀王蠶叢氏“著青衣,勸民農桑,川西因此而富庶”之說,根源在此。有的是理解錯誤,也是因常璩這段記載所引起,說瞿上城是杜宇所為,在郫邑,宋代羅泌說是在雙流錯了,兒子考證在雙流也錯了,後面文獻記載在雙流更錯了!

那麼,依上所說,瞿上城不在雙流,應當在哪裡呢?一時沒有人能找出正確答案。後來,三星堆發掘後,於是有學者自然地將三星堆與常志關於杜宇“移治郫邑,或治瞿上”記載相聯絡,說瞿上城是三星堆,三星堆即瞿上城。也有史者說常志“漏洞百出”,直接批評常璩“把蠶叢的年代圈定在周朝末年,鬧了一個大笑話”。於是,史界一時對常志記載真實性問題是非陡起,眾說紛紜。

吾認為,出現以上諸情,是一些史者和地方對常志“周失紀綱,蜀先稱王。有蜀侯蠶叢……”之句的理解和運用錯誤,犯了史界斷章取義之大忌!

這裡,我們不能不予申辯和釐清。常志在作記時全書並無標點符號,是後人標的點,且版本繁多。“北宋有元豐呂大防成都刻本,南宋有嘉泰李邛州刻本,原本均已佚。明清而下,翻刻傳抄者更多,今存之各種本子,有三十種。”後來,在社會上公認的版本,主要是清代廖寅題襟館本。

按照廖寅題襟館本,常志的開頭記載很明確,蜀之為國,“肇於人皇”。蜀國早在神農時就有之。常志在說“周失紀綱,蜀先稱王”句時,並未說是蠶叢稱王。因標點人在兩句之後標的是句號,這說明上兩句與蠶叢並無關係。是在句號之後才說“有蜀侯蠶叢,……,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魚鳧。”其意,可理解為先前有蜀侯蠶叢,還有柏灌王、魚鳧王。仔細研讀,這“蜀侯蠶叢”四字意義深遠。因常志前面有述,蜀侯是黃帝所封的,蠶從是蜀侯,何來3000年之意呢?試想,若常璩記載在“周失紀綱,蜀先稱王”句後多一個“先”字,即“先有蜀侯蠶叢”,就不會讓後人發生歧議。但常璩作志,語句精煉,當時沒有標點情況下,大可不別那樣做,一個“有”字,就表明了早有之意。再看文對杜宇稱王的記載,是分段作的記。雲:“後有王曰杜宇,教民務農……”。這是與“周失紀綱,蜀先稱王”句相對應的。意思是說“周失紀綱”後很亂,蜀有杜宇先稱王。至於常志對“移治郫邑,或治瞿上”之句,實際也很明確,說的是杜宇稱王時,開始都城在江源,後來移到了郫邑,或瞿上,表明當時杜宇有三個城址,即江源、郫邑、瞿上城。這裡的瞿上城,無論從字面,還是字意,怎麼也理解不到是由“周失紀綱”時蜀候蠶叢所為。

三、雙流關於古蜀農耕文化發源地論點成立

文獻對瞿上城的記載最早是由常志引起。即文中杜宇“移治郫邑,或治瞿上”之句。但這是誰之瞿?位置在哪裡?他都沒有講明,給後人留下了一道很大難題。“瞿”,按詞意,縱目,鼓眼,有縱目之意;“瞿上”,按其意,是縱目人最好的地方。杜宇約在春秋中期,在他納梁氏女為妃後,“移治郫邑,或治瞿上”,應有兩種理解:其一,杜宇時,都城從其它地方移治過郫邑,或建立瞿上城治所。如若這樣,瞿上應為杜宇所為。但杜宇非縱目,取“瞿”之“縱目”意,不合推理,瞿非杜宇所為;二是杜宇時,移治過郫邑,或治瞿上,瞿是杜宇之前的蜀王所為。那麼,又是為何王所為?當然只有蠶叢王了,他是縱目,合瞿意。故《路史前紀》卷四對此肯定:“蠶叢縱目,王瞿上。

那麼,瞿上城具體位置又在哪裡呢?現在有文獻可查的,最早當是宋代羅泌《路史。國名紀》,文在注“瞿”字時雲:“今雙流縣南十八里有瞿上城,益之西南二十里。縣北有瞿上鄉”。接著,他又在《路史。前紀》卷四雲:“蜀山氏,其始祖蠶叢,縱目,王瞿上”。以後,《明一統志》更明確記載:“瞿上城在雙流縣東十八里,蠶叢氏所都”,首稱瞿上城為蠶叢王時的都城。以後,楊慎《丹鉛續錄》、雍正《四川通志》、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彭遵泗《蜀故》、乾隆《雙流縣誌》、光緒《雙流縣誌》、1982年上海商務印書館《辭源》、1983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再版《辭源》、羅竹風《漢語大詞典》、賈大泉《四川歷史辭典》等,均按羅泌的記載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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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流牧馬山

那麼,“瞿上城”具體又在雙流何處呢?雙流縣原通江籍、四川省文史研究員、新津文化館李澄波先生曾經認真對此做了考證。四川大學考古研究所教授劉琳在為晉常璩《華陽國志》校注時又進一步考證,認為按其方位,瞿上城在今雙流縣十八里的牧馬山上,屬瞿上鄉境內,並確認新津文化館、縣人李澄波先生實地考察後的手稿記載:“瞿上城在今新津縣與雙流交界之牧馬山蠶叢祠九倒拐一帶”。

蠶叢瞿上城在牧馬山九倒拐一帶,亦有考古證實。據今人王澤坊雲: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在雙流文星鎮境內的牧馬山曾發現過新石器時期遺物石斧,交由四川省博物館收藏;1990年冬,雙流國際機場修建機頭庫時,曾出土過船棺葬,隨葬品較多,其中有很完整的金權杖,發掘後由市文物考古隊收藏。這些表明,牧馬山及其周邊,從新石器時代至春秋戰國時代,曾有大量文物出土。又據四川省文史館研究員李澄波、童次湘《牧馬山蜀王墳與夫子墓之我見》手稿記:(前略)牧馬山九倒拐,“一九四八年建修碉堡,挖壞古墳一座,取出銅馬一匹,高二尺五寸,長四尺,鞍韉俱全,側有馬伕一,光頭赤腳,馬全身皆起銅綠,出土折斷馬足二隻。馬及馬伕,放存廟內,不知何人攜去。蠶叢寺尼僧尹雲,他親見;白塔寺老尼,亦如此說。”“該處皇墳,統稱蜀王之墳,然瞿上城附近之皇墳,非前後蜀王,亦非明之蜀王,當是商代蜀國之王。以縱駐商瞿上考之,可以斷定。”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瞭如下結論,常志“周失紀綱,蜀先稱王”講的是杜宇,不是蠶叢。蠶叢最先在蜀稱王“勸農蠶桑”,時間約在神農之後的黃帝時代,之後是柏灌、魚鳧稱王。杜宇“教民務農”是在蠶叢“勸農蠶桑”基礎上對蜀地農業的進一步發展。瞿上城在雙流牧馬山九倒拐一帶,當時的轄地很寬,蠶叢及各王腳跡遍佈蜀地,種桑養蠶,農業生產,種植水稻,也遍及各地。我們可以明確得出結論,雙流古蜀農耕文化發源地論點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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