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茗屋:為錢君匋起齋名“無倦苦齋“的潘伯鷹

陳茗屋:為錢君匋起齋名“無倦苦齋“的潘伯鷹

潘先生是我崇敬的大前輩,可惜請益的機會不多。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永嘉路上海中國篆刻研究會。那時,我和駐會辦公的胡問遂丈、翁闓運丈較為熟悉,會去那幢小洋房拜謁他們。和潘先生則沒有交集。第一次和潘先生交談,聆聽他的教誨,是在他晚年住院期間——君匋錢老師要我準備二支小毛筆,磨一小瓶好墨汁,帶我去醫院看望潘先生。老師要請他題寫籤條,說也可代求。果不其然,那天,潘先生當場賜題了二條“池寅盦印賸”。當然,先為錢老師題寫了好幾條。那天,對我來說是重要的一天,對錢老師,更是重要的一天。潘先生從枕頭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小紙片,嘴裡說著“無倦苦齋,無倦苦齋”,聽得錢老師一頭霧水。接過紙片一讀,老師大欣喜。原來潘先生為錢老師起了“無倦苦齋”的齋名,並擬就了印跋。第二天一早,錢老師就篆刻了那方後來聞名遐邇的白文“無倦苦齋”,並把潘先生撰寫的長跋一字未改勒於印側。

潘先生是享有盛名的大書家。竊以為,近代帖學的巨擘,沈尹默先生、白蕉先生和潘先生是當之無愧的。潘先生的書法高度自有公論,毋庸區區置喙。而他的《中國書法簡論》,則是我青少年時代讀過好幾遍,並買了好幾冊贈送朋友的。

移居日本以前,我居滬瀆。江南書壇,過去受董玄宰的影響,近世則為沈先生、白蕉先生和潘先生所籠罩。所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繼起者眾。那時,除了有一位李丁隴先生,樹著異幟,出格的並不多,也還沒有出現用掃帚般的大筆在地上劃來劃去的。

潘先生不但是超一流的書家,更是一位學問家。看他為君匋老師所撰無倦苦齋的印跋,言簡意賅,足見其舊學之深邃。而且他交遊極廣,和許多印家交往密切,請刻了許多印章。

先生晚年,曾有集拓用印成譜的打算。後來,荷君夫人央錢老師,遂有委符驥良先生鈐拓之舉。有過好幾次,老師命我去荷君夫人處取印還印。不管是符先生取來,還是我取來的,都會先呈老師審鑑,而老師必命我先用肥皂把印面洗淨,鈐拓一份。因了這個機會,我手頭便留有一份完整的《玄隱廬錄印》。

錢老師委符先生鈐拓的,聽老師說,共有四份。倩汪子豆先生裝訂後,一冊是給荷君夫人的,一冊是符先生的,一冊為錢老師珍護,另一冊錢老師贈送給了葉潞淵丈。前些年,我見到過坊間沒有邊拓的鈐本,小本子,印泥佳,鈐得好,一望而知出自符先生之手。猜想是他鈐了送人的。

可惜,這件工作沒有趕在潘先生生前進行,是十分遺憾的。荷君夫人的那一冊,她後來贈給新加坡的周穎南先生。周先生將其印刷出版。新加坡喜愛此道者不多,印數也少,流傳不是很廣。在我國內,見過的人也實在稀少。但是,這部印譜的內涵卻十分豐富,收錄的名家多為一時之秀。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相信各位讀者會贊成區區的孔見。

我鈐拓的這一份印譜散頁,一直沒有裝訂,經過各種變遷,竟然得以儲存下來,雖然散失了幾頁。前些年,上海辭書出版社刊印了潘先生的好幾本著作,也有出版這部印譜的打算。策劃者朱來扣兄曾陪同該社編輯蒞臨舍間。不意後來竟沒了下文。現在敦堂兄有意於此,實在是功德無量。潘先生歿於一九六六年,五十三年過去了,文化界並未將其遺忘。

潘先生是一位值得紀念的大文人。善書,工詩,能文,精於鑑賞……從他的用印,也充分反映出趣味之高尚,尤其是他的閒章。聽說,很多學人極為讚賞潘先生的舊體詩,有人甚至把他推為近代詩壇的祭酒。抄錄一首先生的小品,借作拙文的結束——詩意飄然落我旁,待教提筆卻蒼茫。沉沉碧海浮珊島,萬古無言對大荒。(陳茗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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