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鄭愁予《錯誤》
如果你問我，哪處美景最能代表揚州古城特色？我的回答不是喧囂鼎沸的瘦西湖，不是擁擠嘈雜的何園、個園，那些都是為外地遊客準備的；只有鬧中取靜的小秦淮河，才是老揚州人的夢裡水鄉。
小秦淮河兩岸連線的明清兩代的古城遺址。明初它是護城河，河東是郊外。明中期以後，河東地區因為臨近古運河，交通便利，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到了清代，揚州鹽業興盛，小秦淮河兩岸更是商賈雲集，成為銷金灑銀的繁華盛地。小秦淮之名應該來自南京的秦淮河，因為小，它更顯得苗條、優美，就像瘦西湖一樣。明代詩人林章曾寫過“不知建業秦淮水，送到揚州第幾橋”的詩句。
如今的小秦淮河早已洗盡鉛華，沒有南京秦淮河的油膩、喧囂，更像一位古典美人，靜靜地眠臥在曲徑通幽地，守候在燈火闌珊處，徘徊在悠長寂寥的雨巷中……
春天的小秦淮河，煙雨迷離，夾岸白欄，桃紅柳綠，是市民散步的好地方。
最有特色的是十多座石橋，它們姿態各異，完美地詮釋了小橋流水的江南韻味。
由北向南而行，最擁擠的橋是大東門橋。它連線著綵衣街、東關街，遊人摩肩接踵。
想當年，多少鮮衣怒馬少年郎打此經過，噠噠蹄聲驚醒了木格花窗後的閨夢。
相傳，文人心目中的理想愛人芸娘就住在岸邊，她與夫君沈復伉儷情深的詩意生活已然成為了文史上的佳話。
柳蔭中向南漫步百米，你會驚喜地發現一片彩霞落在了一座石拱橋邊。那就是務本橋，光緒年間所建，“務本”顧名思義就是發展實業。橋兩頭連線的是清代鹽運署和舊城十巷。
如今橋西的仁豐裡已經打造成了文化一條街。橋東的北柳巷小學，在古代曾是正誼書院。校內還保留著明朝丞相董仲舒的董子祠，緊閉的紅門內掩映的可是一代大儒的精神風骨？
務本橋可謂是小秦淮河上最美一條橋，岸邊的煙柳叢中，紫玉蘭如火如荼，垂絲海棠在雨中鮮潤欲滴。讓人遐想，當年橋上是否有美人衣袂飄飄，“回眸一笑百媚生”？
一路向南，你還可以看到三元路橋、萃園橋、小虹橋、公園橋等。
它們有的已經翻修拓寬成了水泥大橋，是連線古城中軸的通衢大道；有的因為汽車進不了小巷，兩岸商鋪蕭條冷落，“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只留下一個滄桑的背影，在古老的時光中靜默著。
小河悠悠向南流，流到與甘泉路交界的小東門橋下。小東門橋是歷史上最悲壯的一座橋。
史載明未時，清兵就是在小東門橋破城攻入，史可法在浴血奮戰後在此被執。清兵入城後就開始了慘絕人寰的“揚州十日”大屠殺。小秦淮河清清的河水被染成了綿延十里的血河。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歷史已經翻開了嶄新一頁。如今的小秦淮河邊，歲月靜好，人們享受著寧靜幸福的生活。
清晨，枕河人家紛紛推開小門，拎出煤餅爐生火。
他們聚集在水井旁，邊洗菜邊談天說地。家家戶戶都有自來水，小秦淮河早已不是清洗汙濁之處。
小狗們歡跳著，呼朋引伴，商量著去哪個好地方玩。
老人們健身鍛練，聊聊家長裡短。樹蔭下的藤椅等待著老夥計們來謀兵佈局。
夜晚，小秦淮河邊已經沒有了白日的色彩繽紛。此刻視覺已暗，嗅覺和聽覺則更靈。一路芬芳，花香襲人，在夜的靜謐裡傾聽流水潺潺。景觀燈打下深深淺淺的陰影，更是情人幽會的好去處。
有位朋友說他少年時曾住在小秦淮邊。雨夜，常常有情侶躲在他家小小的窗簷下談情說愛。他一邊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一邊又被別人的恩愛虐得無處可躲。
請你來這裡走一走，你會發現他們的臉上是恬淡、安寧的神情，這才是古城老揚州人的心境。
當三月的春帷揭開，我希望我不是過客，而是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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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 | 陸曙排版 | 拾味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