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村上春樹和晏幾道,都是相逢的人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村上春樹和晏幾道,都是相逢的人

村上春樹在他那本享譽眾多的名著《挪威的森林》中,說過這樣一段話: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走過,但它一直在那裡,總會在那裡。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真好。

那麼,屬於北宋詞人晏幾道的相逢,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一起來看看他自己記載這段相逢故事的《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鍾。

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樹樓心月,

歌盡桃花扇影風。

從別後,憶相逢。

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賸把銀釭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一、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逢,相逢之前,是相憶。

《鷓鴣天》的曲牌很特別,它會讓我們眼前出現群鳥飛舞的場景。

而事實上,這曲牌和鷓鴣並沒有關係,甚至和鳥也沒有關係,而是源自一種被稱為“鷓鴣”的音樂,據說這種曲子沉鬱深婉,適合表現憂憤哀怨的情懷。

可想而知,晏幾道所描述的相逢故事,配上這樣的曲風,自然是滿滿的和諧。

在晏幾道的相逢故事中,本著一波三折的原則,他將整個故事分成三個部分:初見、暫別,最後一部分自然就是相逢,或者更準確地說,應該稱之為重逢。

先來看看晏幾道筆下的初見。

讓我們有些意外的是,晏幾道並沒有交待他和對方初見的準確時間,地點也一樣付之闕如,留下的,唯有當時的場景描繪。

也是,記憶便是如此,它總是有選擇性地遺忘一些東西,又留住一些東西。

彩袖殷勤捧玉鍾,從此句可見,晏幾道回憶的物件,是一個女子,只是並非某個大家閨秀,或者和他門當戶對的哪個小姐,而是一個伴人歡娛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能讓作者青睞,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眾所周知,晏幾道是性情中人,對於歌女,他從不輕視她們,不僅如此,在歌女中間,有心意相通者,他更是能放下身段跨越身份,將對方引為知己,單就這份心性,不管是在晏幾道時代,還在放眼現今,無疑都是可圈可點的。

當年拚卻醉顏紅,晏幾道和那位歌女,在酒席筵間互動融洽,一個肯勸,一個肯喝,兩人可謂席間最佳拍檔,而從“醉顏紅”這樣的用詞中不難發現,不是酒多麼美妙,而是心胸暢快,甘願為佳人知己一醉方休的豪情。

舞低楊樹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果然,有了美酒佳人,還要有美舞美聲,只是在這裡我們需要留意的是,晏幾道的重點不是在刻畫意中人舞姿與歌聲的美妙,而是不知不覺中將我們的注意力引到了時間上。

是的,時間,晏幾道和意中人在一起之時,那難分難捨恍然不覺的時間,“舞低”和“歌盡”除了酣暢淋漓的激情揮灑,便是這種對於時間流逝全無察覺的恍然狀態。

這顯然是一種比美酒美舞美歌更讓人沉醉的東西,那是酒逢知己才能體味經歷的心與心之間的碰撞交流。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村上春樹和晏幾道,都是相逢的人

二、最深情的相逢,是夢想照進現實,現實和夢想連在了一起。

晏幾道和歌女的初見,著實讓他記憶深刻,再也難以忘懷。

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美好的相遇,也有互道再見的時候,而且這一別,竟是從此後各自天涯,再也沒有相逢之日。

人和人,有時候真的像偌大水面上飄來飄去的浮萍,放眼看去,也許聚在一起的浮萍再平常不過,可是若要兩棵指定的浮萍在茫茫的水面上,能夠不期然間相遇,誰能計算這中間要經歷多少回兜兜轉轉,誰又能知道這中間要遭逢多少次回眸與黯然神傷?

除了相逢的兩棵浮萍,恐怕再沒有旁人知道。

從別後,憶相逢,只有真正經歷過相逢的人,才會有相憶,那些嘴中說著再見再見的人,其中,沒幾個人,真想轉個身再碰到對方。

只因為,這世間不是所有的相逢,都能稱得上相逢,大多數人所有的,不過是碰面而已。

真正的相逢,是見過了,就再也過不了,幾回魂夢與君同,就算在夢中,也想著和對方在一起。

他或她,可能會從眼前消失,但絕對不會從夢裡消失,不會從心裡消失。

這樣的相逢,才能稱得上真相逢,一相動心,一相逢心,從此不管見過多少人,也不管遇到過多少事,心中始終都有一席之地,為那個人而小心翼翼地珍藏著。

或許,也說不上珍藏,是想不藏著,都不可能,那個佔據心靈的人,就是這麼霸道,又這麼讓你又愛又恨,毫無辦法。

正因為如此,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才會讓我們覺得如此自然,完全沒有矯揉造作的痕跡。

想念一個人,認真想念一個人,把一個人想念進夢中,把一個人想念進心中,只有到這樣的地步,才會在真的見到對方時,喜到不敢信,以為夢中人幻化成了眼前人,眼前人不過是夢中人。

想你想到夢裡,想你想到心裡,想你想到真見到了你,仍以為是在做夢,這樣的想,何其讓人感動,又何其讓人心動。

夢想照進現實,現實和夢想連在了一起,只有一種情況下可以達成——那便是擁有無窮無盡的深情厚意——世間再大的空隙,都可以因而被填平。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村上春樹和晏幾道,都是相逢的人

結語

村上春樹說相逢的人會再相逢,這不單是一種祝願,更是一種信念,一種只有經歷並深味過的人才能做到的一語道破天機。

而在村上春樹之前,晏幾道顯然比他更早窺見了這天機,並用一種更為含蓄也更為優美的方式留在了紙上,留在了浩如煙海的宋詞當中。

時光漫漫,村上春樹和晏幾道可能都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會隔著時空,產生如此奇異而又和諧的共振,縱然村上春樹的句子中難掩孤獨憂傷,與晏幾道詞作中先喜後思再喜的起伏線並不能完全一致,但這完全不妨礙他們在更深的層面上踩到同一個舞點。

因為,晏幾道也好,村上春樹也罷,他們真的都是同一類人——他們,都是相逢的人。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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