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亡於桓靈二帝?他倆不過是替祖宗背鍋而已

歷史上的各大王朝是怎麼來的,大多不用廢話。至於又是怎麼沒的,通常也可以找出個罪魁禍首來。

比如秦二世而亡,“隋二世”更是個超級大敗家子。盛唐毀於李隆基,北宋栽在了趙佶手裡,明亡據說可以賴在朱翊鈞頭上,清衰更是可以讓愛新覺羅·弘曆背鍋。

漢朝亡於桓靈二帝?他倆不過是替祖宗背鍋而已

歷代亡國之君固然有他們的不是,但攤上這檔子事主要還是因為倒黴

要是上述幾個倒黴蛋泉下有知,肯定會替自己喊冤,而且辯護詞聽上去沒準還挺有道理的。畢竟一個王朝的衰亡是各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亡國之君就算再能作死,充其量也就是個引爆地雷的角色,將所有的黑鍋統統扣人家頭上,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

就拿漢朝來說,關於這個延綿了405年的王朝之死,最時興的說法是“

故國恆以弱喪,而漢以強亡

”(《讀通鑑論·卷八·後漢桓帝紀》)。如果非得找背鍋俠的話,自諸葛亮搞出了千古名篇《出師表》之後,漢桓帝劉志和漢靈帝劉宏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人選,後來再經於民間極負影響力的《三國演義》蓋棺定論,這倆貨算是被徹底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推其致亂之由,殆始於桓、靈二帝。”(《三國演義·第一回》)

對於這種論調,我是不以為然的。劉志和劉宏固然算不上什麼賢君明主,但也並非是胡亥、司馬衷那樣的傻蛋。之所以留下了千載罵名,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倆是政治鬥爭的失敗者,所以幹啥都是錯的、都得捱罵。

漢朝亡於桓靈二帝?他倆不過是替祖宗背鍋而已

別看《三國演義》只是部文藝作品,其影響力可比史書大多了

尤其是史書基本出自儒生之手,所以在其中名聲臭不可聞的,大抵都是把這幫傢伙得罪慘了的。

01

漢太祖劉邦稱帝立國以後,面對的一個最大的難題,就是不知道怎麼治理這個龐大的帝國。

雖然截止當時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有了近3000年的文明史,但距離實現天下一統以及弄出皇帝這麼個物種來,還不到20年的時間,能夠參照和借鑑的物件著實有限。始皇帝固然是厲害得很,可問題是老劉根本學不來也沒法學,畢竟他可是打著誅暴秦的旗號發家的,非秦在大漢朝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確,豈能明晃晃的自打自臉?再者始皇帝是千古以來帝王中一朵奇葩,唯有明太祖朱元璋堪堪能與其同列——在這個工作狂的治下,連身為百官之首的宰相都淪為了秘書和顧問的角色,天下大事均由“朕躬獨裁”,這個本事可不是好吃懶做的劉家皇帝能學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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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初之所以“無為而治”,主要是因為劉家皇帝壓根不知道該咋治國,所以選擇躺平

所以劉家皇帝想要坐穩帝位,光靠自己還真不行,必須得找人幫忙,可人選卻成了個大問題。

最先被排除的,就是所謂的“外人”——劉邦在臨死前逼著勳貴重臣立下了個白馬之盟,“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史記·卷九·呂太后本紀第九》);此後漢景帝劉啟和漢武帝劉徹這爺倆又聯手將宗室藩王打翻在地,徹底杜絕了其染指權力的可能性。

這樣一來剩下的“漏網之魚”就不多了,兩漢皇帝只能依賴外戚。自劉徹任命自己的小舅子衛青為大將軍以後,這個本為軍職的頭銜就橫跨軍政兩界,位在三公之上,九卿以下見之皆拜。等到霍光以此名義當政以後,大將軍在兩漢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兩漢以來,大將軍之官內秉國政,外則仗鉞專征,其權任出宰相之右。”(《文獻通考·卷五十九·職官考第十三》)

而在兩漢擔任過大將軍的,除了兩頭一尾的韓信、吳漢和袁紹3人外,均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外戚。而事實上雖然外戚當政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弊病,但兩漢大多數的大將軍還是靠譜的,甚至可以說是功勳卓著的。尤其是東漢自漢和帝劉肇之後的百餘年間,初即位的皇帝幾乎統統都是黃口孺子,甚至還有吃奶娃娃,若非有大將軍的全力輔佐和保駕護航,大漢朝可能早就亂了套,沒準還得提前壽終正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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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漢的外戚大將軍們,起碼不會對皇帝外甥或女婿搞篡位、架空

可自從出了王莽和梁冀這倆“敗類”之後,外戚也逐漸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後者唯一還能依靠的,也就剩下宦官了。於是漢桓帝劉志不惜屈尊與唐衡、單超、徐璜等“五侯”歃血為盟才除掉了梁冀,而漢靈帝更是憑藉“十常侍”才能壓制住朝野中的黨人。

可問題是閹人的名聲太差、見識太淺又普遍腦子不太靈光,最要命的是控制不住輿論,於是皇帝重用宦官就演變成了“閹宦之禍”,捱罵是跑不了的,亡國似乎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可事實卻是禍國殃民的十常侍剛被剷除,大漢皇帝就從至高無上的位置跌落塵埃,不但成了傀儡,唯一的存在的意義還是讓人“挾天子以令諸侯”。

而那些諸侯們,除了劉邦曾要求天下共擊之的“外人”,就是劉氏宗藩,唯獨沒有外戚和宦官。

從這個角度看,劉家皇帝的眼光也算不錯。

02

在當前的網路上,漢光武帝劉秀被吹噓成大魔導師或天選之子,理由大多是牽強附會。事實上無論是王莽、劉玄還是劉永中的哪一個,如果也能得到南陽世家和河北豪強在軍政方面的支援,大機率也能創造這樣的奇蹟併成為最後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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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劉秀是天選之子,不如說他招攬來的小弟們實在是太強悍了

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劉秀能拉到人家的“天使投資”,成功上市後就得出血分紅、讓出利益,這樣的結果顯然又不是他想看到的。而兩者矛盾激化的結果,就是度田事件的爆發。

度田事件的實質,就是劉秀試圖將被世家豪強兼併的土地和人口,重新變為朝廷能夠徵收到賦稅和徭役——可他的這種做法,其實就是在耍無賴。

東漢立國後,劉秀打著優待功臣貴戚的名義大肆賞官封爵,並賜予他們大量的土地和錢財。而後者為此付出的代價嘛,就是放棄手中的軍政大權。於是雙方一拍即合,功臣貴戚們回家安享晚年去了,成了後人口中的世家豪強;而劉秀則在朝野間一言九鼎,連此前位高權重的三公都成了擺設,朝政大權統統收歸由皇帝親手控制的尚書檯。

拿政治權力交換經濟待遇,這種情況在歷朝歷代都不鮮見,典型就如北宋的“杯酒釋兵權”。但問題就在於別的皇帝大多說話算話,可劉秀吃到了碗裡的以後又覺得鍋裡的更香,就想自己把所有好吃的一勺燴了,連點殘羹剩飯都不給別人留。

當然這也不能說劉秀是錯的。畢竟世家豪強兼併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於國於民都是大害。可問題在於世家豪強也委屈啊——我們幫你打江山、為你辭廟堂,結果你連我們最後剩下的這點小錢錢都不放過,你還是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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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弄得天下皆反的度田事件,是劉秀給子孫後代埋下的一顆定時炸彈

於是度田令一下,全國上下就叛亂四起:

“郡國大姓及兵長、群盜處處並起,攻劫在所,害殺長吏。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復屯結。青、徐、幽、冀四州尤甚。”(《後漢書·卷一下·光武帝紀第一下》)

可是作為開國之君,劉秀的威望和意志是不容任何人質疑的。因此他以超強硬的態度對待反對者,先是將度田不實的河南尹張伋及對度田令陰奉陽違的諸郡太守十餘人統統摘了腦袋,然後出兵堅決平叛,再將抓捕到的首腦人物遠遷至遙郡邊地,切斷他們與本鄉本土的聯絡,從而杜絕其再次對抗朝廷的可能性。

在表面上,度田事件最終以劉秀的勝利而告終,使得政府財政和人口、墾田數量都得到了迅速的增長,並形成了像明章之治這樣的盛世景象。但在其背後,卻付出了皇帝與世家豪強關係徹底破裂的代價——在帝權大興的時代,後者只能默默蟄伏,可要是皇帝不爭氣了呢?

從漢章帝劉炟駕崩以後,大漢朝就陷入了一個怪圈,那就是皇帝非但短壽(除了漢獻帝劉協外,活得最久的漢桓帝劉志也不過享年36歲),而且初即位時不但統統都是黃口孺子,甚至不乏像漢殤帝劉隆、漢衝帝劉炳、漢質帝劉纘這樣還在吃奶的娃娃。在這種情況下,世家豪強依舊被壓制得死死的,劉家皇帝就不得不感激一個令他們又愛又恨的角色,那就是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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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在100多年間無一成年皇帝繼立,使得帝權受到了極大的遏制

這些以外戚身份替他們的女婿或外甥執掌朝政大權的大將軍們,有的私德不檢,有的囂張跋扈,有的濫殺無辜,其中還不乏妄行廢立、欺負皇帝並最終掛著個“謀逆”的罪名身首異處的。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在骨子裡都是維護帝權的,被他們打壓乃至殺戮最狠的,大多是對帝權懷有覬覦之心的世家豪強。而對於女婿或外甥,哪怕我們是從結果上倒推,也找不到他們曾試圖取而代之的證據。

諸如霍光或梁冀,如果想以王莽為榜樣在事實上並沒有多大的難度,但他們終究沒有走上那一步。

可是皇帝對於權力的獨佔欲是無法剋制的。在力量不足時他們享受著外公或舅子的庇護,可一旦翅膀硬了首先想到的卻不是感恩,而是忌憚和猜忌,是欲除之而後快。

這幾乎是東漢所有皇帝與大將軍關係的結局。

尤其是劉志和劉宏。在剷除了跋扈將軍梁冀之後,他們乾脆不再信任並拋棄了外戚,轉而重用宦官。這就導致了繼任的兩位大將軍竇武和何進直接投入了世家的陣營,還成了倒宦的急先鋒。

03

說起閹宦之禍,總讓人想起東漢、唐、明這三朝,但這三者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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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朝的閹宦之禍,禍害的物件大多是皇帝的敵人

中晚唐時的宦官已經完全失控,成為與藩鎮、朋黨並列的三大勢力之一,完全視皇帝如無物,可以任意廢殺;而在明朝,公公界的“四大天王”王振、汪直、劉瑾、魏忠賢看似囂張無比,又是“立皇帝”又是“九千歲”的,但實質上就是朱家皇帝放出來咬人的狗。如果想要收拾他們,統統可以“片紙中出而夜就縛”《弇山堂別集·卷九十》。

而在東漢之前,連“閹宦”這個詞兒是否存在都很難說——畢竟入宮服侍皇帝的宦官必須經過閹割這道手續,還是光武帝劉秀在位期間才正式確定下來的。至於宦官受到重用,則始於10歲即位的漢和帝劉肇,畢竟他攤上了竇憲這麼個功勳赫赫又囂張跋扈的大將軍嘛,可以令“朝臣震懾,望風承旨”(《後漢書·卷二十三·竇融列傳第十三》)。於是毫無存在感的小皇帝唯一的選擇就是跟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宦官報團取暖,後來又是靠著一個叫鄭眾的宦官誅殺了竇憲,這才得以奪回了大權。

尤其是這個鄭眾既忠心耿耿又毫無野心,給劉肇以及此後的歷任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當劉志面臨與劉肇相似的困境時,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宦官為盟友,甚至不惜屈尊與中常侍單超、左悺、唐衡以及小黃門徐璜、具瑗歃血為盟,共同謀劃剷除梁冀。

大功告成之後,劉志更是冊封五人為縣侯、食邑萬戶、賜錢千萬,因此世人皆稱之為“五侯”。

劉志駕崩時無子,在皇后竇妙的操縱下劉宏才得以小宗入繼大統,壓根沒有任何威望。於是乎竇妙之父、大將軍竇武以及太傅陳蕃完全掌控了朝政大權,並開始謀劃剷除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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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五侯還是十常侍,都是桓靈二帝用來奪權並固權的工具

建寧元年(公元168年),王甫、曹節等宦官先下手為強發動“九月辛亥政變”,竇武、陳蕃等人均被滅族,竇太后也被遷徙到南宮雲臺居住,宦官集團取得全面勝利;光和二年(公元179年)司徒劉郃、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步兵校尉劉納等人再次密謀誅宦,結果事情敗露,劉宏下令將其統統下獄處死。

兩次誅宦密謀,看似是黨人與宦官集團矛盾不可調和的結果,但這只是表象。實質上,像竇武、陳蕃、劉郃等世家出身的官員矛頭所指的最終目標,正是皇帝劉宏——畢竟像曹節、張讓等宦官就算再罪大惡極,那也是皇帝的家奴。在正常情況下劉宏要弄死他們如果屠宰豬狗,可要是換成別人這麼幹試試?那可是對皇帝尊嚴最大的冒犯和挑戰,被抄家滅族都是輕的。

更何況竇、劉等人所謂的誅宦,可是要發動大軍衝進皇宮裡去砍人的,這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鐵證如山的“謀逆”行為,是任何一個皇帝都沒法容忍的。

所以換成你我是劉宏,對這等行徑、這等人物都只能有且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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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中被鼓吹得無比偉光正的誅宦密謀,其實就是政變、逼宮,妥妥的謀逆行徑

說起東漢、尤其是東漢末年的宦官,雖然不比中晚唐,但實際上比明朝的公公們更加肆無忌憚,惡行也更加昭著,但這實際上也是劉志、劉宏這兩個皇帝放縱的結果。之所以會如此,並非桓靈二帝真像史書中說的那樣昏庸,而是東漢年間的君臣權力之爭,遠比明朝更加激烈,也更加血腥。

04

從史官的視角,東漢自漢章帝劉炟之後幼主迭出卻能安穩的存國百餘年,都是那些世家出身的朝廷重臣的功勞:

“漢世亂而不亡,百餘年間,數公之力也。”(《後漢書·卷六十六·陳王列傳第五十六》)

當然我們知道這些都是因為屁股決定腦袋才能說出來的鬼話——這世上確實不乏心懷忠義的君子,但絕大多數人還是被慾望所驅使的求名逐利之徒。東漢一朝早在光武帝劉秀在位時君臣關係便已經宣告破裂了,世家豪強為了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權力和利益,怎麼會放過帝權薄弱的大好機會而不去大舉收復失地?

只不過先有外戚,後有宦官捷足先登,並在實質上庇護了皇帝,他們就是爭不過人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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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豪強不是不想早點搶班奪權,而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等到外戚和宦官都被搞掉,就開始大肆欺凌皇帝並最終亡漢的董卓、袁紹、曹操等人,哪個不是世家豪強出身?

當然世家豪強也不是一夥的,他們之間還是有著很大差別的,甚至說是對頭也不為過。

兩漢時的世家,定義與後來魏晉至隋唐時稍有不同:

“世家子弟富人或鬥雞走狗馬,弋獵博戲,亂齊民。【如淳曰:‘世家,謂世世有祿秩家也。齊,等也。無有貴賤,謂之齊民,若今言平民矣。’】”(《顏師古注漢書·卷二十四下·食貨志第四下》)

也就是說在兩漢想成為世家,可不是像後來那樣能“耕讀傳家”個幾百年就行了。還得世世代代都能當上官、還得當上大官,最好是像汝南袁氏那樣的“四世三公”或弘農楊氏那樣的“四世太尉”,才能算是妥妥的閥閱世家。

相對於世家很好理解,豪強這玩意要想整明白就有點麻煩了。

大家可能都聽說過一個詞兒叫“閭左豪右”,這個豪右就是豪強在東漢時的代名詞。為啥要這麼叫呢?因為秦漢時以25戶人家為一閭,而在當時又尊右卑左,所以就讓有錢的土豪住在右邊,就成了“豪右”;而沒錢的窮鬼只好住在左邊,就成了“閭左”。

而豪右閭左,則在事實上構成了東漢規模龐大又幾乎毫無政治前途的的平民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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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亂世就是豪強的樂園——只要是個像點樣的“諸侯”,幾乎都是豪強出身

可能有人會感到奇怪——平民當官費勁在哪朝哪代都不新鮮,可豪右這種既有錢在地方又不乏影響力的階層,怎麼淪落到跟平頭百姓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這麼說其實也是不準確的。因為在東漢的大部分時間裡,豪右的遭遇可比閭左慘多了。

因為東漢人的想法有點奇怪。在他們看來,世家可以家財萬貫也可以一貧如洗,但無論如何都是高貴清白的,所以能理直氣壯的被察舉為官;而豪右哪怕錢多得可以把大漢朝都買下來,也是骯髒齷齪的,所以說啥也不能讓這種貨色做官。而更奇葩的是,同樣的錢放在士人手中就能使鬼推磨,可以買官(在漢末連三公都可以買)、可以贖罪、可以用來換假期(漢官苦逼的一年只有十幾天假期,平常還得關在官寺中過集體生活,每5天才放回家一趟“休沐”);而豪右哪怕拿出鉅億家資弄不好都換不來一個區區六百石。

為啥買不來?難道東漢的官員都是視錢財如糞土的清官廉吏?別扯了!凡是當官的有幾個是不喜歡錢的?只不過他們有更好的辦法從豪右那裡搞錢而已。

終東漢一朝,甭管是世家、閹宦還是外戚掌權,或者皇帝偶爾雄起了,對待豪右都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往死裡整。比如漢明帝劉莊就曾專門下詔,為收拾豪右提供政策支援:

“今五土之宜,反其正色,濱渠下田,賦與貧人,無令豪右得固其利,庶繼世宗《瓠子》之作。”(《後漢書·卷二·顯宗孝明帝紀第二》)

所以只要大漢朝缺錢了,比如遭災了、打仗了啥的,或者想搞點政績了,再或者乾脆就是皇帝和各級大臣們想給自己弄點錢花,第一選擇就是抄幾戶“大家”、砍幾顆豪右的腦袋,就啥啥都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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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的豪強地主就是統治階層可予取予奪的提款機

豪右為啥這麼倒黴?首先就是沒個有能耐的祖宗,也就是家世不行或者乾脆沒有。所以在門第決定一切的大漢朝註定就當不了官,哪怕讀書讀成鄭玄那樣的學霸也沒用,因為沒有任何世家出身的官員會推薦他們。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豪右有錢有人有地,這就意味著力量,而且還是能顛覆世道的力量、令統治階層最恐懼的力量。

光武帝劉秀中興漢室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藉助了這幫土豪的力量——在“雲臺二十六將”裡邊就擠滿了一大堆貨真價實的豪右,不知道砍掉了多少世家的腦袋,又搶跑了多少世家的權柄。而漢末大亂之後,豪右再度崛起,董卓、馬騰、張繡、呂布、公孫度、張楊等統統都成了風雲一時的“主公”。當然更著名的還是曹劉孫這三位,嚴格講其實也都算是豪右出身。

所以老曹大權在握後立即鼓吹“唯才是舉”用人方針,其實就是他這個閹宦之後對於世家以“任人唯德”為口實壟斷官場行徑的犀利反擊。當然,這也是導致曹操這位“亂世之英雄”(《後漢書·卷六十八·郭符許列傳第五十八》)成為儒生及士大夫眼中的頭號奸賊,並在此後的兩千年裡對其咒罵不休的主要原因。

反正只要是太平歲月,豪右就是個千人憎、萬人嫌的角色,因為只有亂成一鍋粥的世道才是豪右的樂園。所以甭管皇帝、世家、外戚、宦官們彼此間鬥得有多兇,但起碼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不能讓豪右當官,逮住機會還得把他們往死裡整。

05

費了這麼大篇幅,其實都是在鋪陳,說白了就是想講清楚劉志和劉宏在位時所面對的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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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靈二帝打算解決從劉秀開始就在蓄積並即將爆發的社會矛盾,可惜失敗了

總結一下就是外戚不但靠不住,而且還投敵了;世家雖然可能沒有謀朝篡位之心,但始終在撬皇家的牆角,想從皇帝手裡奪取更大的權力;而宦官雖然很聽話也很賣力,但形象太差、腦子太笨還私心太重;至於豪強,那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往死裡整的物件,暫時還沒有機會冒泡。

面對這樣的局面,若是孝武帝劉徹在世,那肯定是40米長的大刀一揮就將這幫傢伙的狗頭統統砍了,然後再換一茬人治理天下;若是光武帝劉秀還活著,也能快刀斬亂麻的誅除首惡、壓制餘黨,將矛盾再壓制個百八十年。可問題是劉家皇帝早就像老太太過年,再也沒有那樣的威望和本事,要是劉志或者劉宏敢學他們的祖宗這麼幹,結果會是怎樣?

保證當場駕崩,絕對沒有第二種可能。

所以他們只能採取一些相對柔和的手段,比如剝奪那些最激進的結黨官員的職務,結果不但掀起了軒然大波,還成了在史書中被口誅筆伐的“黨錮之禍”。不僅如此,黨人們還以被通緝、下獄為榮,那些沒被列入逮捕名單的為此憤憤不平,像度遼將軍皇甫規就上書劉志,質問這位皇帝為啥不抓他、是不是瞧不起他這個武夫:

“及黨事大起,天下名賢多見染逮,規雖為名將,素譽不高。自以西州豪桀,恥不得豫,乃先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後漢書·卷六十五·皇甫張段列傳第五十五》)

看看那些被“黨錮”了的所謂“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徒有“賢名”卻沒有任何實際能力的“名士”。而這樣的名士其實好當得很——先投個好胎就肯定能被舉薦當官,然後再借幾顆豪強或宦官家親戚的腦袋立個威,之後要是能被免個職、下個獄就更好了,妥妥的一代名士就新鮮出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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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黨錮之禍,不過是桓靈二帝想要收回帝權的合理訴求

也就是說這幫黨人其實就是靠跟皇帝對著幹,才得以名揚天下的。可見當時的帝權弱勢、卑微到了何種程度。

不管是劉志還是劉宏,都不能算優秀的帝王,在某些方面還很不合格,但他們真不至於像史書中咒罵的那般不堪。

因為東漢王朝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們的老祖宗劉秀都是依靠“借來”的力量才奪取天下的,此後的皇帝更是一代不如一代,要憑藉外戚和宦官的輔佐甚至是保駕護航才能站住腳。

因此可以說東漢就是個帝權從來都沒有強勢過的王朝,而且這個問題越往後越嚴重,到了桓靈二帝時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程度——劉宏為啥要賣官鬻爵?因為在當時上至三公、下至斗食小吏的人事任命權都是由在實際上把控了察舉大權的閥閱世家說了算。可憐劉宏名為天子,連任命個官員的權力都沒有,為啥?因為甭管他提名了誰,誰就立刻會被滿朝“正義之士”指斥為“宦黨”而身敗名裂,要麼上任後成天被口誅筆伐幹不成事,要麼壓根都不敢當這個官。

反正正常手續走不成了,名聲也臭大街了,還不如拿官爵換倆錢花花,何樂而不為?

像後來劉宏又恢復州牧制,直接導致了漢末諸侯林立的局面,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躺平”的選擇——既然他在朝廷上鬥不過那些“君子”,不如就在地方上給他們再製造出一些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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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的賣官鬻爵,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狗咬狗一嘴毛,是不是想想都很開心?

作為一個皇帝,收權和集權是本能。所以劉志和劉宏這麼幹,本身不能說有什麼錯。只不過這個問題的複雜程度超出了他們能力的上限,所以桓靈二帝最終不但失敗了,還更加激化了矛盾。

於是在劉宏死後,徹底沒人鎮得住場子了,殺紅了眼的世家、外戚和宦官同歸於盡,最終讓以董卓以及曹劉孫為代表的豪強先後摘了桃子。

就算桓靈二帝選擇不反抗、早早躺平,那麼黃巾之亂就不會爆發、豪強勢力就不會崛起?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這樣一來,君子和名士們再想找個事不關己的藉口,那可就費勁了。

TAG: 世家皇帝豪右宦官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