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事多離家遠,我跟老闆說:我回家種地了

錢少事多離家遠,我跟老闆說:我回家種地了

我叫阿成,一個細膩的東北漢子,在北京漂泊的第三年,我決定離開。

離職的前一晚,我玩笑著跟老爸說:“我要回家種地”。老爸也笑著說:“好,家裡三百畝地,管夠。”

1

“阿成,你知道嗎,你和我年輕的時候特別像……”

經理辦公室內,領導親切地伸手拍著我的肩膀,他臉上掛著程式般的笑容。沒來由的,我心裡一陣燥熱,視線落在了一旁的菸灰缸上。

半個小時後,我站在廁所的洗手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頭髮糟亂,眼袋深重,雙眼佈滿血絲。我不敢相信這是自己,一個年僅25歲的大好青年。

“叮鈴鈴……”

愣神之際,電話響起,我來不及擦去手上的水漬,伸手將電話接通。這是一個被投訴過幾次故意怠慢客戶的人應有的反應。

“喂,陳總,哎,又改了一版?明天就要是吧,好好,沒問題,嗯嗯,好的好的,我今晚就是不睡覺也給你整理出來,嗯嗯,放心,再見再見……”

電話結束通話,我抹去臉上的水漬。轉身之前,我再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我的脊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再挺直了。

2

專案組辦公室內,氣氛一如既往的壓抑,讓人不由得窒息。

“TMD,客戶有把我們當人看嗎?”一向脾氣火爆的小齊拍桌子抱怨道,“兩天改了三次需求,這專案還做不做了?”

“就是,一群成天只知道坐辦公室吹空調的關係戶,知道我們幹活兒的有多辛苦嗎?”立刻有人附和。

“哎,只知道拍腦袋,想到哪就是哪,完全不考慮一下現實情況。”連一向性格軟弱的老員工也跟著抱怨了兩句。

要是往常,我也會跟著叫罵兩句客戶,撒撒火,然後大家一起該加班加班,該熬夜熬夜,拼了命把進度趕上來。

但是今天,我不想說話。

“成哥,你的專案這兩天就要交付了,客戶不會要求你也改吧。”

小齊關切的一句話,引得整個專案組的人都停下手裡的動作。

“全部整改,明天交付。”我一邊整理著手裡的活計,一邊輕聲迴應。辦公室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找領導去!”小齊將電腦螢幕狠狠的合上,摔門而去。等我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進到領導的辦公室了。

3

“哎,還是太年輕。”辦公室內傳出一聲揶揄的嘆息。

我輕輕的瞥了一眼這個幾乎壓榨過所有新人的老油條,轉過頭沒有說話。我擔心小齊,他性子太直,很容易吃虧。

“砰!”

專案組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小齊怒氣衝衝的走進來,一言不發的開始收拾揹包。

“你幹嘛?”我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要辭職。”小齊風風火火的收拾好東西,一轉頭,領導已經出現在門口。

“小齊,我準你半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最近專案組壓力比較大,我理解你。”

小齊終究還年輕,縱然收拾東西離開了,但不到半小時候便上傳了一篇文件,不出意外,是他在地鐵上趕出來的。

這些年來,我們都養成了習慣,公交、地鐵、廁所、醫院,甚至在約會的途中,隨時隨地地響應客戶需求。我們像勤勞的蠶,一邊啃噬著自己的生活,一邊吐出堅韌的絲,一層層將自己束縛。

4

“成哥,我替你感到不值。”

半夜兩點,小齊給我發了條訊息。

我安慰他想開些,早點睡覺,別想太多。而我則繼續更新交付材料,凌晨六點,我終於將材料初步整理出來,等到審計完畢發給客戶,已經快九點了。

忙活了一晚上,我卻感受不到餓,感受不到累。我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瞪著雙眼,望著天花板,腦子空空。

“阿成啊,這次你的辛苦沒有白費,客戶對我們的執行力很滿意。這對公司下一步的佈局有很大的幫助……”

空調聲呼呼作響,我努力瞪大痠疼的雙眼,雙眼開始控制不住的流淚。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心跳時緩時急。而領導還沉浸在他宏偉的藍圖中。也是,他今年剛升了職,正待大展宏圖。

“領導,忙完這陣,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嘆了口氣,說道:“阿成啊,你知道,團隊這兩年績效一直不太好,尤其是我們售後服務組,是拖了後腿的。這也直接導致了兄弟們去年的年終獎大打折扣。”

“領導剛升了職級吧?”我雙手揉搓著眼睛,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是吧,怎麼了?”

“沒什麼,還沒恭喜領導呢。”我起身,“領導,我眼睛不太舒服,去一趟洗手間。”

“嗯,好,別忘了和客戶做好對接,把後續的工作處理好,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大奎走了之後,你已經是我們團隊的頂樑柱了……”

後面他再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大清了。

5

說來也巧,第二天領導口中的大奎便聯絡了我。

“成子,晚上賞個臉,哥請你吃飯。”

我說好。

大奎便是當初將我招進公司的老員工,我幾乎所有的工作經驗都是從他那裡學來的。可是他僅僅帶了我一年半,在我剛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他便匆匆離職。

晚上和大奎喝完酒後,第二天,我難得的遲到了。

坐到工位上,我的頭還是隱隱作痛。

辦公室內氣氛有些奇怪,小齊的座位上只有辦公電腦,人卻不知所蹤。

“小齊呢?”我問道。

“他昨天凌晨漏接了個電話,被客戶投訴了,這會兒正挨批呢,說不定一會兒還得當眾做檢討。”

我“啪”的一聲合上電腦,起身,向著領導的辦公室走去。

“……我們是做服務的,我們是客戶價值導向的,我們要盡一切的努力去滿足客戶的需求,你這次沒做好,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態度的問題……哦,阿成啊,有事嗎?”

我偏頭示意小齊出去。

“領導,我想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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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下定決心|視覺中國

“是這樣的,阿成,上次你說的休假的事情,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你看你好不容易在公司站穩腳跟了……”

“領導,對不起,但我想當個人。”

“你看你這話說的,我當初也是像你一樣過來的,現在不也都挺好的嗎?”

“我跟我爸說好了回家種地。”

“你……”

“我的合同已經到期了,我不會再簽了。”

收拾東西離開的那一天,我能夠感受到大家的不捨,推開門離開的一剎那,我回頭望了一眼。那一瞬間,我看到的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條條在暗無天日的蛹室裡拼命吞噬自己的未來束縛自己的蠶。

刷開公司大門的一剎那,迎面走來幾名洋溢著青春笑容的新生,他們興奮活潑,同時拘謹和不安,一如我當年的模樣。

“您好,請問售後專案組怎麼走?”

“我不知道,因為我也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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