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47年,遼太宗耶律德光率軍南下中原,攻佔了後晉的京都汴梁,在汴梁稱帝,改國號“大遼”。從此,汴京的盛景只能在南逃臨安的人們的懷念中存在。
這個發源於東北的遊牧民族以兇猛的攻勢和改朝換代的結果,在許多後世人的心目中留下了一個“異域蠻人”的形象。所以,阿丼真的很難把“佛系”和“契丹人”這兩個詞聯絡在一起。
之前想象的 VS 現在想象的(其實都不是)
但實際上,契丹人非常信佛,甚至可以說“過於信佛”激化了整個政權的腐敗。在一些博物館留存的遼代瓷器上,還殘存著明顯的資訊。
#01
消失的三彩羅漢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共計16座,在損毀後僅存11座,分別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中,沒有一座在中國。
遼 三彩羅漢像 大英博物館藏
1912年,德國漢學家貝爾契斯基來到河北省易縣,他是來收集古代佛教造像的。經他多方打探,得到了洞窟內三彩羅漢的下落。
雖然在自傳中沒有記錄他接下來的舉動,但我們能知道的是,世界各地博物館收藏的這組羅漢像中,有八座是經他轉賣的。
遼 三彩羅漢像 波士頓博物館藏
梁思成在《中國雕塑史》中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其貌皆似真容,其衣褶亦甚寫實。……或容態雍容,……或蹙眉作懇切狀,要之皆各有個性,不徒為空泛虛緲之神像。其妙肖可與羅馬造像比。皆由對於平時神情精細觀察造成之肖像也。
不唯容貌也,即其身體之結構,衣服之披垂,莫不以寫實為主;其第三量之觀察至精微,故成忠實表現,不亞於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最精作品也”。
遼 三彩羅漢像 大都會博物館藏(其一)
這些羅漢在以前一直被斷代為唐代作品,但目前公認是遼代的佛教造像。
阿丼就是看了這組佛像才有了疑問:發源於東北的契丹人按理說信仰的不應該是薩滿教嗎?為什麼他們會做三彩的佛教形象的雕塑?
遼 三彩羅漢像 大都會博物館藏(其二)
在翻閱了資料後,阿丼大概能瞭解是怎麼一回事了——
遼代早期確實信奉薩滿教,信仰物件大多來自於自然萬物,隨著契丹人逐漸漢化的過程以及統治者因為顧慮薩滿教一家獨大而做出的局勢判斷,統治階級決定引入佛教。
一是為了籠絡人心,繼續漢化的過程,便於日後深入中原腹地進行統治;二是制衡薩滿教,避免薩滿教成為未來政治博弈的工具。
遼 三彩羅漢像 加拿大安大略博物館藏(其二)
為此,耶律阿保機在統一契丹各部落後,力倡佛教;太宗耶律德光起,貴族整體開始信仰佛教;景宗時期設定了管理宗教的官吏並首創了「僧官」這一職位。
當時從貴族到民間,許多新生兒名字都與佛教典故及人物有關,甚至皇室成員的小字也是佛教名。如聖宗小字文殊奴,聖宗仁德皇后小字菩薩哥、道宗的宣懿皇后小字觀音……
遼 銅觀音像 克利夫蘭博物館藏
僧人在遼代地位極高,寺廟數量龐大,僅在《遼史》中記載的就有74座。佛教人物造像有木雕、銅雕、瓷雕等,用三彩的技術來精心雕琢羅漢像,是契丹人崇佛的一個縮影。
#02
三彩蓮紋盤
隨著王室的積極推動,佛教在契丹人中自上而下的興盛了起來。統治者的初衷雖好,這種興盛卻為將來的社會動盪埋下了禍患的伏筆。
而此時的契丹社會整體已受佛教文化影響極深,宗教元素滲透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佛教元素的紋飾在瓷器中屢屢可見。
遼 三彩印花海棠式盤 故宮博物院藏
如故宮博物院的這件
三彩印花海棠式盤
,
口沿刻卷草紋,盤內底模印花卉,中央一線排列3朵蓮花,並巧妙地以模印的水波紋為地。
這件盤應當是盤盂,供酒盞擺放,蓮花的裝飾可以標註酒杯放置的位置,設計十分巧妙。
蓮花紋就是典型的佛教紋飾。在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中,天地混沌初開時,天神毗溼奴的臍中生出蓮花,花朵中有梵天,他創造了宇宙萬物。這種蓮花崇拜的濃郁氣息延續到了佛教文化中。
遼 三彩刻鷺蓮紋盤 故宮博物院藏
這件三彩刻鷺蓮紋盤,盤內三彩釉下有刻劃的鷺鷥蓮花紋。這既是蓮花紋飾在遼代被使用的佐證,同時也是重要的實物資料,因為它的燒製使用了遼三彩中較為罕見的葡萄紫色釉。
#03
備茶備經圖
除了實物瓷器外,遼代墓葬壁畫中也有瓷器和禮佛物品共存的場面。
遼 宣化張世卿墓《備經備茶圖》
文物出版社 2001年
如
宣化張世卿墓的壁畫《備經備茶圖》
,描繪了兩個侍吏為墓主人誦經準備經書和茶飲的場面。唸經與喝茶,生動體現了佛教信徒的居家生活。
函盒旁邊放著
帶盞託的茶器,
側面也反映出當時遼人在用帶盞託的茶具。
遼 宣化張恭誘墓《備經圖》
文物出版社 2001年
張恭誘墓的壁畫上,也有類似的場景。函盒置於案上,旁邊放著一個插花的瓷瓶,站著的人手裡捧著一件渣鬥。
花瓶不只是普通的家居裝飾器,在這個備經的場景中出現,很有可能與函盒前方放置的長柄香爐一樣,是“供養”器物,展現了遼代佛教信徒典型的“供養行為”。
#04
尾聲
遼代中後期,佛教過於興盛的弊端體現了出來。寺院佔據大量土地,甚至開始放高利貸翻息,貴族在供奉寺院和僧人方面花費了大量金錢……這些行為都大大加劇了社會矛盾。
可以說,契丹人不是真“佛系”,但狂熱信仰佛教所導致的問題卻是真的。以史為鑑,可知興替。我們從中又能反思些什麼?這就留給看了文章的大家慢慢思考吧。
參考文獻:
《淺析遼代崇佛與其滅亡的關係》,李悅
《全遼文與遼代佛教》,高華平
《遼代佛教題材壁畫考論》,張國慶
《遼代佛教與墓室壁畫藝術研究》,洪惠
《佛教的東漸與中國植物紋樣的興盛》,汪燕翎
寫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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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腰精“—
—辟雍硯—
—海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