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岸畔尋“雁丘”

庚子四月,春和景明。我踏著詞牌“摸魚兒”的節拍,沿著汾河岸邊漫步賞春,終於找到了被元好問稱之為“雁丘”的那個地方。

汾河岸畔尋“雁丘”

三十多歲的時候刻過一方“情為何物”的印章,當時並不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的原作者是誰。

後來知道了被金庸貫穿於《神鵰俠侶》中的句子,原作者竟然是金末元初的文壇盟主元好問。那是他十六歲赴幷州(bīng zhōu)趕考時為一事觸景生情而填的一闋詞中的句子。

汾河岸畔尋“雁丘”

幷州,太原的古稱之一。詞中所寫是八百多年前發生在幷州城西汾河之畔的一個故事,按照新聞要素來說,故事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一個不少。時間那麼久了,為什麼還能如此詳實?原因是元好問為這闋詞寫了一個簡短的自序:

乙丑歲赴試幷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為識,號曰“雁丘”。同行者多為賦詩,予亦有《雁丘詞》。舊所作無宮商,今改定之。

汾河岸畔尋“雁丘”

元好問,號遺山。生於1190年8月10日,卒於1257年10月12日。乙丑歲是1205年,那年,翹楚少年只有十六歲。

汾河岸畔尋“雁丘”

在去幷州趕考的路上,小元同學碰到一個捕雁的人,那人說:“今天早上捕了只大雁,把它殺了,另外一隻掙脫了捕網,卻不願遠走高飛,而是在空中悲鳴盤旋,最後竟然俯衝撞地而死。”小元同學深為感動,買下了那兩隻已亡的大雁,將它們合葬於汾水之畔,壘上石頭做了標記,並稱之為“雁丘”。一起去趕考的同伴都被這隻大雁生死相依,不欲獨活的情義感動了,紛紛寫詩讚揚。小元同學也寫了一首《雁丘詞》。但那是隨手寫就的作品,並不協音律,所以在後來將其修改合律。

汾河岸畔尋“雁丘”

汾河從太原城中穿過,如今兩岸已經改造建設成為幾十里長,舒適宜人的帶狀公園了。八百多年前的那個雁丘還在嗎?

儘管我斷續的幾乎走過了所有的菁華河段,其中的一次從北面的勝利橋起始,直行二十里抵達躋汾橋,沿岸我並沒有見到雁丘,也沒有見到景觀提示牌。問過幾位工作人員,他們也都一頭霧水。

在網上查詢,此景點尚有。但八百多年過去,洪水氾濫、戰事頻仍,此丘是否元好問當年的葬雁之地,恐怕是以贗代真了。其實無論真假,這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尋找的是一種寄託,是一種對捨棄生命而不願孑然獨活的追思,也是對元好問先生那顆善良溫潤的體恤之心的一種撫慰。

汾河岸畔尋“雁丘”

準確的說,我去“尋丘”的這天是庚子清明的翌日。汾河岸桃杏已謝,玉蘭、丁香、海棠、碧桃……奼紫嫣紅,正在次第開放。我從汾河東岸的迎澤橋上下岸南行,大約二十多分鐘後,穿過管道橋,不遠處見到一位工作人員,我問:“您知道雁丘在哪嗎?”她指著偏東的一片花木說:“從這裡過去,不遠就是。”啊,原來這裡正是她的管區。

汾河岸畔尋“雁丘”

花木深處,小徑逶迤,大約離河岸百餘米的距離,我見到了兩塊相互偎靠在一起的石頭,石塊略高於人,向河的一塊有隸書雕鑿的“雁丘”二字。背後的一塊石頭略小,上面雕刻有元好問《摸魚兒 · 雁丘》的全文。字型行草相雜,書功不錯。但刻功粗陋,為機械磨鑿,致使一些字跡失形,深淺失度。

汾河岸畔尋“雁丘”

我繞雁丘兩週,仔細端詳:當年元好問趕考途中,為亡雁匆匆築丘,所壘石塊,恐小者如卵,大者如瓜,數量也不會很多,充其量也就是留下個記號而已。而面前的“雁丘”,每塊石頭都有數噸重,無起重裝置難以安置,是園林重新置景無疑。

汾河岸畔尋“雁丘”

我從近旁的迎春花叢上折下了一支小小的花枝,放在大石的褶皺處,算是我代遺山先生所為吧。

汾河岸畔尋“雁丘”

坐在近旁石塊上,我在想遺山先生當年還是一個青春少年,就發出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的天問,並給出了“直教生死相許”的回答。讓我輩眾多的人羞愧難當。

大雁是一種靈禽,“一夫一妻”,相依相伴,終生不棄。民間有:“雁孤一世,燕孤一時”的說法。少年遺山以雁擬人,借物抒懷,為相守不離,寧願悲壯殉情的大雁填詞作賦,那一問三嘆的詞句,不知感動了多少世人。因此,汾河岸邊的雁丘也就成為了人們追思情愛的流連之處。

汾河岸畔尋“雁丘”

我開啟手機,把這闋長詞又輕輕的誦讀了一遍: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汾河岸畔尋“雁丘”

這詞我就不再註解了,看官可問度娘。面對金元時代的文冠大家,咱也不能怯場不是,於是強作五言古風一首,算是給遺山先生做一彙報:

春日尋雁丘

春深四月天,尋丘汾水邊。

斑駁花影重,瀲灩碧水閒。

心逐金朝事,身在今時園。

仰天雁無跡,童叟戲紙鳶。

驀見雁丘石,相傍兩依然。

撫石思遠事,側耳聞鴻言。

哀鳴似泣血,殞命若等閒。

苦情少年卿,葬雁去孤單。

壘石築雁丘,援筆著詞篇。

一問驚天句,再思何為緣?

生死兩相許,膠漆總沾黏。

今日無奠酒,告慰老遺山。

汾河岸畔尋“雁丘”

遺憾的是有詩無酒,不能像遺山先生所期許的那樣:“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汾河岸畔尋“雁丘”

附:元好問簡介

元好(hào)問(1190年8月10日—1257年10月12日 ),字裕之,號遺山,世稱遺山先生 。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至大蒙古國時期著名文學家、歷史學家。

元好問自幼聰慧,有“神童”之譽 。金宣宗興定五年(1221年),元好問進士及第。正大元年(1224年),又以宏詞科登第後,授權國史院編修,官至知制誥 。金朝滅亡後,元好問被囚數年。晚年重回故鄉,隱居不仕,於家中潛心著述。元憲宗七年(1257年),元好問逝世,年六十八。

元好問是宋金對峙時期北方文學的主要代表、文壇盟主,又是金元之際在文學上承前啟後的橋樑,被尊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他擅作詩、文、詞、曲。其中以詩作成就最高,其“喪亂詩”尤為有名;其詞為金代一朝之冠,可與兩宋名家媲美;其散曲雖傳世不多,但當時影響很大,有倡導之功。有《元遺山先生全集》、《中州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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