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說沈從文也說自己:你是一個抒情的人道主義者 | 千汪事690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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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10月27日,沈從文張兆和夫婦訪美,引起知識界轟動。國內亦於本年開始重新出版沈從文作品,《邊城》單行本、《沈從文散文選》、《沈從文小說選》、《從文自傳》先後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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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沈從文、張兆和夫婦在美國

後排為傅漢思、張充和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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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1月14日,汪曾祺寫了篇散文《我的老師沈從文》。不知道為什麼,這篇文字在汪曾祺生前從未發表。汪曾祺曾當面給沈從文下過一個定義:你是一個抒情的人道主義者。“沈先生微笑著,沒有否認”。“抒情的人道主義者”後來被汪曾祺用來概括自己,加了個字首“中國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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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期流行“傷痕文學”,其中寫“右派”題材的不少,如

張賢亮

的《靈與肉》。施松卿說:你也當過“右派”,也應該把這段事情寫寫。汪曾祺寫了,家裡人一看,小說裡這右派沒遭過什麼罪呀,就是有點兒寂寞,還到處都遇到好人……不行!重寫重寫。汪曾祺從善如流,一連改了六遍,一直改到1980年12月11日,越改越溫情脈脈,連標題都從《寂寞》變成了《寂寞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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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冬天,玉淵潭湖面上落下了四隻天鵝,這事多年未有,很多人遠道趕來看天鵝。汪曾祺每天早上去玉淵潭遛彎兒,回來都要說說天鵝。沒多久,兩個小青年晚上用汽槍把其中一隻天鵝打死了,說是想吃天鵝肉。汪曾祺氣壞了,反覆唸叨:“怎麼能這樣呢?怎麼能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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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12月29日,他連夜寫下了《天鵝之死》。《天鵝之死》把天鵝之死和演“天鵝之死”的芭蕾演員的遭受迫害交錯起來寫,汪曾祺後來自述這篇小說“是一篇憤怒的作品”“對現實生活有很深的沉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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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天鵝之死》收入《汪曾祺自選集》時,汪曾祺加了一行附註說“淚不能禁”。去世前不久,汪曾祺又在控訴人性之惡的小說《八寶辣醬》中寫了“槍殺天鵝”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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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重寫的舊作《異秉》發表於江蘇作協主辦的《雨花》1981年第1期。《異秉》的寫作時間比《受戒》還早,但稿子推薦給《雨花》後,編輯部出現了較大爭議,甚至有人說:發這種小說,好象我們沒有小說可發了,意思是這根本不是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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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郵,王蔚如和他的燻燒攤

老人之父王廣喜即《異秉》中王二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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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秉》發表時,主編之一

高曉聲

破例寫了一篇《編者按》,像是在迴應某些異議:“作者寫生活,放開去時,一瀉千里,似無邊無岸,不知其究竟;而一筆收來,則枝枝蔓蔓,又盡在握中。”高曉聲說,發表這篇小說,意義在於“擴充套件我們的視野,開拓我們的思路,瞭解文學的傳統”。汪曾祺看了《編者按》後說: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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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讓《雨花》另一位主編

葉至誠

(葉聖陶之子,

葉兆言

之父)至感遺憾的,是沒有以最快速度發表《異秉》,以致讓《北京文學》發表《受戒》搶了先手。《受戒》引發震動之大,好評之多,也不是《異秉》可以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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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協主辦的《小說選刊》1981年第2期轉載了《受戒》,汪曾祺應邀撰寫了《關於〈受戒〉》。汪曾祺在文中澄清“我沒有當過和尚”,說《受戒》“有點像邊城”,“寫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我的作品不是,也不可能成為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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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戒》中的菩提寺今已不存,

圖為智隆和尚在原址重建的寺廟

一九九六年十月

本期執筆:楊早   本期編輯:王樸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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