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入門:總說刻“元朱文”,元朱文印的這三種屬性,你瞭解嗎?

如果要從近世所有的篆刻品類裡選擇一種人們最為喜愛的品類,元朱文(一說圓朱文)是當之無愧的,因此,元朱文對於篆刻來說是個說不盡的話題,我們對元朱文做多少深入的解析都不過分。

篆法視角下的元朱文

之前,我們曾依照線質特徵的不同把元朱文分解圓朱文和鐵線篆兩個亞類,圓朱文亞類的特徵是線條較圓,柔軟姿媚,代表人物是趙叔孺大師;鐵線篆亞類的特徵是線條多作弧形,勁力內含,代表人物是王福庵大師。

篆刻入門:總說刻“元朱文”,元朱文印的這三種屬性,你瞭解嗎?

(圓朱文亞類:趙叔孺的“家在西子湖頭”)

今天我們再做一次分類,分類原則是篆法的不同。乍一看,依篆法不同分類是讓人奇怪的分類原則,因為不管是任何亞類的元朱文印,入印文字都是小篆,篆法的差別總是微乎其微吧,但篆刻之美,本就在方寸之中,這些微乎其微的差別才真是需要我們仔細考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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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線篆亞類:王福庵的“寫不盡人間四並”)

依據篆法,我們把元朱文又分為如下三個亞類:

一、強調書法屬性的元朱文

我們在最近的篆刻課程裡,多次重點強調在學習篆刻的同時,一定要加強篆書書法的學習,究其原因,就在於我們在最終的篆刻實踐中,元朱文印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書法美,因為元朱文印一類,本身就起源於手寫體小篆的入印(《說文解字》解決的是字法問題,是正確不正確的問題,這個字美不美,要看篆法),我們強調“書印同修”,就是因為篆書書法是篆刻人避不開的學習難點,只要你想走通篆刻這條路,至少有一點,你終歸是要刻元朱文。

當然,也有一部分印人,終身只刻漢印,白文印、朱文印都以漢繆篆入印,這樣的印人也能在印壇站得住腳。可問題是,一個印人,總要有自己個性的展露,才有可能成為一個有自我風格的印人,困在漢印裡不出來,總歸是受了侷限。

元朱文印,一般認為起源於元代的趙孟頫(所以它叫“元朱文),趙孟頫是書法家,這是他開創元朱文印類的先決條件。元朱文印不斷髮展,亞類不斷增多,但突出書法美一類的元朱文印,仍然是其最主要的一類,這一類,最大的特徵是在篆法上充分體現了婉轉流暢的篆書之美。趙孟頫以下,是鄧石如“印從書出”之後的吳讓之、徐三庚、趙之謙。可以看他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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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石如:江流有聲斷岸千尺)

這是鄧石如元朱文的代表作,我們在這方印裡,看到的更多的書寫的趣味,婉轉的線條,起收的藏鋒,有轉無折的篆書之美體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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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讓之:觀海者難為水)

到了吳讓之,他幾乎全部依照鄧石如的路線,只是他在刀法上更加精純,在處理刀法對於書法線條鋒穎的模擬上更加手法純熟,因此,書法屬性更加彰顯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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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庚:有所不為)

徐三庚的刀法是浙派的切刀,以切刀完成流轉自如的篆書風格當然不易,婉暢的線條雖有斑駁之感,但仍絲毫不減其個人篆書書法字勢舒展、吳帶當風的趣味。當然,也有遺憾,因為徐氏篆書的線條更加飄逸放縱,由此也使印面劃分出大量不規則的白地,印面偶爾有不規整和凌亂之感。下面會說,這實際是強調書寫到了極致,使印章屬性大幅度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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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之謙:漢後隋前有此人)

到了趙之謙,他已經在疏密方面形成了自己的成套理論,我們既可以看到書寫之趣,又能見到筆畫相互穿插交錯,自然酣暢卻又整飭有度,極富方與圓的節奏之美。

我們上面提到的趙叔孺與王福庵的大部分作品,雖然同樣突出了篆書之美,但約略作了適合印章形式的變化,增加了線條的平直和線與線之間的排疊感(實際上是強化了印章屬性),使印面在茂密之中仍能展現出篆書的獨立之美 。注意,以上這些,多是強調書法屬性的元朱文(雖然趙叔孺和王福庵偶有印章屬性明顯的作品,但其元朱文作品的主要屬性還是書法屬性的),這一類元朱文,是元朱文的主流,因此我們舉例亦較多。

二、強調印章屬性的元朱文

篆刻既然來源於實用印章,不管是文人如何加入文人的篆法元素和創造思維,從根本上說,印章屬性仍然是篆刻的根屬性,元朱文一類的作品自然也帶有這種屬性,甚至其中的某些印家,在篆法方面做了特別的處理,使印章屬性更加強烈,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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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景裴鑑藏書畫)

這是方介堪先生的一方印,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的所有作品都是這個風格的,在這方印裡,印中的每個字獨立的篆法基本消失,代之的是許多排疊在一起的等距線,這些線條,共同組成了印面的紋樣,突出了印面的整體效果,強化了這方印的印章屬性,篆書的書寫之美在這方印裡漸趨消隱,方介堪先生最終以鳥蟲篆印類雄立於代現代印壇,這是他的個性和喜好所致,他有將這種強化印章屬性的印章刻到盡善盡美,臻於化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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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介堪:“畫里人”原石印面)

三、強調工藝屬性的元朱文

這一類印與上一類又有不同,除了篆書的書寫性趨於消隱之外,印面中的每個字對於印面的關係,也是相對獨立的,它們不完全就範於方形的印面,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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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巨來:大風堂珍藏印)

在這方印裡,文字的書寫性基本消失,既沒有書寫時筆筆遞進的時序之美,也沒有收藏鋒所特有的書寫之感,他強調了每個字篆法的裝飾性,突出的是全印的工藝之美,獨具文人雅意。

前段時間有朋友問我:你總強調書法的重要性,元朱文刻到“五百年來第一人”的陳巨來,篆書書法並不可觀,為什麼他的元朱文印卻如此精美。現在答案來了,陳氏之元朱文印,他的訴求是裝飾性,突出的是工藝之美,他要的不是書法的篆書書法之美。並且,他在這個方向上做到了極致!

三種屬性的平衡與個性追求

元朱文的總體特點不像漢朱文一樣追求古奧,也不像古璽朱文一樣追求稚拙樸素和自然天成,它追求的是典雅,追求的是精金美玉之態。因此,在元朱文印篆法的選擇上,書法屬性、印章屬性和工藝屬性是三個需要選擇和平衡的屬性:

篆刻入門:總說刻“元朱文”,元朱文印的這三種屬性,你瞭解嗎?

(王福庵:常氏雲湄印面)

過分強調書法之美而完全不顧印章的方寸舞臺對於書法美的規定性,作品會失去“印味”,印文會如一盤散沙,不緊湊,不團聚,比如徐三庚的部分作品,寫意十足,但無論如何看,這都像是一幅小型的書法作品;

過分強調印章屬性,又會失去書法的筆法節奏及筆法所特有的時序“寫感”,而這恰是元朱文印最基本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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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巨來寫而未刻的印面:安持精舍珍藏)

適當的裝飾,會讓印面表現出相應的工藝之美,也同時增加印面的文人雅趣,但過分裝飾,印面會走向工藝化,印風也就走向匠俗,印人也就成了刻字匠,篆刻的文人屬性也就隨之失去。

所以,在學習和創作元朱文印時,既要注意把握三種屬性之間的平衡,又要突出三種屬性的某一個主調。這其實很難。需要每個學習者依自己的審美或個性追求選擇和平衡自己走哪一條路線,實際上,這牽涉個人風格的形成,但無論選擇走哪條路線,元朱文的根屬性是小篆的書法屬性,篆書書法的練習,是必須要加強的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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