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躺平”可以理解，但需要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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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躺平”一詞在網際網路中成為流行詞，一些年輕人用這個詞來描述自己的處境和心態。這個詞其實相當生動，也有多重的含義，運用也相當廣泛。在具體的事情的應對上，它是某種無力感的表達，說的是一種對於外界事物的影響的無所謂的感覺；在抽象的人生態度上，則有一種想開了看透了，與世無爭的意味。“躺平”是一種低慾望的狀態下獲得某種舒適感的表述，說明可以有了某個可以讓自己感覺平靜的“舒適圈”，但同時也有對於生活中的競爭的無奈的感受，覺得站起來努力似乎是無法承受的疲憊。它既有某種自嘲的意味，也有某些微末的小滿足。
這種“躺平”，其實是在一個溫飽已經相對得到滿足，但年輕人感到上升的路徑尚不充足的社會中就容易發生。能“躺平”，其實也是衣食無憂的結果，能夠透過相對簡單和時間較少的工作就能獲得基本的溫飽，而向上奮鬥則覺得收益不確定，而預先的付出就讓人難以承受。所謂的“與世無爭”，往往是覺得爭也無用；所謂的想開了，其實往往是覺得想也枉然。這種心態其實是一箇中等收入者開始成為社會主流的社會中，一部分年輕人容易產生的一種心態。付出較少，心態平和，能夠在日常生活中獲得某種舒適感，其實就是“躺平”的關鍵。
而這種心態對於社會上相對普通的年輕人來說還是有某種代表性的。這種普通的年輕人往往是我們社會關注的“盲區”。他們不是萬人矚目的職場精英或演藝等行業的明星，也不是有“一招鮮”就能嶄露頭角的技術人員，或是在金融等行業中能有較高薪酬的人，也肯定不是有鉅額財產繼承的“富二代”，而是平平常常的年輕人。他們往往是剛進入職場的白領，或是感受到了向上的人生中的競爭的不易，也感受到了職場生活的不確定性的影響的人；同時也是感覺自己出身於普普通通的家庭。想“躺平”其實就是希望有某種“現世安穩”，某種迴避了奮鬥和競爭的狀態之下的安心踏實的感受。
“躺平”就是覺得奮鬥實現更大的目標未必可期，因此也不去努力，但希望避免向下滑，能夠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過生活。當然這也並不是完全“舒適”的，“躺平”其實對於成功等有矛盾的態度，一面是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平和看待，雲淡風輕，但另一面還是有某種微妙難言的不平或嘲諷的態度。其實這也是迴避社會的壓力和生活的挑戰的某種方式。
這樣的想法在一個必然會有相當多競爭的社會里，也有其可以理解的一面。並不是所有年輕人都願意承受努力奮鬥的艱辛，社會中有些人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能說就是違反了社會的基本的規範。但對於自我來說，這樣的人生態度，畢竟是比較消極的，不是一種正向的生活觀。它也會消磨人的鬥志，折損人的精神，讓人把自身的普普通通的平常變成了渾渾噩噩的平庸。當然也就難以有更多的自我實現。其實這樣終究讓生活會變得灰色。
同時，從社會面上看，也難以給社會更多的正面的力量。“躺平”也往往把自己的庸常歸因為社會，其實也未必是完全合理的態度。當然奮鬥確實是不容易的，但現在的社會的平臺和機會，其實是前幾代人所難以比擬的。努力確實可能收穫不如預期，但其實實實在在的哪怕就是一點一滴的努力，其實也會化為正面的積累，在現在的社會中不可能不獲得某種積極的正面的發展。如果躺平則放棄了任何選擇的機會和可能。其實也是對於自己的放任和不負責任。平常不是平庸，普通也不是灰暗，其實現在的社會雖然有了更好的社會保障，但讓自己生活得更好其實也必然需要努力奮鬥和艱辛的勞作。“躺平”往往也會不平，而是某種“下滑”。
社會當然應該提供更多的渠道和路徑，讓“普通”的年輕人能夠獲得更多的上升進步的機會和可能。讓他們的努力能都得到更多報償。社會尤其要讓他們感受到，堅持踏踏實實地努力，老老實實地工作，也能夠得到相對好的收益。這對於促進年輕人超越“躺平“”會有積極的作用。社會要讓平常普通的人能夠只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夠得到相應的肯定和激勵，每一點進步都得到相應的認可，那麼努力向前奮鬥的激情就會逐漸地被更多地成為社會的主流。
同時，任何一個社會，普通平常的年輕人的努力和貢獻，既是社會向上提升的最重要的因素，也是超越自我，解決自身的生活和事業的諸多問題的現實的路徑。迴避問題，問題不可能得到解決。當然我們也還是需要回到一個最基本的事實，在任何社會，對於一代一代的人來說，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能夠獲得一種相對滿足的中等收入者的生活，往往都需要在進入職場後奮鬥在十五年左右，這樣的狀況在發達國家也是普遍的。現在的狀況其實也沒有超出這樣的規律。一下子就獲得根本的滿足，一下子靠社會得到更多，其實也是有巨大的難度的，也不是一個社會所能夠提供的。社會可以也應該給人最基本的保障，但更高的生活的要求，則當然需要依賴自己的奮鬥。
超越“躺平”，其實今天的中國提供了世界上最多的機會和可能，煥發努力的熱情，其實會得到豐美的人生。
（張頤武：長安街讀書會成員、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