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條的修辭手法: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線條運動的規律在於它的一次性、不可重複性。

蘸一次墨可以寫幾字或十幾字,這一次完成的線條就是它的形式邏輯,同時也是內在的情感邏輯。對於一字一句的楷書、隸書來說,形式上的內在銜接往往可以一眼看出來,而對於線條飛舞的行草來說,以字來作為劃分的依據就欠妥當。

相當多的書家一次墨盡的停止在一個字的中間,這個字的上部往往是順著前一個字的線條運動而來,因墨盡,停在下一個字的某處,或者說,線條組合的方式常常是非文字性的組合,只有這樣,才不致使行氣中斷,看上去是一次用筆完成的。實究,其中已有停頓,蘸墨了再寫的特徵。

王鐸的《臨王羲之小園子帖》,實際上臨了王羲之的兩種帖。一為《小園子帖》,一為《不審帖》,後一帖只臨了六字。所以以文字內容劃分作品層次已毫無意義。

線條的修辭手法: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那麼這幅作品是如何安排章法的?就是依據墨象的濃淡變化。作品的一個顯著特色就是運用漲墨,每隔一段空間漲墨復起,這是線條形式的內在規律。

每一次漲墨的運用中,又有幾個線條句群組,以之組成段落。如開頭八字為一線條段落,起首“僕修園子”為一句,“殊佳”為一溢完成,也是一句,餘下二字為又一句。“雜藥深為致”為一句,一次書寫完成。這兩大句構成第一行的大段。

第二行的“懷也,儻因行”為兩句。“行”下“往”字,按文意,此兩字當相連,但因鋒毫至“行”而斷,“往”字復漲墨再起,故“往”成了下一句的起始。“往”下一組線條為又一句。

第三行“故常”兩字為一句,“倫”下六字為一句,此六字為《不審帖》中的句子,恐是王鐸書寫至此,覺尚有空間施展,臨時補上的。然後是兩行小的行款。

從章法看,是同類並置式的空間佈置。

王鐸的很多大書都呈一筆書的連綿形式,滿幅煙雲奔競,了無斷處,線條承續的濃淡粗細,歪倒欹正實際上都有筆法運動的內在規律。王鐸的筆法特別處是跳擲,即線條的追逐是圍繞著軸線往下跌落,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左之右之顛之倒之。

他不像黃庭堅的線條承接常出入侵的怪招,中斷線條的跌落。他線條執行的時間性很突出,沿著時間尋找細節,節奏的停頓間歇一目瞭然,章法間的區分也就清晰了。

他的《臨王羲之豹奴帖等軸》三帖,前十三字為《豹奴帖》中句,接下廿六字為王羲之《吾唯辨辨帖》,最末十字為《家奴帖》。

線條的修辭手法: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開頭七字為一句,又六字為另一句。至“鬱”末筆略上挑,表示一句終止。“吾唯辨辨”墨色復濃,六字一句,行末“復”字,末筆內勾,暗示行氣轉折。

第二行頭六字一句,“吾此”濃墨又起,此句實此“野”,下接“近”字另蘸墨寫。第三行,據墨色亦判知三句。每次濃墨所書字,往往出現在跳擲時的一個關節上。或偏左,或偏右,或挽跌勢(如第二行末字),或暗示方向轉變(如第一行末筆),故這些細節實是段落中的訊號。

線條的修辭手法運用是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辨認修辭手段之間的聯絡與區別,就可以較為輕鬆地進入章法的核心。

一切優秀的書家都以其獨特的修辭手段來安排章法的疏密、承續、照應的。例如,入侵與糾纏是黃庭堅運用得最多的手段,根據入侵的部位和糾纏的方式可以很快找到段落的層次。

例如《李白憶舊遊草書卷》,第二、三行的“一”與“入”的入侵部可以立刻感覺到筆勢的停頓,從而產生節奏的轉折。

線條的修辭手法: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第五行的“鞍”的線條糾纏,讓“鞍”帶上了“金”的上部筆畫,使線條糾纏產生新的異質。

線條的修辭手法: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第六行的“到平地”連筆中的入侵明顯地體現了一個句子的結束。再如第三十四、三十五兩行, “興來攜妓悠經過,其若楊花仍雪何”,從詩的段落看,這是第三次‘憶”,憶在晉祠醉飽無歸心的心情,攜妓患遊是一個小高潮。

線條的修辭手法:章法佈置的基本方法

此兩句的書寫,筆觸跳蕩,以點代畫的運用瀟灑自如,連筆輕重入侵,一氣直下,態勢歪倒,顯示情感的張力,但停頓在“過其”上,字形緊縮,“若楊花仍雪何”則一氣呵成,線條糾纏十分撲朔迷離。“仍雪何”的線條態勢又右傾,阻止並撥正了右行的傾倒,成為一個段落的標誌。

這些都表明,即使是狂草,段落的層次還是可以從線條修辭中找到劃分的蛛絲馬跡的。

本文選自

《書畫藝術》雜誌

原題為:《書法章法論(上)》

作者:楚墨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TAG: 線條一句章法段落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