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靖康恥二帝被擄,九殿下泥馬渡河

話說九殿下康王趙構一行來到金營,見了兀朮。兀朮見那康王,年方弱冠,美如冠玉,不覺歡喜。想在北國,日見的都是粗蠻壯漢,幾時得見過這等南朝美少年。便道:“康王殿下好人品,若肯拜本王為義父,我得了這江山時,便扶你為帝,如何?‘’康王原是不肯,一則怕惱了兀朮,於己不利;二則聽他許了江山、帝位,略一遲疑後,跪下施禮道:“父王在上,請受兒臣一拜。”兀朮大喜,即吩咐在自己大帳後,為康王另立一帳居住,又執康王之手,對帳下眾大王、元帥、平章、將校交待道:“康王已是我兒,便是你等的幹殿下,都不可放肆,待他都須恭敬。”眾人都應了。兀朮便讓康王和一眾隨行先回後帳歇息,獨留了張邦昌說話。

《岳飛》,靖康恥二帝被擄,九殿下泥馬渡河

待康王一行去後,兀朮便問張邦昌:“你是南朝丞相,為國事奔走,也還勤勉。你那皇帝為何將你也委質於我,看來你也並不得寵信呢!”張邦昌羞愧無語,稍停答道:“也是因些朝中舊事,今上有些不待見微臣。”兀朮又問:“我提的那割地和稱臣之事,你家皇帝為何拖延不決。難不成真要等我殺入城中,玉石俱焚不可嗎?”張邦昌答道:“大王所命,哪敢不從啊!只是茲事體大,今上也不敢一語而決,須與太上皇相商。畢竟祖宗打下的江山,割了去,愧對列祖列宗。而那稱臣之事,關乎體面,一時也是為難。”

《岳飛》,靖康恥二帝被擄,九殿下泥馬渡河

哈迷蚩大笑,說道:“我知你那兩個皇帝,平日裡只知個詩詞書畫,修道煉丹,幾時把國事放在心上,幾時又念起過祖宗江山得來不易。今日倒知道祖宗江山是打下來的,得來不易,我還以為他兩個昏君,心裡以為江山是寫來的,畫來的,樂來的哩!江山是打下來的,靠些書畫文章,花樣文化便守得住?兩個昏君只知自己享樂,弄幾個奸侫之臣,把個江山整得七葷八素,臨到今日,倒想起了祖宗,可不羞死。況且我家王爺慈悲,只須他北面稱臣,依舊坐他的龍椅,且說是有失他的體面。若大軍破城,想做個兒皇帝便也難了。便是殺了另立新君,他又能如何?幾時聽說過耗子、兔子還有個什麼體面,體面二字,只獅虎配講罷了。”張邦昌嚅嚅不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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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朮見哈迷蚩向自己使眼色,便說道:“張邦昌,你暫且退下,待我與軍師商議後,再喚你過來。‘’張邦昌退下,去找康王。兀朮便問:“軍師,你是個什麼主意?”哈迷蚩說道:“狼主,那李綱、宗澤雖已削職回鄉,但那兩個老兒在他朝中軍中聲望頗高,尋個時機一呼便是百應,這是一個麻煩;又有那各路勤王兵馬,雖是已傳令其不得向這裡進發,誰知道私下裡又是如何個說法。我看這南朝皇帝是有意拖延,保不齊還是在等那各路軍馬到來。”

兀朮道:“依軍師所言,我當立馬攻城,不可耽擱?”

哈迷蚩道:“兵法雲‘攻心為上,攻戰次之,攻城為下’。那汴京乃南朝第一大城,時下城中尚有禁軍二十萬,精壯百姓不下三四十萬,若去攻城,他等同仇敵愾,這城卻難攻下,攻城又非我軍強項。若再各路軍馬趕來,於我很是不利。”

兀朮道:“軍師可是有了好主意?”

哈迷蚩道:“狼主可叫那張邦昌過來,只須對他如此這般……一說。待他進城之後,狼主令大軍迫近汴京城下,軍中只須旌旗亂揺,鑼鼓亂敲,殺聲亂喊,叫馬軍在城外縱馬馳騁,嚇嚇那南朝君臣。若他們服了軟,過來請和,則大事定矣,就再也由不得他了。”

兀朮笑道:“軍師,你這主意,只似哄騙三歲小兒相仿,那南朝君臣怎會上當?”

哈迷蚩道:“我久在南朝走動,對他朝中君臣也還有些瞭解。這趙家君臣,早已沒了漢唐雄氣,多已是些精緻的文人,一干穿著華美衣袍,搖頭晃腦的無骨肥蟲罷了。我這主意,不說有十分把握,八分卻是有的,狼主何妨一試?”

兀朮大喜,當即命喚那張邦昌過來。張邦昌來到,兀朮說道:“我與軍師商議,定了個章程。我看你那南朝皇帝,待我也還恭順,送來這許多錢糧,又送來九殿下康王為質,足見和好之意。至於割地稱臣之事,本王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斷了兩國伐遼時的情誼。我或可將三郡不要,或可將河北州縣還與你,都可商議;至於稱臣一事,或可以年年輸幣納貢替代,這事也可商議。只一宗,你那徽欽二帝,須親來我軍中與本王相商,方顯個誠意。若不然,我立馬攻城,破城之後,本王定叫這汴京繁盛之地雞犬不留,化為焦土。張邦昌,你這就回去傳我的話,本王今日即在帳中坐等。你且去吧。”

《岳飛》,靖康恥二帝被擄,九殿下泥馬渡河

張邦昌得了兀朮的話,急急趕回城中,上殿來見欽宗,把兀朮所言,一五一十奏了一遍。那欽宗目瞪口呆,沒了主意。殿上眾臣,這個喊不能去,那個又叫應去,各抒己見,吵嚷一團,唯無一人叫嚷去拼命,只在那體面、上國、計謀等些虛言上繞舌。正鬧間,有執守官員來報,金軍已迫近城外,喊殺連天,似要攻城。這一報,欽宗與眾臣立馬紮了嘴,也不引經據典來爭了,只剩個六神無主,慌作一團。

那張邦昌原是徽宗的丞相,金人起兵攻宋,徽宗慌亂,就將皇位傳給了兒子趙桓,就是這個欽宗。張邦昌、童貫一干人,原是屬意另一位王子,趙王的。所以欽宗即位後,即以伐遼敗軍賜死了童貫,貶了一干擁戴趙王的大臣,張邦昌轉舵得快,又善奉迎,欽宗也就未對他怎的。不想此次向金人委質,卻把他也委了去,顯見對他還是深有不滿。由是張邦昌心懷怨恨。當下看殿上情形,便上前奏道:“聖上,臣看金兀朮其人,並非殘忍好殺之輩,河北各州縣,但凡未惹惱了他,也多是秋毫無犯。況且此人好我南朝文化,也講個忠信仁義。他請聖上去與他相商,想來也是要求個體面。聖上若與他相談甚歡,說不得免了割地稱臣之事,也未可知。聖上以萬乘之尊入敵營,若得和談達成,兩國休兵,則聖上之聲名將如日中天,四海欽服,豈不偉哉?”

欽宗聽了張邦昌所言,甚覺有理,思忖一刻,便準了,回去請太上皇同赴金營。閒話休說,二帝率眾文武開了城門,往金營而來,早遣了張邦昌去告知兀朮。二帝一入金營,但聽一通鼓響,一軍湧出,拿了二帝來見兀朮。金兀朮哈哈大笑,也不多言,即命將二帝裝入車中,著一番將領五千軍馬,押解回北國,交於老狼主。那隨二帝前來的眾臣個個驚慌,不敢亂動。只中間一個文臣衝了上前,指著兀朮大罵:“番狗,騷奴,敢欺我君上,你這無信無義的狗賊。”邊罵邊要上去與兀朮拼命。早有幾個番兵將其按倒,舉刀要砍。兀朮大喝:“住手,不得殺了此人。”問張邦昌:“這是何人?”張邦昌答道:“禮部尚書李若水。”兀朮道:“原來是這位老先生。我在北國,也知他的文名,讀過他幾卷書稿,不想還是個忠勇血性之人。”吩咐不可傷了李若水,也塞了車中,與二帝一起回北國。

《岳飛》,靖康恥二帝被擄,九殿下泥馬渡河

二帝與眾臣被押走,兀朮帶張邦昌來到城下,張邦昌命城上守軍開城。那守城將士聽二帝被擄,早已亂了,聽得丞相叫開城,也無人再敢抗命,便開了城門。那兀朮領五十萬金軍一湧而入,進了這汴京城。張邦昌即命守城軍士盡數回營待命,一面引了兀朮、哈迷蚩與眾番將入了大殿。

且說那五十萬番兵,都是北國苦寒之地來的,進了這南朝繁盛之都,見這個也稀奇,看那個也值錢。況且也需尋個住處,找個吃食,當時便按捺不住,滿城放搶。那些領兵的番將,一則彈壓不住,二則也是狂性大發,哪還來管,一時間滿城大亂。

那兀朮等人進了南朝金鑾寶殿,正四處瞧看,指點嬉笑,忽有番將來報,說大軍在城中放搶,與宋人相爭,殺了不少宋人。兀朮當即命傳令“只許搶,不許殺,亂殺無辜者,軍法從事”。這令傳下,金兵方才不再胡亂殺人,只去占人房屋,奪人財物、婦人。可嘆這汴京城中的宋人,百十年太平生活,百十年文化薰染,一個個以武為恥,以勇為賤,早沒了漢唐血性,乍遇這虎狼般的番兵,俱是嚇破了膽。竟至有一番兵,左手提人頭,右手提大刀,對數十個宋人一聲狂吼“過來受死”,那一眾宋人竟無一個敢逃,更無一個敢拼,都老老實實過去,由著他一個個地砍。金軍中都傳,“殺只羊還費些氣力,殺個宋人竟與玩相似。”當日正是寒冬,滿成無家可歸者,無處可食者比比皆是,扶老揳幼,凍餓與街邊。金人個個如狼似虎,敢與之相爭者早殺了一地,由是全成哀呼不絕於耳,一個汴京,弄得悽惶不堪。

兀朮與眾將在大殿上吃酒商議。兀朮問哈迷蚩道:“軍師,我大軍佔了汴京,擄了二帝,下一步當如何行?”哈迷蚩道:“狼主擄二帝,得汴京,已立下了不世之功。但南朝地大人多,各地軍州,多有兵馬,若一起殺來,也是個大麻煩。況且我大軍也不可能就全呆在這裡不走。依我之見,不如將這城中財物蒐羅一空,大軍北返。待來年秋高馬肥,再揮軍南下,以圖他處。這汴京城中,不如再立一宋人為帝,留一支軍馬駐守。只叫那宋人為我們彈壓百姓,維護治安,收稅納糧,豈不更好?”

兀朮聽哈迷蚩說的有理,,當即叫道:“張邦昌何在?”張邦昌連忙上前答應。兀朮道:“張邦昌,本王看你是個人才,抬舉你坐了這南朝的皇位,今改這汴京為我大金的南京,改國號為楚,你便做個楚王,仔細為我大金守住這地,收集錢糧,不得有誤。”

張邦昌聽說封自己個楚王,以宋治宋,哪裡敢接。連說微臣無能,不敢僭越,只是不肯。兀朮便惱了,喝道:“你若不肯接位,我便將這汴京屠了,連你等也一個不留。”張邦昌聽要屠城,想到這全城百多萬百姓的性命,不得已領命。兀朮又吩咐一番將蒲蘆溫,叫他帶番兵兩萬,駐守汴京,協助張邦昌。當夜無話。

次日,金軍開始將宮城中搜羅一空,盡數裝車,宮中的娘娘、貴妃、命婦、宮女,都盡數押出,朝中的大臣及家眷也都關在一處。那滿城金軍,又將汴京城盡力梳籠了一遍,將搶來的財物、婦人、匠人都該裝的裝,該捆的捆,只忙了半個月,五十萬大軍,拔營起寨,一路北返。那財物車馬,延綿數十里,上萬婦人,哀哭於車邊;數萬工匠、勞力,還有上千的朝臣,十個一串,踟躇在金人鞭下。

且說二帝與李若水等一干大臣。一路北走,看看過了黃河,到了封丘境內。正走之間,只見前面路上一人俯伏接駕,乃是張叔夜。君臣見了,俱是痛哭。李若水道;“你這賣國之賊,還敢在此,有何顏面?”張叔夜道:“聖上,李大人,我之降金,並非真心哪。因見陸登死節,世忠敗退,我才舉城詐降。實指望聖上調各路軍馬勤王,殺退金軍,臣在此再阻其歸路。不想黃河封凍,金軍過河,李綱、宗澤也削職返鄉。不知聖上聽了哪個奸人攛掇,不去固守汴京,倒去金營求和,以至蒙塵哪。”說完大叫道:“臣不能為國效力,偷生苟活於此,還有何用。”拔劍自刎而死。隨張叔夜來的人收了他的屍首,二帝愧不能言,上車北走。

不一日,到了黃龍府內,那金國人都來觀看南朝皇帝,指點笑罵,阻了一路,直至端門方散。那押解二帝和一群大臣的番將喚作哈迷先,原是軍師哈迷蚩的弟弟,早到了朝堂之外,請旨覲見。老狼主宣他進去,哈迷先朝見了老狼主,將兀朮取汴京的事說了一遍。又道:“臣領命押解兩個南朝皇帝和一些官員先回來,如今南朝沒了皇帝,但各處軍州兵馬未服,四太子已暫且班師,後面就回來。四太子決意明年入秋再領軍南下,掃平宋室天下,再請老狼主前去稱帝。”老狼主大喜,一面吩咐大擺慶功宴,一面命將二帝和那一眾官員帶上來。

徽、欽二帝上了金人朝堂,立而不跪。老狼主道:“你宋人屢傷我兵將,今日被擒,尚敢不跪?”即吩咐將二帝行牽羊禮覲見。眾番兵上前,將二帝衣冠剝去,早惱了隨行的李若水,衝上前去,大罵老狼主,番兵一擁而上,一通亂刀,頓時砍得稀爛,血肉爛飛。那二帝早嚇得趴跪在地上,一眾宋官也都嚇得跪地不起。老狼主狂笑道:“這個宋官卻也硬氣,雖砍殺了,孤卻敬他,且弄個棺木,好生安葬了。似你等這些無用的酸儒,爾等那些春秋大義都哪裡去了?自家皇帝受辱,屁都不敢放一個。爾等若都敢上前來罵,便都砍殺了,卻可不辱你家皇帝。無膽鼠類,孤坐等爾等來罵。”一眾宋官,無一人敢吭聲。

《岳飛》,靖康恥二帝被擄,九殿下泥馬渡河

番兵再上前,將兩張才剝下的整羊皮披在二帝背上,那羊皮首端還連著兩個羊頭,也用繩系在二帝頭上,又將二帝按在地上,牽著脖頸上的繩子,跪爬著覲見老狼主。大殿之上金人一片狂笑,宋官們一片跪伏哭泣。老狼主傳旨,廢趙佶、趙桓帝號,封趙佶為昏德公,趙桓為重昏侯,發二人去上京五國城居住,一應宋臣,俱發往五國城為奴。又道:“南朝文人,最好吟風弄月,扯些茶道、棋道的花活,譏我北地人為蠻夷,此次定要加倍羞辱奉還。後面押回來的婦人,不論貴賤,年青的俱發往浣衣庫(金國官妓院),年老的俱貶為奴僕,還有些官員,也都發往各處為奴,但有敢不服的,立時砍殺了。”

押走二帝和眾宋官,眾金臣都向老狼主道賀。那老狼主大悅,便在大殿上開宴,一時君臣同樂,大醉才罷。過了一月,金兀朮大軍回國,少不得又是大宴,一眾金國官吏,爭相挑選宋國皇宮中的婦人淫辱,數千宋國官吏,竟再無一人敢跳出來抗爭,俱現了蛆蟲螻蟻本色。可悲可嘆,不忍再提。靖康之恥,乃宋人中血性之士往後百餘年間最深的傷痛,才有了岳飛、韓世忠、劉琦等人帶領的不屈的宋國熱血男兒,十數年間與金人的一輪輪血戰,在打死打殘了一代人後,終可見到雪恥的曙光時,又叫一幫苟且的蛆蟲給生生葬送,每念及此,痛徹心扉,漢唐雄風,終被趙宋酸儒消磨殆盡。詩詞歌賦,錦繡文章,炫誇的文化,怎掩得住一個弱,一個跪,遮羞的面紗罷了!

且說宋朝代州雁門關總兵陳孝,當年為遼國俘獲,因其極善醫馬,便被遼人留下,後金滅遼,陳孝又為金人醫馬,一直呆在五國城中,已有十八年。這日,陳孝知二帝押來了五國城,思見故主,便來求那守護二帝的平章。那平章與陳孝也熟,便準了他進去。陳孝帶了兩件老羊皮襖、幾十斤燒好的牛羊肉,進去見了二帝,行了君臣之禮,不免痛哭一番。陳孝便問中原還有哪位殿下,二帝道:“有個趙王,去年病去了,康王趙構,委質於金,在金兀朮那裡,中原再無皇兒。”陳孝道:“既然康王殿下在北國,主公可寫詔書一道,待臣尋得殿下,助他逃回宋國,起兵來救主公。”徽宗便將衣內白襯扯了一塊,寫了詔書,陳孝藏於夾衣之內,辭了二帝出來,只思如何去尋得康王。暫且不表。

且說次年入秋,兀朮仍起兵五十萬,再徵南朝,這便是金兀朮二進中原。閒話少說,兀朮大軍到了封丘,再行一日,大軍齊聚於黃河岸邊,兀朮傳令沿河紮下營盤,等船隻齊備,一起過河。那個陳孝,因善醫馬,此次也被徵隨軍,正巧調在兀朮中軍大營中,日日找尋機會,要單見康王一面。

可巧這日,兀朮命宰了豬羊,要來祭天、祭祖。那祭品擺放端正,眾番將齊聚。只見兀朮騎了烏騅獸,後面跟著康王,一身大紅團龍戰袍,掛弓插箭,腰懸彎,刀,騎匹棗紅馬,頭戴紫金冠。依著北國裝束,兩根雉雞尾兩邊分插。那陳孝也在人群中,直直望著康王。不想那康王正走之間,那馬忽地失了前蹄,登時跪下。康王不防,直翻跌下馬來。陳孝飛跑而出,扶起康王,說道:“殿下小心。”兀朮聽陳孝是中原口音,便問:“你是何人?”陳孝在馬前跪下,答道:“小臣陳孝,在狼主這裡醫馬,今已十九年了。”兀朮道:“看你是個年老忠厚之人,你就跟在殿下身邊服侍,且起來吧。”陳孝謝了,就跟在康王身後。

兀朮到了祭桌前,望北遙祭,叩拜已畢,又叫康王也拜了,一眾回營,擺了酒肉吃酒。眾人笑鬧吃酒,唯獨康王不樂,心中暗想:“北方蠻人,尚知祭祖,獨我二帝蒙塵,我又身陷敵國,祖宗不得受祭,豈不傷心。”兀朮正在歡飲,見康王不樂,便問:“王兒為何不飲?”陳孝答道:“殿下適才跌了一下,才跟小臣說起心口有些痛,故而不飲。”兀朮道:“既如此,你可扶殿下去後帳歇息一刻,吃盞熱茶再來。”陳孝領命,扶了康王回到後帳。

康王進到帳中,陳孝吩咐小番:“殿下身子不快,你們都在外面侍候,不要進來打擾。”眾小番應了出去。陳孝見已無人,遂叫道:“殿下,二帝有旨,快來跪接。”康王跪下,陳孝從夾衣內取出詔書,奉與康王。康王看罷,問道:“我如何可逃出金營回國?”陳孝道:“殿下只要想逃,必可尋個機會。一旦逃回,奉二帝詔書,定當承繼大位,調天下各路兵馬勤王護駕,再圖日後。”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帳外小番來報:“殿下,大王叫你去大帳呢。”康王與陳孝出來,一齊去了大帳。

兀朮正在帳外,見康王來了,便問:“我兒可覺好些了嗎?”康王道:“蒙父王掛念,兒臣吃了熱茶,躺臥了一刻,已然好了。”正說之間,空中一隻大鳥,身上毛羽,俱是五彩奪目。那鳥落在帳頂上,衝著康王叫道:“趙構,趙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卻是汴京鄉下的土語,康王聽得,那兀朮卻不知。兀朮問道:“這鳥叫些什麼,倒似你南朝人說話一般,從未聽過這樣的鳥聲。”康王也是機敏,忙答道:“這鳥叫做‘夋儀’,見之不祥,他是在罵父王呢。”兀朮道:“他罵我什麼?”康王道:“兒臣不敢說。”兀朮道:“你快道來,又非你罪,說來何妨?”康王道:“它罵父王的是‘騷羯狗,騷羯狗,割了你喉,斷了你首。’”兀朮大怒,叫番兵取弓箭來,要射殺那鳥。康王道:“父王息怒,待兒臣射了那鳥,為父王洩恨。”接過小番遞過來的弓箭,拉弓搭箭,正待來射,不想那鳥又叫道:“射了跟我走,射了跟我走。”康王不再遲疑,一箭望那鳥射去。不想那鳥一張口,銜住了飛箭,展翅就飛。陳孝急忙把康王坐騎牽來,叫道:“殿下,快上馬去追。”

康王跳上馬,望那鳥追去,陳孝也騎了匹馬,一路趕去。兀朮見他倆去追鳥,轉身回帳與眾將吃酒,並未在意。約有一刻,有小番來報:“康王殿下出了軍營,已向河岸奔去。”兀朮心中生疑,叫小番牽了烏騅馬來,帶了弓箭、腰刀,上馬追去。那兀朮的坐騎雪蹄烏騅獸,乃是北國萬中選一的神騎,追風逐月的良駒,不消一會便看見了陳孝。陳孝回頭見兀朮追來,抽了腰刀便來擋兀朮。兀朮看陳孝舉刀來迎,心道:“必是這南蠻說了什麼,攛掇那康王想要逃走。”兀朮舉刀上前,只一刀,斬陳孝於馬下,更不停留,直追康王。眼見康王在前面不遠,兀朮彎弓一箭,便射在康王坐騎的腿上,那馬撲通跌倒,康王也慣下馬來。兀朮催馬急行欲去擒那康王,不想康王身旁幾棵大樹後,閃出一匹黃馬,鞍蹬齊備。康王急跳上馬,向前飛奔。再跑一程,一條大河阻在前面,康王大呼“天亡我也”,兀朮在後哈哈大笑,叫道:“王兒,你待往何方去,還不快隨我回去。”康王正在叫苦,哪曾想那馬長嘶一聲,跳入河中。

康王緊閉雙目,只聽耳邊呼呼風響。兀朮見那馬馱著康王跳入水中,居然如履平地,直往對岸而去,也是目瞪口呆。不一個時辰,那馬已過了黃河,跳上岸來。再往前走,到一處林茂草深之處,康王見四下無人,跳下馬瘓坐於地歇息。歇了一刻起身,哪還有那馬的蹤跡。康王急往林中找尋,忽見一座古廟在前,走上前抬頭一看,那廟門上一塊舊匾,多已斑駁,依稀可見後兩個字是“神廟”二字。康王走入廟中,見神位上立一匹泥馬,顏色與剛才騎的馬一樣,只見那馬渾身是水,溼淋淋的。康王暗想:“莫不成渡我過河的,便是此馬不成?”剛想完,只聽一聲響,那馬化作一堆爛泥。康王上前跪拜,說道:“臣趙構,得神力護佑,若能復宋室江山,必為神君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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