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
《山海經·北次三經》
在神話中
，精衛原本是炎帝的幼女
，因為出去遊玩，誤溺在東海，於是她的靈魂便化為一隻名叫“精衛”的鳥，日日從西山銜取樹枝石子，勢要填平東海。
實際上，這則神話反應的是在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過渡時期，當時人們遭遇了洪水的威脅，人員財產受到很大的損失，但是仍然頑強抵抗洪水的事情。
神話中的女娃是炎帝的女兒，她溺斃後靈魂化為精衛鳥，而這其實是當時圖騰的體現，也就是說，
女娃的部落一定是以鳥作為圖騰
。
鳥圖騰是古代東夷族的主要圖騰形式，它的覆蓋區非常廣，幾乎是中國全部海岸地區的主要圖騰形式。並從海岸向內陸延伸，在秦民族和古代百越、百濮民族活動過的地區，也留下了很多遺蹟。
而遠古號稱炎帝者有二:一是少典氏炎帝，出自華夏集團，是姜姓。另一個是東夷集團的蚩尤。
蚩尤的炎帝稱號屬於“襲號”，也就是夷、夏交爭時期蚩尤戰勝炎帝后奪取了他的名字。（遠古夷、夏兩大族團的激烈衝突，東夷蚩尤始勝華夏炎帝，並襲其號但終敗於華夏黃帝，以至肝腦塗地。
其始末略見於《逸周書·嘗麥解》諸古籍。
）
少典氏炎帝和黃帝並列，他的部族以羊為圖騰
，距海甚遠。而且據現有資料，華夏炎帝從未到過長江以南。
今湖南都縣的炎帝陵亦當屬於東夷蚩尤。而東夷族團以海岱為老巢，當地鳥圖騰流傳甚廣，蚩尤部落的領地瀕臨東海。
所以，
神話中體現的女娃，實際上是蚩尤的女兒。
“精衛”鳥並非全然來自於想象，而是有其現實原型。按照古籍的描述，精衛的形貌類似現在的白額雁，“白額雁的嘴基與前額都有白色橫紋，稱之‘文首、白喙
’自無不可;背、頸、尾等處的羽毛棕黑，與烏羽色相近;至於足，雁的跗蹠和腳一般為橙色及淡紅色。正當得‘赤足’的稱呼。
大約在距離現在的一萬年前，大冰期將要結束的時候，海平面要比現在低很多。後來隨著氣溫的逐步上升，海平面也迅速地上漲，很多陸地都被海水所湮沒，於是很多原始部落居民就開始向遠處遷徙，尋找並開闢新的領地。
而“女娃遊於東海”，就是當時的女娃部落在海侵到來前向東開闢新領地的真實寫照。
然而，她們的這種遷徙活動因為海侵而產生了災難。
突然的災難給當時開發新駐地的人民造成了很大的人口損失，這一點體現在女娃“帝女”的身份上。
但是當時的部落人民並沒有直接放棄，而是對洪水進行了治理，這也就體現在“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
當時的人曾試圖透過向水中扔土石的方式來治理洪水，但是這種方式失敗了。
據文獻記載，蚩尤在被黃帝打敗之後，其遺族由北曲阜而南都陽湖畔再向湘、黔、滇進行大遷徙。
至今蚩尤尚受到湘、黔苗族的崇祀，留遺蹟於湘境。由此可以分析得出，
女娃溺海化鳥故事，當發生在蚩尤族輾轉大遷徙之前。而這個時期，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過渡階段。
精衛填海神話產生於“母權制”已經動搖的時候。
初民認為，自然萬物均有性別，至於水、火的性別，則是水雄火雌。
《左傳》昭九年“火，水妃配也。”
但是到了原始社會晚期之後，水火的性別觀念則產生了變化。
在之後的文獻記載中，
觀念轉換為火男水女，皆迥異於上古。
趙飛燕受寵，遂被斥為“此禍水也，滅火必矣”。伶玄《飛燕外傳》《水滸傳》貶潘金蓮之類婦女“水性楊花”但梁山男英雄秦明卻綽號“霹靂火”《紅樓夢》則謂“女兒是水做的骨肉”
而這種觀念開始轉變的時間，就是上古晚期，也就是精衛填海神話發生的時期。
“炎帝者，太陽也。”《白虎通義五行》
太陽神的身份可能原屬華夏炎帝，後來由勝利者蚩尤一併承繼過來。所以東夷炎帝蚩尤是太陽神，也是火神，原系女性。其女女娃自然也具有火神神格。
神話“精衛填海”的底蘊正反映出男女兩性間的分裂與衝突。
在原始社會的早、中期，
“明顯的母系血統確立了女性的權力，但是男人並不甘心於從屬地位，當俯首貼耳的小夥計。
東海溺斃女娃和女娃化精衛鳥銜木石填海，則是“水火不相容”的體現。
男性為了獲取更多的權益和女性也就是現階段權力的掌控者產生了不可調和的衝突。
在男性不斷進攻與衝擊下，“母權制”搖搖欲墮，終於土崩瓦解。精衛填海顯示女性不甘心失敗，作絕望的掙扎與反撲。
但歷史發展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可以逆轉的。
“父權制”替代“母權制”是歷史的必然，是社會的發展與進步。故而東海依舊，精衛填海徒勞無功，失敗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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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郭雅楠
編排
| 趙翠平
圖片
| 張宇飛
中華上下五千年神話篇——精衛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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