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湖廣總督吳榮光葬花縣之謎——因那個身份卑微的女子(附上期中獎資訊)

瞭解花都從這裡開始

恭喜六位粉絲中獎,下面請看胡力平的文章,一起揭開湖廣總督吳榮光為何葬在花都

赤坭鎮竹洞村

之謎!

近日《花都人》公眾號發表了《湖廣總督居然葬在赤坭鎮竹洞村,原因至今是個謎》一文,吳榮光為什麼會選擇安葬在花縣?看了多位讀者的留言,相當有趣,如果這也算是一個謎,筆者很有揭開謎底的衝動。

讀者中,有猜是吳六奇後裔的,這個沒猜對。吳六奇是豐順人,豐順清代原潮州府。當然,吳六奇也是源自吳氏的郡望延陵,鈕琇的《觚剩》寫吳六奇的傳奇有:“丐曰:‘僕系出延陵,心儀曲逆,家居粵海,名曰六奇……’”之句。但兩支吳氏,入粵並不同源。吳榮光這一支吳氏,世系分明,其侄孫

吳荃選

在光緒年間所編民國十九年印刷的《南海吳氏延陵族譜》記載,他們的祖先光集公,在宋乾道元年出任廣東肇慶府南恩州刺史,見恩平縣仕峒都鵬岡村風土淳美,就在當地落籍了。

光集公生下兩個兒子,長子三思的六世孫從善公,遷到了新會棠美鄉。又過了十代,這時,已是明崇禎年間,後裔有個叫吳化龍的,從新會來到商業重鎮佛山經商,於是成了開基佛山的一世祖。到了吳化龍的六世孫吳恆孚,早年經商發跡後,擠身鹽商之列,富甲一方。他買下佛山冼園十畝,建起了吳氏大樹堂。吳榮光就是吳化龍的親孫。吳恆孚生有十子,十子又都生育能力驚人。有多驚人呢?吳恆孚有男孫八十七,女孫四十二,是名符其實的大樹堂,其家族的興旺,代代簪纓,既富且貴,比之清初的吳六奇家族,毫不遜色。

【揭秘】湖廣總督吳榮光葬花縣之謎——因那個身份卑微的女子(附上期中獎資訊)

南海吳氏延陵族譜光集公世系

有認為是認祖歸宗,也就是說,也許與花縣的吳氏有關。花縣吳氏,以客籍居多,根據我們前幾年進行的自然村落普查資料,未發現有恩州刺史光集公之裔。筆者倒是發現赤坭藍田陳氏與佛山另一支名門金魚堂有關,改天也許會專門寫一下金魚堂陳氏的故事。

也有說是花縣風水好。嗯,這個答案感覺靠譜,古人都信風水。關鍵是,吳榮光為什麼覺得這裡風水好?此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還有胡文漢先生也給指了路——可以問吳榮光的後裔吳裘先生。我們就先不勞煩吳氏後人吧,我更喜歡從故紙堆中淘寶——古籍中提供的史料,已足可以解開這個謎團。

01

這裡最先安葬的,是那個被家族排斥的妾侍

吳家在清代中葉是廣東的鹽總商;吳榮光本人,又是官至湖南巡撫,署理湖廣總督,不僅官運亨通,且以收藏家、鑑賞家、書畫家、詩人、金石學家聞名於世,一生著作等身,建樹良多。這樣一個嶺南名士,自然有個不平凡的身世。若說對他影響最深的女人,那就是讓他無限依戀的易氏。

他的祖父吳恆孚,娶下一妻四妾,正室黃氏,是光祿寺典簿黃溶齋的千金。此外還有黃氏、易氏、左氏、章氏,都是來自貧家的女子,其中易氏生的是七少爺,就是吳榮光的生父吳濟運。按吳榮光的《先府君行狀》記載,祖父吳恆孚的十個兒子當中,吳濟運是最愛寵愛的,因為他特別勤儉努力,沒有二世祖那種紈絝子弟的習氣。吳榮光還提到易氏五十多歲了,還每天與僕役一般做家中的粗活,而府君吳濟運在生母的影響下,也常常去幫母親做下人的活計,甚至影響到他的妻子——順德進士梁翰的女兒,也去幫婆婆幹粗活。吳恆孚算是白手興家,從他特別喜歡七少爺看,估計也特別喜歡易氏。

吳榮光是吳濟運的長子,他三歲那年,就被抱到了祖母易氏的床上,由易氏撫育,因為母親梁氏幾乎每年都生孩子,他的前頭有一個姐姐,一歲時有二妹,二歲時有三妹,四歲有四妹,五歲有二弟……,梁氏哪裡還有精力照料他呢,於是,吳榮光在年譜裡記載,自三歲起,他與易氏“同臥起者五年”。

他的許多童年記憶,都是來自易氏。如易氏告訴他:他出生的那個晚上,忽然“風雨交戰,重門自開”。當時,“廳房門皆固閉”,也就是說,閂得緊緊的門也在他出生時自動開啟。他出生時“渾身及四肢俱青色”,所幸的是,第二天,青色漸漸退了,他的膚色回覆紅潤,大家懸起的心才終於放下。

少年時代的吳榮光,讀書大樹堂裡的西園,每每夜讀,祖母易氏就搬織機到他身邊,祖孫倆共用一燈。熒熒燈光,皎皎月色,吳榮光讀書琅琅,易氏織織復織織。每天,吳榮光讀到到半夜12點,早上五點又起來讀書,這段“以漏三下為度,五鼓起”,“寒暑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祖母易氏都陪伴在側。富家少爺成才,付出的一點不比貧家少啊。十九歲那年,吳榮光的生母梁氏去世,但祖母易氏見證了他的成長,看著她的愛孫中進士,入翰林,看著她的愛孫生子添孫。

吳榮光42歲那年,在京城任刑部員外郎,長子尚忠生下長孫高禧的時候,吳榮光簡直是欣喜若狂了,因為根據大清律例,他可以向皇上申請旌表“五世同堂”。並允准建旌表祖母的“昇平應瑞”牌坊。那一年,是道光元年,易氏已是86歲高齡。身體仍然健旺。六年後易氏去世,吳榮光正在調任福建鹽法道的路途中,按規定,守孝是當兒子的事,身為孫兒,他沒法請假為祖母送終,只能“急遣親丁回粵省慰”。

那時候父親也七十歲了,在信上對他說:“吾年雖高,尚能當大事,汝宜速赴新任,勿以為念也。”他又怎麼能不念呢,他在年譜寫下:“二月途次岐山,得生祖母易太夫人之訃,哀痛迫切,在行館成服設奠。自餘辛未赴京,遠離祖慈,十有一年,今已不可復見矣,嗚呼,痛哉!”還傷心地寫下了《遇哀》二首(見番禺李能定的《花南軒筆記》)。

其一

紫誥王綸賁,彤闈母德尊。

桐生綿五代,竹立芘諸孫。

方冀延鮐壽,何期杳鶴軒。

恐增嚴父痛,空掩淚啼痕。

其二

撫育同慈母,深恩我自私。

四齡悲陟岵,卅載仰含飴。

杖履猶如臨,音容渺莫追。

恨無靈運筆,盥手寫閨儀。

從這詩中開篇可見,吳榮光是如何愛他的祖母,恨不得將所有的榮耀贈與祖母。可是讓他傷感的是,大樹堂裡的祭祀先人的翰林家廟,竟不許易氏神主牌安放進去。這家廟,還是因為他入了翰林,有資格光宗耀祖,才建起來的呢。易氏還是個受過皇恩的壽星呢,可是族人並沒給他這個面子,也沒給皇上這個面子。也就是說,大樹堂裡的其他房,都認為易氏是侍婢出身,不能入神聖的家廟。族中公議的結果,最傷心的應該是那個做兒子的吳濟運,他只能將生母的神主,擺放在自己的寢室裡。

道光五年,吳榮光曾請假返鄉探視父親,吳濟運欣慰交集,將兒子們都叫到一起,講了一段話,其中有:“吾聞守其宗廟為卿大夫之孝,佛山居人稠密,未易得地,汝生祖妣易太夫人為汝祖側室,族議不附翰林家廟,歲時止祭於寢,吾心欿然……”吳濟運去世時,遺囑是將生母易氏安葬到花縣的正隆崗,還提議讓吳榮光的前妻羅氏附葬在易氏的右側。吳榮光的髮妻羅氏也是個福薄的命,于歸兩年就去世,當時剛產子不久,聽聞婆婆梁氏去世竟傷心到咯血數日而卒。那年吳榮光19歲,喪母喪妻,時隔不過百日,羅氏生下的兒子聖基也在第二年去世。安葬到花縣的決定,應該與吳榮光無關,因為他一直不在家鄉嘛,也沒能出席葬禮。

在道光版的《佛山忠義鄉志》裡,佛山名士冼沂為易氏作傳,收錄在《列女傳》內:“吳恆孚側室易氏,性儉樸,和以處眾,介以自持,待下慈而明,嫡早歿,氏佐中饋(中饋,指家中供膳諸事),尤勤於女紅(指紡織、縫紉、刺繡一類的工作),雖老且貴,猶親組衽(整理被席),一燈熒熒,每至宵分未歉也。生平無重裘(重裘,指稍為貴重的服飾)兼味(兼味,指多種花式的菜餚)之奉,然戚鄰有告貸者,賙(賙,救濟)之恐後,不責其償……”冼沂筆下的易氏,是個克勤克己,對下人仁慈,自己的吃穿毫不講究,卻對他人卻大方慷慨的仁者。

【揭秘】湖廣總督吳榮光葬花縣之謎——因那個身份卑微的女子(附上期中獎資訊)

祖母易氏之墓,上面省去了“側室”、“庶母”等表示易氏身份的字眼,直接就寫“生母妣吳母易太夫人”,下款列的是吳榮光與幾個弟弟的名字。

02

獨特的風水觀,偏不信那些所謂的風水大師

從前文可知,易氏葬花縣正隆崗,是父親吳濟運的主意。至於父親為什麼選到花縣,筆者沒找到答案,但是,從吳榮光為父親找墓地,我們可以推出吳榮光選花縣正隆崗的原因。

吳濟運是道光八年去世的。那一年,吳榮光正在福建任布政使,六月,吳榮光接家書後痛哭欲絕,奔喪就道。

九月起,吳榮光與三弟彌光踏遍青山,要為父親選一處吉穴。兄弟倆曾去白雲山的鄭仙祠,向安期仙人問卜,應該去哪裡尋找一塊吉地?那卦上寫著:“囚遇赦,孕生兒。”這謎一樣的卦象,是想說明什麼呢?參了半天,兄弟倆仍未想明白。

兄弟倆歷覽名山,艱難跋涉上百日,嚴寒暑雨也不敢說半句辛苦。每到一處讓他們心動的地方,吳榮光都一一用詩記錄下來。他們曾被西樵白雲洞的瀑布吸引,也曾在雨中游翠巖,還到過嘉桂嶺的雙瀑,遊過羅浮山,登過浴日亭,走過會仙橋,他們兄弟倆就那樣走啊走,從丹灶到獅峰,再往白鶴觀、延祥寺、寶積寺、羅漢巖、華首臺、合掌巖、黃龍觀、佛子墺、飛雲頂、酥醪觀、沖虛觀……,直到十二月,兄弟倆終於選定了吉兆,是位於白雲山摩星嶺下的龍公塘。吳榮光有《摩星嶺》一詩,從這首詩,可以想見他們站在山摩星嶺巔,指點江山的風姿:

初暾熲山巔,下方晦未已。

對面白雲來,漫空任迤邐。

萬笏出煙海,汩若波濤起。

天南奔群峰,天北尊一巂。

此巂高而平,峰峰氣如委。

其東有覆簣,乃是吾岵屺。(屺岵,代指父母,語出《詩·魏風·陟岵》)

下蟺眾青聚,上溯高蒼始。

今晚北斗光,要探玉衡指。(玉衡,北斗七星之一)

為什麼選擇將父親葬到這裡呢,他在《龍塘觀記》一文中有更詳細的解釋,是因為看中這裡的風光獨特:東邊是摩星嶺,雲氣蒸騰達於天際。東南是白雲山諸峰聳峙,蜿蜒迴護,陽光下開闊燦爛,夜色中柔和收斂。風雨和會,草木堅蒼。西邊是一望無際的田疇,稻香千里。近接佛嶺市,有蕭岡村,可以看得見樵者、擔者在路上絡繹不絕。這裡的天氣晴雨應時而至,這裡的鄉民安寧富足,一派興旺景象。“至於千百載荷神之庥。而廬墓中人竊計,他日子若姓展祭而來者,共見此人物之殷蕃,山川之清美,以長保先塋於勿替也。”建龍塘觀時,正值夏秋之交,忽冷忽熱,不少工匠感疾。至八月中旬,龍塘觀將成之時,忽然見龍塘觀的東邊數百步外,有一橫丫窿,窿下有一龍眼泉,泉水甘洌。飲用這些泉水後,工匠們的病全好了。龍塘觀建好之後,吳榮光立在此地俯仰之間,忽然想到那支簽上“囚遇赦,孕生兒”,才明白“囚遇赦,人出於囚也,孕生兒,添丁也。”自由而興旺,多麼吉利的卜辭啊。

有一個叫廖辰的秀才,寫了一本書,叫《龍穴握權》,寫的就是怎麼為先人找一塊下葬的吉地。吳榮光曾為他的書序,從序文中可見,吳榮光與廖辰本不相熟,也根本沒看完他的書。

吳榮光的序,只是想表達自己不同於流俗,不迷信風水的相穴觀點:“吾見今之為地師者矣,甫識一丁,即取世俗謬悠之書,意為揣摩,挾大羅經走田塍山角,譁然號於眾曰:‘某地富,某地貴,某地旺丁。’主者利其地之可以速售,而得善價也,則傳述而誇耀之。又恐其說之無徵,而不足取信也,則低首下心而詢究之。彼即證以謬悠之書,主者入市,果得是書,從而意為揣摩,遞相受,則又一地師出,且百地師出矣。此謬悠之書之害人也。其文人墨客稍知俗說之失,剽竊楊曾(楊曾,指堪輿界公認楊筠松、曾文辿兩位風水大師。楊筠松為唐代廣東高州人,俗名楊救貧,著《撼龍經》等行世;曾文辿為唐代江西于都人,著《尋龍記》行世)緒餘,以逞雄辨,而足跡不逾百里,終日講求皆紙上之巒頭,畫中之沙水,而不知形勢理氣之妙,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也。此楊曾之書足以害人也。由是各是其是,各非其非,甚則己之非而強以為是,人之是而強以為非。求地者徇道傍之謀,溺禍福之說,紛然無所措其手足,竟有遷延至數十百年而不葬者。於戲!仁人孝子之掩其親,亦必有道,而不料其流弊至於斯極也。”這也是吳榮光不迷信於那些所謂的風水大師,而選擇龍塘安葬先人的原因。

廖辰的《龍穴握權》,後世印本很多,到了光緒年間,有些版本扉頁“南海中丞吳荷屋鑑定”的吳字,已誤作莫字。可笑!如圖。

【揭秘】湖廣總督吳榮光葬花縣之謎——因那個身份卑微的女子(附上期中獎資訊)

廖辰的《龍穴握權》,右側寫著“南海中丞莫荷屋。”

03

選擇長眠於斯,是為了陪伴心愛的女人

道光二十一年九月,吳榮光已六十八歲,那時候的他,已休致還鄉。時值鴉片戰爭爆發,在年譜中,他不但記載了與佛山的官紳一起捐資團練壯勇,鑄炮築柵,防禦英國人入侵,為省城應援;還記載了他患有足疾,行動不便。儘管這樣,他還是到了白雲山龍公塘,重修了父親吳濟運的墓。並率領弟弟們,乘舟到省城西郊的花縣,拜祭祖母易太夫人墓。

吳榮光26歲就進京當官,縱橫官場40多年,易氏在世時,他只有兩次短暫的回家省親。這次到花縣省墓,他寫了一首詩,多少的思念,就凝結在這一首《巴油江晚棹,同關星池孝廉景泰及諸弟作》裡:

秋催重九賦登高,又泛巴油試晚舠。

斜照崢嶸鮮愈炯,歸雲迤邐澹相遭。

欲迴天地憑雙櫂,自顧身名感二毛。(二毛,指頭髮花白)

正向南阡馳溯切,他年留我好林皋。

“南阡”一詞,吳榮光在詩中作注,說明是祖母易太夫人的葬地。“馳溯切”,典出宋代文天祥的《與袁守雷侍郎宜中書》:“相望一方,馳溯切切。”表達的是對對方的嚮往思慕。吳榮光還自注:“時向星池商定,祔營生壙。”可知他在這次拜祭中,已決定在祖母身邊,預先營造自己未來的墓穴。

而作出這個決定,時年四十多歲的關景泰起了關鍵的作用。查《鄉試題名錄》,關景泰是南海縣人,嘉慶二十四年舉人,比吳榮光小了21歲,是晚輩了,在當地也屬有才名的人。如今能查到的是,他曾為同鄉岑灼文的《

仰蘧書屋詩稿》作序,為也曾為

同鄉李採中的

目耕軒詩存》作跋,但內容都與風水無關。可知吳榮光所倚信的,並非專業的風水大師,而是與自己志趣相投的人。

兩位詩人,究竟商量了些什麼?回憶一下吳榮光是怎麼為父親找墓穴的,我們也許能猜想到他們的心跡。他選墓地,看重的是自然環境中蘊含的文化內涵,從“他年留我好林皋”一句,也感覺到吳榮光對此地的喜愛。皋為水邊的高地,側畔是巴油之水(巴江的古稱謂),兩岸山巒起伏,秀色怡人,這綠水青山的景緻,可是他嚮往的天國之景象?

吳榮光是道光二十三年去世的,他的兩個兒子尚忠與尚志,在吳榮光的年譜後有補記:“今遵府君遺命,奉朱棺安葬於花縣打鼓嶺正隆岡,坐午向子兼丙壬之原,與前母羅太夫人合葬在生曾祖妣易太夫人之右……”相信,吳榮光一定對這地名感興趣。打鼓嶺,正隆岡……此處地名寓意是多麼的吉祥,有蓊鬱的叢林,爛漫的山花,有巴油之水回漩撞擊,如鼓樂助興,吳氏家道正隆啊。

吳榮光詩中記載,他是為陪伴易氏而來,他沒選擇到龍公塘陪伴父母,可知他的情,他的愛,更多的留與易氏。當然,他也想陪羅氏,那個陪他僅兩年的髮妻。這一點他,沒寫進詩中,只是留下了遺囑。遙想羅氏在母親梁氏去世百日就咯血而亡,襁褓中的兒子,也在第二年魂歸極樂。羅氏寂寞了半個世紀,吳榮光完成了陽世的使命後,終於來陪伴她了。

還有一個女人,也是他的摯愛,就是正室羅氏去世之後,他續娶的伍氏。伍夫人為他生下兩個兒子,兩人一生伉儷情深,有一次返鄉,他沒帶上伍氏,於是留下了這樣的兩首情意綿綿的《贈內子》:

其一

相看一笑未溫寒,堂上心心問遠安。

兩代起居長健在,八家門巷半衰殘。

釣遊畢竟歸時好,井臼須愁來日難。(釣遊,指故鄉)

多謝客貧持戶健,對卿眉盌一加餐。(客貧,指離鄉過著艱苦的生活)

其二

萬里雲蹤寄一身,天涯勞汝望歸人。

不妨潦倒經年別,幸有闌珊九日春。

半剪柳風閒小院,數弓苔月闢西鄰。

綠毛麼鳳雙攜得,重話家園物候新。

五年後,他的繼室伍氏,也被兒子們安葬到這裡來。如今的墓碑,右側上寫的是羅氏,左側上寫的是伍氏。吳榮光的一生,對婚姻非常專一,他沒有像他的父輩、祖輩那樣妻妾成群,也再也沒有對其他女人動過心思,他留下的詩文,從不露一點色心。相反,倒是記載過,對送上門的美人,毫不動心,在那個年代,以忠於一夫一妻制的婚姻為榮,非常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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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榮光與髮妻羅氏、繼室伍氏合墓

關於女人,在他婚前,還有一個令人傷懷的故事。他有位表妹,從小就住到了吳宅,與他兩小無猜,經常與他們吳家兄弟姐妹打牌下棋。小表妹性子有點象林黛玉,玩笑之餘,常常鬱鬱寡歡,當聽到表哥與羅氏訂婚的訊息後,從此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再也打不起精神來。

就在他成親那個夜晚,表妹奄然而逝。臨終前,參加完婚宴的親戚,有來到她床前探病的,見表妹含淚長呼“伯榮伯榮……”而逝。伯榮,就是吳榮光的小字。大家見這害相思病而去的女孩走得這樣悲絕,自然也十分傷心。有人將表妹臨終情形告訴了他,害得他也黯然神傷,久久回不過神來。也許這事一直折磨著他,也許,他會常常回想這位深愛他的表妹,以至於困擾入夢。

一天夜臥,朦朧間,他好象聽到有衙差傳呼的聲音,他抬眼一看,見一位身穿官袍的人威嚴地坐在案桌前。他定精一看,這裡不是審判廳嗎,不由得“卜通”一下就俯伏在地。坐在案前的官人瞪著他說:“知道有人控訴你嗎?”吳榮光正愕然間,見隸卒掖著一名女子向案前跪下,他順眼望去,天啊,那不是表妹嗎?表妹不是已經去世了嗎?這才明白,那個案前的官人,就是冥官啊。原來自己竟到了陰間。只見表妹在那邊幽怨的喋喋不休,他努力想聽清楚表妹在控訴他什麼,但聲音太小了,他根本聽不清。過了一會,他看見冥官拍案,似在訓斥表妹。他聽見又心疼又無奈,婚姻的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作不了主啊。他彷彿聽到了冥官說表妹因單相思致夭折,是咎由自取,上訴無效。於是那些冥差,就將表妹架走了。

冥官轉頭對他說:“此事已查明,你沒有過錯,好好讀書,希圖上進,勉之!”並命隸卒將他送回陽間。在夢裡,他剛回到家門口,就醒了。張眼一看,汗水早就溼透了床,也漬溼了被單與枕頭。他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深深慶幸,自己從前行為磊落。倘若不自檢點,面對冥官時怎麼申辨呢?不定就會讓冥官勾入陰間去了。

這故事源自梁恭辰的《北東園筆錄》,梁恭辰的父親與吳榮光是好哥們,哥們倆的私房話,後來告訴兒子了。梁恭辰記錄的故事可謂繪聲繪色,文末,還說吳榮光“蓋談次猶不勝感喟雲”可見這事對他一生的影響,這也足以佐證,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啊。

言歸正傳,在這裡,吳榮光長伴著他心愛的三個女人。少年時那些刻骨銘心的慘淡日子,中年時那些官場的榮耀與失意,都伴陪著他的離去而終結。只剩下“正隆”,成了大樹堂興旺的標誌。

與他的兩位出身尊貴的夫人不同,在他墓側,長眠著的易氏,那個身份卑微的女子,那個不配亨祀家廟的女人,卻是他童年、少年,乃至一生最感念最愛慕的人。少時,他偎依在易氏身邊,一別經年,如今,又可以長伴在易氏的身旁。墓道兩側甬道,有華表,有石獸相守,有二品誥命敕文。有幾個正室,能享受這樣的榮耀?

行文至此,不過是為了掇幾則關於吳榮光的軼事。其實,吳榮光自己早就交代清楚了葬在花縣的原委,根本不成謎啊!如前文也提及,吳榮光留下了那麼多著作,如《歷代名人年譜》《吳荷屋自訂年譜》《筠清館金文》《筠清館鐘鼎款識》《吾學錄》《帖鏡》《盛京隨扈日記》《筠清館金石錄》《金石款識類》《綠伽南館詩稿》《辛丑銷夏記》《石雲山人詩稿》《石雲山人詩文集》等等。如果沒看過,焉知是謎?如果已看過,又怎會是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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