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 深圳7000年,有的是你不知道的故事

【主播】劉悠揚(讀創/深圳商報《文化廣場》編輯)

【欄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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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內容】

現在的年輕人很少知道,每年的秋冬之交,中國人曾有一個延續了上千年、用來慶祝一年收成的盛大慶典,名叫十月朝。農曆十月初一,不只有即將到來的萬聖節,還有傳統節俗“十月朝”。讓我們來聽聽民俗學者廖虹雷的文章。

十月朝

廖虹雷

農曆十月初一,深圳客家人稱之為“十月朝”

,“朝”念“遭”(zāo)音,意為“早”、“初”,也就是在諸多農事節令中,有個“十月朝”這樣的節俗(但福田、南頭至松崗、公明粵語地區無此俗)。這個民間農事小節,已逐漸被現代都市人淡忘。然而,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建立經濟特區之前,深圳還是珠三角以農業為主的沿海縣時候,鄉人過著“十月朝”這等農事小節,溫馨傳統,饒有風味。

“燒衣節”

《寶安縣誌》有載:“農曆十月初一,適秋收已畢,有糯谷收成,便用糯米粉做餈粑吃。有諺語:‘十月朝,餈粑碌碌燒’。別無隆重之舉。”也就是說,

舊時深圳過“十月朝”,歷來有做餈粑小吃的傳統。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相傳,十月朝又稱“燒衣節”。

據載,十月朝的“燒衣節”有著悠久的歷史。早在秦始皇統一中國後,改以建亥之月為首,夏曆的十月一日相當於秦之元旦。《詩經·豳風·七月》曰:“九月授衣”之釋義——朝廷在此日有賜衣之制,士民祭掃祖先墳塋,多燒紙帛冥衣。

進入十月,天氣漸漸轉冷,古人首先想到的是給已故的親人送去御暖的寒衣(燒衣紙),讓亡人免受冷凍之苦。宋代更為重視此節。北方天寒,以此日始用爐火,稱“開爐”。民諺:“十月朝朝,買紙燒燒”,就是燒紙祭祖情形的寫照。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授衣,彰顯君主對屬臣的關愛;燒衣,體現陽關的人對亡人的思念和對先人的尊敬。在民俗學中,“宗族、祭祀、墓祭”這一種社會風俗,被視為既可寄託對先人的哀思,又教育後人不忘典祖,是我們中華民族傳承千年的優良美德。

由於嶺南屬亞熱帶地區,十月初一還用不著穿厚衣禦寒,所以深圳沒有“授衣”的習慣:又也許剛過九月重陽,人們祭祖掃墓搞完沒多久,故本地客家人也沒有 “燒衣節”習俗。相反,各村各戶農家在這一天卻過有特色的“耕牛節”。

“神牛節”

十月初一,羊台山下的客家村莊至梧桐山、田頭山山脈的客家村鎮過的是“耕牛節”,而七娘山下的大鵬古城有點特別,叫“神牛節”。把“耕牛”抬高到“神牛”的地位,說明牛在大鵬農民生產和生活中的重要。

“十月朝”這一天,農夫要“祭牛”,為牛“過生日”。

在農耕時代,沒有農業機械化,即便現代農業有半機械農具,但在小面積耕地,特別是山區丘陵地帶,農事仍然離不開牛。一年到頭,牛,太辛苦了。農曆十月之前,它犁耙耕作數百日;秋收一經結束,是應該讓牛好好休息一下。十月初一那天,農民在慶豐收的同時,為牛“慶生”。這一天,人們真的熱熱鬧鬧地把耕牛當主角。首先各家各戶清掃牛欄,把牛牽到河塘裡洗個乾淨,接著在自家門口,給牛頭角上掛紅綢,像“勞模”一樣披紅掛綵,在牛背上貼上祝福的字句和掛著有象徵意義的餈粑,用糯米粉做幾個“水煮圓”(粉糰),然後用青菜包著,伴著稀粥灌給牛吃。在“牛生日”前後幾天,給牛喂吃精飼料,梳毛撫摸,不鞭不罵;一連串的高規格“禮遇”,牛,絕對地高興。

當地農諺:“十月朝,牛姑天下跑”,就是秋收後,耕牛卸下了牛軛,輕輕鬆鬆地在山坡田段任意放牧食草。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客家地區流行耕牛節(資料圖片)

在“牛耕農業”中,耕牛是農民的命根子。從龍華、觀瀾、石巖、布吉、平湖(部分客籍村莊),到橫崗、龍崗、坪山、坪地、坑梓、鹽田、葵涌、大鵬的農村,農民對牛有著特殊的情感,除了每年舉行“十月朝”的耕牛節,給牛休息、吃好睡好之外,舊時還“娛牛娛人”,由五華、紫金遷來的村子沿襲他們的習俗跳春牛舞,也有不少大的村落利用墟鎮日舉行“投墟廟會”,搞“靚牛”比賽、做吊線戲、駁山歌、聚人氣、交流物資等地方民俗活動,表達對牛“為人代力”的衷心敬意,喚起全家、全村甚至全社會對耕牛的重視和愛護。

這個習俗,不光在深圳、在嶺南有之,在貴州等地亦有。《中華全國風俗志》之《盤縣十月朔之俗》寫道:“十月朔,俗傳為牛王神生日。鄉農各寨,捐資舉行‘牛王大會’。爆竹之聲,各寨相應,極一時之喧鬧。各家並出新糯米制餅(俗名巴巴),先取一團喂牛,一團掛牛角,牽之至河畔飲水。俗傳牛飲時於影中見角上之餅,格外喜悅,知人酬其勞也。然後將餘餅分送寨內親友,藉答中秋受其果餅之情,為投桃報李之意。”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貴州苗族祭牛儀式(資料圖片)

做餈粑

深圳“十月朝”這一天,農民除了犒勞耕牛外,還利用新割的稻穀做糕粄,嘗新美食,同時慶豐收,酬謝神明,祈望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六畜興旺。因為糯谷是遲熟品種,其他晚造稻穀在重陽前後收割完畢,唯獨糯谷等遲熟品種在農曆九月底收穫。

農家將新割來的糯谷,礱輾成米、舂踏成粉,蒸糕做粄。

“十月朝”最有特色的糕食,當數餈粑。

宋代《荊楚歲時記》中提到,“十月朝,今北人此日設芝麻餈、赤豆飯,當為其始熟嘗新耳。”古代北方人“嘗新”的“芝麻餈”,也許就是輾轉傳至深圳的“餈粑”吧。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餈粑,是粵人對糯米飯舂打成糕,或糯米粉蒸熟成黏糕點心的俗稱。餈粑本身只是一塊粉團,沒什麼味道,只有粘上炒熟的芝麻、花生碎、黃豆粉和沙糖(糖漿或濃稠糖水),用筷子捲起一坨來吃,才香甜可口。後來,人們覺得用筷子捲成一坨,吃的時候容易掉下芝麻、花生粒碎,便用一個碗盛上餈粑米糰拌上芝麻、花生、沙糖吃;但是,又不好攜帶和用作禮品饋贈,

因此人們就把糯米粉糰壓成薄扁形,像包肉包子一樣,內包芝麻、椰絲、花生粒、黃豆粉、沙糖做的餡料。

如今市場或酒樓賣的餈粑,就是後面的那一種。

以上是甜餈粑,還有一種是鹹餈粑。

鹹餈粑的餡料就是把芝麻、糖等換成拌好配料的蘿蔔絲、冬菇、蝦米和豬肉粒,揑成一個個扁圓形的餈粑

,用芭蕉葉墊底,放在蒸籠上大約莫蒸1小時,就成了香噴噴的餈粑粄。

世居深圳的客家人有個傳統,在“十月朝”打早,家家戶戶的餈粑一蒸熟,首先挑選一些供奉祖神,而後全家食用,同時分贈親戚和鄰居。

故有諺雲:“一斗米餈,唔(不)夠派隔離(鄰居)”。小小餈粑,傳遞鄉人情意。

我小時候,老盼望過“十月朝”。因為那天可以幫媽媽“礱(輾)糯谷”,將糯米炊熟後放到碓臼踏(舂),或倒進大瓦盆用粗擂棍舂打,硬是把糯米飯打成黏黏韌韌的大粉糰,餈粑做成了,就出門和鄰居小孩交換著吃,也比較誰家餈粑香甜,糯韌。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大家趁熱,爭著在大碟裡“碌”(粘)芝麻、花生、沙糖吃,這就是農諺所說的“十月朝,餈粑碌碌燒”。這裡“碌碌燒”是非常形象的客家語言,“碌”,像滾動車轆那樣吃著玩;意思指用筷子捲起糯米粉糰,像車轆那樣前後上下左右,四周滾動粘上芝麻花生沙糖;“燒”,即是熱氣騰騰。

吃餈粑一要熱,二要玩,三要鬥(比較),才過癮,才能體味“十月朝,餈粑碌碌燒”的農家樂趣。

十月朝是個什麼節?

龍(崗)坪(山)地區原屬歸善(惠州)管轄,所以這一帶沿襲惠州習俗,叫“十月朝,逆餈漉漉燒。”惠州話逆即揑,揑做餈粑;漉漉即滾熱燙手。羅翽雲《客方言》謂:“水沸傷人曰漉人。漉當為烙。〈說文〉:烙,灼也。本謂火傷,然水沸涫由火而來,故云烙。烙、漉,一聲之轉。”

順帶一筆,十月初一,講粵語的深圳西部地區有一個食俗,則食芥菜煲或芥菜鹹蛋豆腐湯(羹)。

皆因十月朔,北風起,俗話說“十月火歸(燒)心(髒)”。清雍正八年(1730年)郝玉麟《廣東通志》雲:“十月朔日,以五斂雜芥菜食,闢寒氣,舉火星醮。”即十月初一以芥菜食之,以制心火也。

改革開放以來,深圳城市化,鄉村變社群,農民變市民,已沒有種田,也沒有田種,自然沒有糯谷,沒有糯谷來“礱”,沒有碓來踏糯米飯,做不了“碌碌燒”的餈粑了,漸漸地“十月朝”這個農事節習也遠離我們現代化的生活。要想尋找記憶,解解饞,就找間廣式茶樓,點一兩籠餈粑“彈彈牙”,嘆嘆茶。

(作者為深圳本土文化藝術研究會名譽會長、民俗學者)

音訊 劉悠揚 作者 廖虹雷

編輯 餘虹潔 責編 李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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