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犇 牛
□呂安太 / 文
今年是辛丑牛年。年關時，不少親朋好友在微信群裡發了許多牛的祝福圖片和以牛為主題的祝福語。平時，早上問安時，同學群、故鄉群、親朋群等，也經常閃眼出卡通牛、剪紙牛等。端詳著一頭頭熠熠生輝的吉祥牛，讓我想起了上世紀60年代生產隊裡的那頭老黃牛，人們都叫它犇牛。
犇牛是生產隊長和保管員從小屯會上買來的。當時，那頭牛在小屯村村南“牲口市”上拴著，身體有點瘦，但身上的毛還算順溜黃亮。它那雙眼睛像銅鈴一樣炯炯有神，頭兩邊豎著的耳朵不時擺動，鞭子一樣的尾巴一甩一甩的。隊長20多歲，乜斜了牛一眼，不喜歡瘦牛，往前走著。保管員在身後輕輕地對他說，你看這頭牛，雖然有些瘦，可牛架子好。我看了它的牙，牛齡不大。只要好好飼養，會很快壯實起來的，是拉車拉犁的好把式。
隊長很信任保管員，“啊”了一聲，又轉身回到牛旁，拍了拍牛的脊背，摸了摸光滑的牛角，問了問賣主牛的情況，就直接與賣主在袖口裡捏碼談妥了價格。
牛牽到飼養場，隊長派人在牛圈裡用木椽專門給黃牛圈了牛槽。在牛槽上方固定了一個橫杆拴牛，並叮囑飼養員“偏飯”餵養這頭牛。
大爺是飼養員，他飼養牲口半輩子，可以說是牲口的“伯仲”。他對犇牛飼養得非常精心。當其它牛吃玉茭稈時，大爺讓犇牛吃得卻是碾碎的黃豆秸、綠豆秧等。對犇牛臥的地方，大爺天天給予打掃，讓牛舒服地臥在那裡或站在那裡。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大爺三個多月的盡心飼養，犇牛長得膘肥體壯，個子似乎也高了一些，和剛買回來時是完全不一樣。身上的黃毛像一匹金黃緞子，四條健壯的腿像柱子一樣。看到的人都說老興飼養得好，在讚揚飼養員的同時，也誇讚牛是“好牛，好牛！”
犇牛健壯後，不再享受特殊待遇，同其它牛一樣，吃起了鍘過的紅薯秧、玉米稈，或碾壓過的麥秸稈。
在牛圈裡，犇牛最老實。吃草時，它靠著山牆跟那個槽。飼養員給它添草或拌料，添多少吃多少，從不侵佔它牛領地。有時吃得草料剩下了，它會把草料用嘴拱到槽子一角，下一頓再吃。
春秋犁地時，它最聽話。往地裡走時，它馱著套走在最前面。到地後，這頭犇牛發揮了它的威力和作用。三頭牛拉一掛犁。犁前有一個二牛杆。犇牛一頭拉一邊，其它兩頭拉一邊。一頭牛頂兩頭牛使力。只要犁地，犇牛就是領墒牛。
犁地時，老三大爺在後面扶犁，嘴裡不斷喊著“噠噠，咧咧”，犇牛好像聽懂了人的口令，總是一步不離地走在墒溝裡。在“噠噠”向右“咧咧”向左“喔喔”停下“哨哨”後退的口令下，犇牛領頭，從天明到天黑，一天下來能犁三畝多地。
犇牛上地時，不用給它戴籠頭。它從來沒有偷吃過路邊的莊稼，很自覺，很有素養。
在龍口奪食的夏收中，犇牛會把地裡的麥捆運到村邊的打麥場上，並拉著石磙一圈一圈地轉動把麥子脫粒。脫粒時，它從不亂往曬場上拉屎尿。等到休息時，它會把屎尿拉到曬場邊。人們稱它是“衛生牛”。
麥子曬乾後，犇牛還會拉著平車，把裝滿袋子的糧食拉到糧店交了公糧。
冬天，犇牛也沒閒著，它會拉車從坡上把石頭送到修渠工地，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犁地就犁地。拉車就拉車，從來不偷懶，從來沒有臥在圈裡不幹的時候。
那年秋天，太陽落到太行山西邊。牛從地裡回來，喝了點水，飼養員就把牛趕上了起燈山半腰，讓牛吃嫩嫩的白草。天快明瞭，聽話的犇牛從北坡繞道南坡，直接跳進了村南的南池。這是犇牛第一次不聽話地單獨行動。
天亮了，飼養員怎麼喊叫，犇牛就是不出南池。無奈，隊長只好叫來幾個社員，跳進水中，逼著犇牛上了岸。
自此，犇牛像得了病一樣，一天天無精打采。叫來獸醫，又打針又灌藥，幾天下來，無濟於事。
飼養員把青青的牛草端到它的面前，犇牛聞聞就是不進食；飼養員把最好的黑豆端到它的面前，它僅是“咯嘣咯嘣”吃了一小把。又過了幾天，犇牛連黑豆也不吃了。犇牛骨瘦如柴，在天微亮時，不情願地閉上了眼睛。
獸醫對犇牛進行了解剖，發現牛患的是“黃病”，肚裡膽囊中產生了“蛋黃”。可惜還是液體，流了一地，浪費了“牛黃”那珍貴的藥材。
後來聽人說，起燈山北坡有靈芝草。可能犇牛在吃夜草時，誤吃了“仙草”，體內發熱，才跳進南池的。
犇牛一生忠實和善良，它不會說話，可它對人很信任，你稍稍示意，它就懂得你的要求。犇牛從不會裝腔作勢，沒有半點私心，總是任勞任怨，無私奉獻。
在辛丑年，我時不時就會想起犇牛，忘不了它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忘不了它頭兩邊那一對靈敏的耳朵，忘不了它“呼哧呼哧”拉犁的喘氣，忘不了它默默無聞的苦幹。
—— The End——
呂安太
芝蘭園簽約作者
原籍林州木纂村，高中曾讀書於林縣二中，後工作於晉司法系統，酷愛讀書，尤喜文學。生活常以書報為伴，偶有所感，間有小文見諸《山西日報》《山西法制報》《黃河晨報》《南湖詩刊》《芝蘭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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