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選北京首批“市級傳統名錄”,房山這裡的百年老街令人神往~

久聞房山區南窖老街值得一遊,初夏的一天,筆者驅車七十餘公里,訪問了這個古山村。

入選北京首批“市級傳統名錄”,房山這裡的百年老街令人神往~

南窖村老店鋪:嫁妝鋪

南窖村,位於房山區西北50公里處的山裡,108國道以南,是南窖鄉政府所在地。

鄉級柏油路穿村而過。

我們要探訪的

南窖老街,位於南窖村西北

2018年,南窖村入選北京首批市級傳統村落名錄。

南窖村從此聲名遠揚,不時有人慕名前來探訪。

入選北京首批“市級傳統名錄”,房山這裡的百年老街令人神往~

南窖村的過街樓

老戲臺與過街樓

當地政府在南窖老街村外建了停車場。

從停車場向南望,首先進入視野的,是河畔山崖之下的老式大戲臺。

戲臺的簷下懸著大紅燈籠,樑柱刷著紅漆,在周圍的綠色中顯得格外鮮豔,格外搶眼。

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廟與大戲臺隔河相望。

高臺階上的廟門是新近翻修過的,大門上掛著鎖。

門左側的牆壁上掛著一塊標誌牌,上寫:“仁義廟,始建於明……”據說這是一座娘娘廟。

北京地區的娘娘,香火最旺的就是碧霞元君,也就是泰山大帝的女兒,人稱泰山娘娘。

但依筆者看,這應該是一座龍王廟。

北京地區的龍王廟,大都建有戲臺。

舊時,靠天吃飯的農民對龍王的崇拜最虔誠,每年都要祈求龍王適時降雨,保佑莊稼豐收。

要是這一年風調雨順,秋後便要給龍王爺唱一臺大戲來酬謝。

仁義廟的名稱也有些怪誕:無論是碧霞元君還是龍王爺,似乎封號裡都沒有“仁義”二字。

原來廟裡駐過舊時的稅收機關,號稱“仁義局”。

收稅要錢,卻稱“仁義”,倒是有點意思。

仁義廟前有座老房子,山牆上有折成兩行的十二個大字,墨跡雖然變淺但還清晰:“順天府房山縣太平裡南窖村”。

順天府的設定始於明朝永樂年間,轄境相當今河北省內的長城以南,遵化、豐南以西,拒馬河、大清河、海河以北。

清朝中葉以後,轄境東部略微縮小。

山牆上的這幾個字,大概是清朝留下來的。

仁義廟前有一株古樹,樹幹要四個人才能圍抱過來,樹齡至少有五百年了。

樹的根部已然朽出個大洞,小孩子可以不費力地鑽進去,而巨大的樹冠依然枝繁葉茂、濃蔭遮地。

南窖人顯然也是以這棵老樹為驕傲,生怕來訪的遊客注意不到,所以給老樹枝杈上掛了好些紅布條,像是老嫗頭上的戴勝花紅。

仁義廟東側,緊傍著一座磚石砌就的過街樓,上面有座小樓,下有一拱券門洞,木質門額上“南窖”二字隱約可辨。

門頭溝有個門頭村,村口就有這種過街樓。

我疑心“門頭”才是過街樓的真名。

拱門前路邊,有塊八仙桌大小的岩石,圓咕隆咚、黑不溜秋。

這裡的岩石為什麼是黑的,我沒有細想。

穿過拱門洞,迎面又是一株古槐,樹齡與廟前的那株老樹相差無幾,只是將粗大的樹根紮在了外邊,長得格外粗壯。

樹下躺著一個磨盤,只是沒有了磨扇,可以當桌子用的。周邊一圈石頭,那是夏日乘涼人的座椅吧。

入選北京首批“市級傳統名錄”,房山這裡的百年老街令人神往~

街邊的鐵砧

老店鋪見證當年的熱鬧

腳下的石板路隨著山勢,漸行漸高。

眼前的老街也並不筆直,好像故意要曲徑通幽的,其實是地形所致。

沿著石板鋪成的路再往前走,便進入老街的中心了,昔日的店鋪一家挨一家,不過店門都關著,還有鐵將軍把門。

從門口的標誌牌和老舊的牌匾上可知,它們曾經是肉鋪,藥鋪,米糧店,油鹽店,首飾樓,嫁妝鋪,還有一個懸壺濟世的“儒醫”診所……從前的南窖,原來是一個非常成熟的“宜居社群”。

我忽然注意到,路左邊房簷下襬放一個鐵砧。

這東西恐怕沒有多少人認識了。

它是打造刀劍和一切鐵器時所必不可少的。

它的前面,原先就是個鐵匠鋪。

當年,鐵匠把燒得通紅的鐵塊用鉗子夾放在鐵砧上,掄錘鍛打,一番叮叮噹噹之後,一件鐵器便問世了。

如今,鐵匠爐火早已熄滅,鐵砧便被冷落在街邊了。

南窖不僅有鐵匠鋪,還有錢莊,客棧,茶館,飯鋪……一個已經沒有門樓、幾為廢墟的深宅大院,如果不是文字說明,你怎麼也想象不到這裡從前竟然是賭場。

站在安靜的老街上,耳邊只有輕拂的山風吹過。

我想象著南窖老街曾經的喧囂: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耳邊縈繞著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呼噠呼噠的拉風箱聲,藥鋪裡咣噹咣噹的搗藥聲,飯館裡跑堂的招呼聲,食客們吆五喝六的划拳行令聲,賭場裡贏了錢之後的興奮喊叫聲……

我敢說,昔日的北京城,包括王府井、大柵欄,沒有哪條街道能聚集起如此豐富的響動來。

因為這條街只有一華里長,行商坐賈、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應有盡有。

不然的話,這裡怎麼會有“京西小北京”之譽呢!

俱往矣,如今的南窖老街上萬籟俱寂。

臺階上懶洋洋臥著曬太陽的狗,見有生人來也不吭一聲,只是好奇地跑過來,跟著人們走上一段,又失望地返回了原地。

奇怪!這麼宜居的社群怎麼沒有居民了呢?

偶爾碰到個村民一問,原來居民都搬到公路邊上的新區去了。

是啊,相比現代的新住宅,老街上的住宅過於陳舊也過於低矮了。

山裡人蓋房就地取材,壘牆用石頭,屋頂代瓦以石板。

石板又厚又重,年深日久,好多房子都被壓塌了;殘存的老屋,也大都牆閃門斜、岌岌可危。

因煤而興 溫暖北京城

鹽從哪鹹,醋打哪酸?是

什麼讓一個遠離城市的山溝如烈火烹油繁花似錦的,後來又為什麼凋零衰落悄無聲息了呢?

房山的朋友提供的資料告訴我:南窖,在明清時期是靠煤炭繁榮起來的。

哦,原來如此。

怪不得街口大岩石黢黑黢黑的呢,原來是被煤炭薰染的。

侯寶林大師曾經在相聲段子裡批評過“煤炭”二字。

他說,這兩個字的讀音應該調個過兒才對:煤,應該念炭,因為是“火燒的幹木頭”;炭,應該念煤,因為是“山下之灰”。

且不管這兩個字的讀音是根據什麼規定的,北京西邊的太行山餘脈之中,確實埋藏豐富的可作燃料的“黑灰”——煤炭。

從元朝開始,西山就有煤炭開採了。

大都城中的皇室貴族,每年夏初去北邊草原上避暑,秋後天冷再回到大都來。

忽必烈們為什麼要回大都過冬?因為燒煤取暖可御嚴寒。

哪怕你燕山雪花大如席,瓊華島上的廣寒殿裡,也可以溫暖如春的。

如此說來,在“西山文化”這部大書裡,“煤炭”是不應忽略的一章,必須重重地寫上一筆。

如果說永定河水灌溉溼潤了北京平原,滋養了農業,那麼西山的煤炭則溫暖了北京的城市,促成了元明清三代的經濟繁榮。

南窖,其實便是一個證明,也是一個縮影。

據房山地方誌記載,南窖村,坐落在西山腹裡、貓耳山北麓小盆地南部的一條山溝裡。

地勢西北低東南高,溝口狹小而腹裡開闊,因形如地窖而得名。

南窖周邊,有著豐富的煤炭資源,煤層淺,煤質好。

由此不難想象,當年的南窖一定聚集著許多來自山西、河北的採煤工人,因為在這裡挖煤掙錢很容易。

掙了錢就要寄回家去,所以有錢莊;還要吃喝玩樂,所以有茶館、飯鋪、酒樓、賭場……南窖街上的商家,也間接地靠煤發著財。

採出的煤炭要運出山、再運到北京去。那時候沒有汽車、火車,運煤只能靠駱駝。

於是南窖街裡,還有供駱駝停歇過夜的地方。

過街樓的拱洞兩側牆壁齊胸高處各有一個碗口大的洞,據說是插槓子、擋駱駝用的。

是防止駱駝逃跑麼?駱駝通常是連成一串的,即使是單個的駱駝也不會亂跑的。

我猜是“仁義局”為收稅用的:不交稅就別想過去。

這才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呢!

不過,駱駝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幹活兒的。

一到夏天,駱駝會掉毛,掉了毛的駱駝形如大老鼠,慘不忍睹。更重要的是,駱駝怕熱,夏天容易生病。

所以夏季到來之前,主人要把駱駝拉到張家口以北的草原上去度夏,秋後再回來運煤。

夏天呢,馱煤的差事就落在騾馬身上了。

山路崎嶇,背上馱著煤,蹄子踩在石頭上,一天走上幾十裡,很令騾馬的蹄子吃不消,因此得給它們的蹄子釘上鐵打的馬掌。

這活兒是歸鐵匠鋪來做的,想當年,鐵匠鋪的爐火一定是常年不熄的。

說到底,是生產力水平決定著經濟的繁榮。

進入近代,西山出現了許多大煤礦,小煤窯便失去了競爭優勢;運煤有了火車,駱駝便逐漸被淘汰。

於是南窖村便漸漸歸於沉寂,呈現出它“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的本來面目。

細想想,南窖村的命運有其必然性。

即使沒有大煤礦和火車的出現,它的衰落也是必然的,因為煤炭資源總有采完的一天。

不挖煤了,如今的南窖可以發展農業和林果業,還可以發展旅遊業。

這一點,當地政府肯定已經想到了。

我看到了翻建一新的北極玄武廟,看到了老街上新安裝的路燈,還有懸掛在街頭的那些簇新的商鋪招幌。

這些,恐怕還不夠。

老街最珍貴、最難得的,是它的容貌。

你說它滄桑、衰老、陳舊?

然而這在北京市範圍內卻是獨一無二的。

但它就像那個大戲臺,光有個戲臺卻不演戲,怎能留住客人?

得讓臺上火起來、活起來。

把那些閒置的民房裝修一下,做成旅店。

城裡人厭倦了喧囂,南窖可以為他們提供靜謐。

春天,來這裡品嚐新鮮的香椿芽、山野菜、榆錢糕;

夏季,這裡林廕庇日,可以讓城裡人來享受清涼,住下就不想走;

秋天,讓城裡人在戲臺下一邊坐著聽老戲,一邊吃著新鮮的水果,該是多麼的愜意!

把老街上瀕危的老鋪面房加加固,但千萬別翻建一新,那就毀了。

如果把一件古董的包漿打磨乾淨,它也就一錢不值了,所以一定要保持原樣。

再在裡面支起櫃檯,按照老樣子擺上醬壇醋缸;

再重燃起鐵匠爐,開張起首飾鋪,藥鋪裡有儒醫坐堂診脈,茶館裡茶博士端杯奉茶,飯鋪裡店小二擺酒上菜……

讓人們一進南窖老街,就穿越到了明朝。

大山裡的南窖老街,著實很有魅力,其實也還有很大的潛力。

(原標題:南窖,有條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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