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文丨劉金芳(方塘傳媒《重新發現商丘》特約撰稿人)

公元前1044年,周武王興兵討伐商王帝辛(商紂王),帝辛自焚而死,商朝滅亡。

周武王封商紂王的長子武庚管理殷商朝歌一代。武王死後,三監叛亂,武庚隨之也反叛。

周公旦協同成王平定叛亂以後,遵循興亡繼絕的傳統,公元前1039年封紂王長兄微子啟在商朝舊都商丘建立宋國,這就是宋國曆史的開始,宋國地位特殊,與周為客,被周天子尊為“三恪”之一。以奉商朝祖先的宗祀,繼承商文化。

宋國曆經35君,時跨西周、春秋、戰國三個時期,長達754年。在這眾多宋國國君中最著名的莫過於曾經為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而宋襄公在歷史上最著名的事件就是“宋襄之仁”。

1、“宋襄之仁”的溯源

公元前638年,楚國攻打宋國,而此時的宋國正在攻打鄭國,宋襄公得知楚軍伐宋的訊息,急忙帶領軍隊日夜兼程回國自救。在泓水(今河南柘城縣北)以南擺開陣勢,準備迎擊楚軍。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楚王令大臣成得臣派人下戰書。宋國司馬子魚對襄公說:“楚國派兵來打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救鄭國。我們放棄鄭國和楚國講和,楚軍就會退回去,不可交戰。”宋襄公說:“昔日齊桓公興兵伐楚,今楚軍來打我們,我們不與他交戰,怎麼能繼桓公的霸主之業?”子魚又說:“宋國甲不如楚堅,兵不如楚利,人人不如楚強,你依靠什麼來戰勝楚軍?”襄公說:“楚兵甲有餘,仁義不足。我雖兵甲不足,但仁義有餘。以有道之君,避無道之臣,我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說完,就批了戰書,約定十一月一日在泓水以北與楚軍交戰,還命人制了一面大旗,旗上寫著“仁義”兩個大字。

約定交戰的那天早上,楚軍陸續渡泓水北進,子魚勸宋襄公趁機襲擊,說:“楚兵多宋兵少,此時動手,我們可以得勝。”襄公指著大旗說:“你看見‘仁義’二字嗎?我是一向主張仁義的,怎麼能在人家渡江只渡了一半就襲擊呢?”子魚暗暗叫苦。過了一會兒,楚軍全部渡過了泓水,成得臣手執長鞭,指揮軍士,東西佈陣,氣宇昂昂,旁若無人。子魚又勸襄公說:“楚軍的陣勢還未布好,趕快打吧,錯過了這個機會,我們就危險了。”襄公厲聲地說:“咄!你貪一擊之利,不顧萬世之仁義?怎麼襲擊人家未布好陣勢的軍隊呢?”子魚又暗暗叫苦。

楚軍列好陣勢,兵強馬壯,漫山遍野,宋兵見了都很害怕。此時,兩軍一齊擂鼓交戰。襄公自挺長戈,帶著公子蕩和向訾守二將及許多門官,駕著戰車向楚軍陣營衝去。成得臣見來勢兇猛,就暗傳號令,開了陣門,放襄公一隊車騎進來。子魚隨後趕上去護駕,襄公已裝進“口袋”裡了。

楚將鬥勃和蒍氏呂臣在陣門擋住宋將子魚和樂僕伊,相互廝殺了一陣,宋將華秀老衝出來牽住了鬥勃,子魚撥開刀殺入楚陣,見楚軍甲士如林,把襄公團團圍住。宋將向訾守血流滿面,大聲叫喊:“司馬快來救主!”子魚跟隨向訾守殺入重圍,只見公子蕩身負重傷倒在車下,“仁義”大旗已被楚軍奪去了,襄公數處受傷,已不能起立。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子魚急忙把襄公扶到自己的車上,歷力殺出,好不容易脫離了楚陣,所隨門官全部戰死。樂僕伊和華秀老見襄公已離虎穴,也就各自逃回。成得臣乘勝追擊,宋軍大敗,死者不計其數。

宋襄公由於受傷過重,第二年就死了,後來有人還把他當做迂腐和愚蠢的歷史人物一直嘲笑他,楚大夫成得臣說他,“好名而無實,輕信而寡謀”。後人把對敵人講仁義的可笑行為,稱為“宋襄之仁”。

2、宋襄公其人其事及對後世的影響

“宋襄之仁”的事件在歷史上真實發生過。

《左傳·僖公二十二年》記載:“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

《史記》也記載說:“十三年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子魚諫曰:“天之棄商久矣,不可。”冬,十一月,襄公與楚成王戰於泓。楚人未濟,目夷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濟擊之。”公不聽。已濟未陳,又曰:“可擊。”公曰:“待其已陳。”陳成,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宋襄公,春秋時期宋國國君,宋桓公之子,名茲甫。桓公卒,茲甫即國君位,是宋襄公,即宋國第十九任國君。

宋襄公出身於殷商王族,同樣也是周朝貴族出身,他一生以“仁義”自詡,是周禮推崇者和執行者。

宋襄公的上臺,還真有一個“仁義”故事。他是家裡的嫡子,原本還有一個哥哥叫做目夷,但因為宋襄公是嫡出,因此王位繼承非他莫屬。但宋襄公卻不接受,堅持要將王位讓給目夷,但目夷也不接受這個想法,認為宋襄公比他自己更“仁義”,宋襄公僵持不下才勉強答應了。

據《睢洲縣誌》記載,宋襄公的母親是宋國西北的衛國人。公元前661年,北狄滅衛,宋襄公的母親見國破君亡,心急如焚,意欲歸衛抗敵救國,夫君宋桓公不允,並以廢其正室之位相威脅。

宋襄公的母親寧願拋棄正室之位,也要執意助兄長復國,宋桓公一氣之下,將她遣送歸衛,並稱不準再進入宋國地界。

宋襄公繼位之後,想念母親。可若允許母親回國,就違背了父親的諾言,是為不忠。若不讓母親回來,無法照顧,又是對母親不孝。他就在宋國與衛國的交界處,修築了一個高臺,想念母親時就登上高臺向衛國方向眺望。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後人在望母臺的原址上修建了一座高臺,上有宋襄公的雕像,面朝西北方向。此遺址就位於現在睢縣碧波盪漾的北城湖之內。

春秋時期,宗法制度已經開始逐漸解體,西周時代相對穩定的政治與軍事格局逐漸陷入無序的狀態。因此,各諸侯國爭霸打出的共同旗號都是“尊王攘夷”。彼時的宋襄公同樣希望自己像齊桓公那般透過仁義征伐達到“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中原霸主地位。

宋襄公是齊桓公的鐵桿支持者,齊桓公去世前還託孤於他,齊桓公去世後,宋襄公護送齊公子昭回國當上齊國國君。此時的宋襄公擁有了一定的政治資本和威望,而他本人竟把自己視為齊桓公的接班人,認為自己將是春秋的新霸主。

公元前643年,齊桓公病死,南方楚成王趁機坐大,威脅到中原諸國。宋襄公試圖透過稱霸的方式團結中原各國、制衡楚國,接過桓公“尊王攘夷”的大旗。

公元前639年在盂地的會盟,所謂會盟就是各國聚會在一起,商討盟約的條款。宋襄公在盂地會盟時,因為堅持不帶兵而被楚成王活捉;《春秋公羊傳》是這麼記載的:宋公與楚子期以乘車之會,公子目夷諫曰:“楚,夷國也,疆而無義,請君以兵車之會往。宋公曰:“不可。吾與之約以乘車之會,自我為之,自我墜之,曰不可。”終以乘車之會往,楚人果伏兵車,孰宋公以伐宋。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由此,宋襄公是一位勇敢、有點迂腐並且固執的人。宋襄公被捉,他安排了公子目夷為宋國的新國君,拒絕了楚國割地的無理要求。宋襄公被釋放以後,公子目夷馬上又把王位讓給宋襄公,可見宋襄公在宋國深得人心。宋襄公回國以後,認為鄭國背叛聯盟,就起兵攻打鄭國,而楚國為救鄭國就進攻宋國。

這便是著名的泓水之戰大的歷史背景。

宋國在泓水之戰後,從曾經的春秋五霸之一,淪為二流國家。自此之後終春秋之世,宋國再未圖謀霸政。

儘管歷史有很多人嘲笑宋襄公,但是同樣有很多人讚揚宋襄公。《春秋公羊傳》是儒家非常重要的一部著作,其中記載著對宋襄公這樣的評價:“故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臨大事而不忘大禮。有君而無臣。以為文王之戰,亦不過如此。”

西漢董仲舒在《春秋繁露》裡讚揚宋襄公:“故善宋襄公不厄人,不由其道而勝,不如由其道而敗,春秋貴之,將以變習俗而成王化也。故善。”

司馬遷在《史記·宋微子世家》中這麼說:“襄公既敗於泓,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闕禮義,褒之也,宋襄之有禮讓也。”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漢代的《淮南子》在對比春秋和後世戰爭之後說:“古之伐國,不殺黃口,不獲二毛,於古為義,於今為笑,古之所以為榮者,今之所以為辱也”。

“泓水之戰”標誌著自商、周以來以“成列而鼓”為主的“禮義之兵”、不以殺戮與徹底征服為目的的“仁義之師”退出歷史舞臺,自此以後的戰爭就成了孟子所說的“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那種視生命如草芥的、為打勝仗爾虞我詐、無所不用其極的殘酷野蠻時代了。

公元前637年,宋襄公霸業未成,在悲愴之中死去,他的逝世也標誌著上古貴族精神的消亡,宋襄公也被譽為“最後的貴族”。

3、“宋襄之仁”需要新的詮釋和解讀

在現代人眼裡“宋襄之仁”的是愚蠢的,是迂腐的,是可笑的,是食古不化的,是不知變通的書呆子行為。也有人指責“宋襄之仁”是虛偽的假仁假義。

蘇軾就如此評價宋襄公:“襄公不修德,而疲弊其民以求諸侯,此其心豈湯武之心也哉?獨至於戰,則曰‘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非有仁者之素,而欲一旦竊取其名以欺後世,苟《春秋》不為正之,則世之為仁者,相率而為偽也。”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我們對各方評論不置可否,但是,在我們看來,更應該站在嶄新的角度對“宋襄之仁”進行重新解讀和詮釋。

換個角度來看,我們可以從宋襄公身上發現“講究誠信,遵守遊戲規則”的品質,這是當下比較重要且容易缺失的東西,所謂的“西周貴族之風”不正是我們今天所講的契約精神嗎?

推崇仁義,一生以恢復周禮為信念,這讓我們想到了孔子,孔子同樣一生克己復禮,為恢復周禮而努力,孔子曾經自稱為“殷人”,祖上也是出自宋國王族。從文化繼承方面來說,他也必定受到了殷商文化和宋國文化的影響和薰陶。相同的文化薰陶,這也是宋襄公和孔子不約而同地為了相同目標而努力的最根本原因。

《管子》評論宋國民風:“宋之水輕勁而清,故其民簡易而好正。”《漢書·地理志》也說:“其民猶有先王遺風,重厚多君子,好稼穡,惡衣食,以致畜藏。”

由此,我們看到宋襄公和孔子的共同之處,對恢復周禮信念的執著和堅守,對仁義的推崇和追求,先王之遺風,厚重之君子,豈不如此?

“宋襄之仁”與商丘精神

總之,宋襄公身上那種“講究誠信,信守承諾,遵守遊戲規則,推崇仁義上古貴族”的君子之風,恰好是商丘“商文化”的精神源流,它與以契約精神為主的現代文明是相吻合的,也需要我們繼承和發揚,以契約、誠信精神為準繩,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提升商丘城市的品味,發揚商文化,從而更好地為我們今天的經濟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建設添磚加瓦。

從商丘傳統文化溯源,實現充分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助力商丘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也是重新解讀和詮釋“宋襄之仁”的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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